“我知道。”李寒峤开口,看着他的目光坦荡如风,“你没否认。”
“否认什么?”
“没否认你喜欢我。”李寒峤说。
叶暇眼睛极缓慢地眨了两下,脑海里飞快过了一遍刚刚的对话,不敢置信道:“不是,我只是没承认‘不喜欢你’吧!”
“双重否定表示肯定。”李寒峤说。
“……语法学了不要乱用啊!”叶暇抽抽嘴角,一个头两个大。
但李寒峤还在笑,笑得他一句重话也说不出来,最后只能悻悻咬牙说:“算了,伸手不打笑脸人。”
说起来,这招还是叶暇小时候亲自教的……作为街坊邻里最受喜欢的小孩,叶暇曾经给生性不爱笑的小木头,传授自己的秘诀。
——撒娇,服软,甜甜地笑。能够解决大人们绝大部分的怒火和烦躁。
剩下的一小部分嘛……只能说,有的时候,小孩确实欠打。
当年李寒峤直到不告而别的时候都没学会,叶暇为此还遗憾过。
没想到,你小子,是要用在这儿呢?
叶暇本来就没什么脾气,这下,更是连被揭穿心思的臊劲儿都没了。
摆了摆手,他往窗台一靠,从语气到动作都变成了大写的摆烂,叹了口气说。
“总之,我没法现在就给你答案。”
李寒峤却像个只认死理的臭杠精,只说:“你不喜欢我吗。”
叶暇嗓子一干,撇着嘴移开视线。
“……也不是。”他说,“你很好啊……那么多人都喜欢你,怎么会没有道理。”
他声音没有很大,但在密闭的寂静房间里,和他那点多余的小心思一样,无所遁形。
“那。”李寒峤顿了一下,“你有从众心理吗。”
叶暇抬手抓乱了自己的卷毛,手指刚揉进去,脑子里就冷不丁跳出极应景的画面——李寒峤揽着他,撩珠帘轻纱一样,撩开他的刘海。
像盖头。
三个字一瞬间闪过叶暇的脑海,片刻的宕机后,随之席卷而来的,是恨铁不成钢的羞恼。
破刘海,回去就剪了!
叶暇只觉得自己难得这么情绪不稳定,他意识到这点,却也没有多余的心思重新冷静一次了,开口的时候,语气难免带了点燥。
“从不从众的也不能我说了算。”叶暇皱眉,“我们之间,不是‘喜欢的时候就谈个恋爱玩,不喜欢之后又可以随便分手’的关系啊。”
“分手?”李寒峤侧头,“不会分手。”
简直油盐不进!
叶暇回头瞪了这家伙毫无杂念的一眼,一语道破:“对,只会离婚。”
李寒峤又不是大学时候那种,随便给他告白的阿猫阿狗,不管是谈恋爱还是拒绝还是分手,都可以毫无负担,叶暇人懒,选择将后两者的苗头掐灭在摇篮里——直接不给谈恋爱的机会。
但李寒峤又不一样。
于公,他们身上还绑着那个协议结婚的合约,虽然在李木头掉马之后,这份合约也几乎名存实亡,叶暇平日里也渐渐忘了什么角色扮演,相处起来,自然而然就变回了好朋友的模式。
是……好朋友吧。叶暇忽然迟疑起来。
于私,李寒峤是有竹马情谊的好友,说花哨点,那是年少消失的白月光回国,说糙点,人都找到了,还要什么自行车?
但问题是,自行车想要人。
自行车……不是,李寒峤张了张嘴,想反驳什么,叶暇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截了当道。
“别跟我说不会啊,这又不是小说。”他说,“世界上哪有那么绝对的事儿?万一哪天有个人把枪抵你脑袋上,说不跟我离婚就崩了你——当然,只是举个例子。”
例子太过脱离实际,李寒峤连犹豫都欠奉,开口就是:“那也不离。”
叶暇一个白眼给出去:“大哥,离异了还能再婚,丧偶了我能杀到黄泉路去捞你吗?”
说完,叶暇自己先愣了一下。
这话听起来怎么会……有点耳熟呢?
再细细一想,靠,他oc说过。甚至在向傅踪佐证“刘勍和修沁绝对不止是朋友”的时候,自己还频频拿出这句话当例子。
回旋镖终于还是扎到自己身上了。
叶暇思考的功夫,李寒峤的脑子也没闲着,终于想出了令他满意的回答。
“不用捞我。”他说,“等我十八年。”
叶暇:?
“三十岁超绝忘年恋?”叶暇有点想抓住李寒峤的肩膀晃醒他,但又觉得,现在但凡上前一步都显得暧昧,只能无力站在原地握拳。
“李木头,求求你,正常一点好吗。”
李寒峤看他,声音平静地丢出五个字。
“你才是木头。”
“……我!”叶暇一口气没提上来。
李寒峤乘胜追击,用古井无波的语气陈述:“你是没有世俗的欲望吗。”
大概是母胎单身在敏感话题上总有些诡异的胜负欲,叶暇头脑一热,拍着窗台反驳:“谁木头了?谁木头了!我以前画你那么多手不算数吗?每次追你的采访然后跟直播间说这男的真帅的时候不作数吗?”
“就这些?”李寒峤仍旧无动于衷。
叶暇:“相亲那次我是不是夸过你帅?你提协议结婚的时候我是不是说过怕占你便宜?你不能因为我最后没占着,就说我没动过心思吧?你——”
“没有反思过吗。”李寒峤说,“为什么占便宜失败了的事。”
“因为朋友……兄弟之间有生殖隔离,生殖隔离懂吗!”叶暇噔噔上前几步,伸出食指,一指禅直接抵住李寒峤眉心,戳得他不得不后仰抬头,缩在凳子上,显得格外好欺负。
“谁会好端端的,没事儿想亲自己好朋友啊!李!木!头!”他指桑骂槐。
李寒峤抿了抿唇,安静下来,叶暇收手也不是,用劲也不是。
他忽然发现,这个自上而下俯视的角度有些眼熟,自打李寒峤病愈出院之后,叶暇就没什么机会能俯视他了。
上一次有这个角度,还是在医院陪床的时候。李寒峤睡着,叶暇盯了他一会儿,心里思考“这样的薄唇会很好亲吗”。
……该死的男色|诱惑。叶暇心里暗骂一声,没等他清空脑子里的想法,男色就开口了。
“其实,你可以转变一下思路。”李寒峤说,用依旧平静的、学术探讨的语气。
“都想亲朋友了,怎么可能还是好端端的呢。”
第72章
这——
叶暇微张着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该死的,明明是个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但这么一说,好有道理。
叶暇已经没法分辨这家伙是不是在诡辩了,心底下意识的第一想法已经替他做出了选择——
对,你早就已经不是好端端了。
……坏端端的。叶暇咬牙。
他向来不是犹豫不决的人——除了不会写剧情的时候。
“这步走出去就没有回头路了。”叶暇蓦地抬眼看他,一字一顿。
“李寒峤,要是以后分手,我们就连朋友都没得做了,你想好。”
“朋友……可以的。”李寒峤说。
叶暇咬着的牙关发痒,一个没忍住,抵在他额间的指头又戳了一下,没好气道。
“对,你是可以,你最能忍了,谁忍得过你啊,要么你就一辈子这么忍着算啦!”
李寒峤没防备,被戳得一个后仰,整个人窝在儿童椅里晃了一下,却没第一时间伸手扶住,眼看就要连人带椅翻倒,叶暇连忙手脚并用把椅子踩住。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一米九的家伙稳住了,那分量倒把他带得趔趄。
然而始作俑者就那么眼巴巴地、目不转睛地看着叶暇。
“所以你的意思是……答应了?”李寒峤问的很小心。
叶暇瞥他一眼,想笑。
“嗯嗯,答应啦。”他这么说,试图用草率的语气掩饰自己过快的心跳。
可恶啊,曹贼竟是我自己。
叶暇忽然觉得脸热,抬手扇了两下,转移话题道:“好、好了,咱们快下去吧,别让院长阿姨等急了……”
阁楼的窗几乎没什么隔音效果,孩子们午休结束,窗外已经渐渐传来一些小孩玩闹的声音。
叶暇说完,没等李寒峤,自己一溜烟推门快步走了,连外套都忘在身后。
这么一路逃难到楼下,被冷风全身无死角地一吹,叶暇才重新清醒过来。
——他,刚刚,答应了好朋友的……告白。
他再也没法欺瞒自己,说咚咚急个不停的心跳是因为自己疏于运动。
几分钟前飘着的雪已经停了,叶暇甚至没法掬一捧雪拍到脸上降温。
“小叶子?”不远处一个声音传来,叶暇顺着声音看过去,还穿着围裙的院长阿姨站在对面楼檐下,笑着对他招手。
“院长阿——”
“小李也回来了啊。”
和院长阿姨声音一起出现的,是搭到叶暇肩头的外衣,带着些许人体温的暖烘。
大概是知道有别人在,李寒峤把外套给叶暇披上后,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转而向院长阿姨问好,语气谦和。
叶暇只说要带一个朋友来,可没说过这个朋友是谁,院长阿姨看见李寒峤的时候,似乎……完全没有惊讶?
心底一个猜测冒出,叶暇猛地反应过来,李寒峤都没有让阿姨帮忙保密吗?
“快进来,那帮小的念叨叶哥哥好久啦。”院长阿姨轻笑着,在前面引他们进屋。
趁着阿姨扭头的功夫,叶暇当即抬手,把李寒峤衣袖一拉,小声咬耳朵。
“你跟我说实话,今天跟我过来,是不是你早就计划好的?”
李寒峤抿唇,笑了一下。
“我说过吧,你笑起来很好看的。”叶暇眨眨眼睛,多看了李寒峤两眼,没有半点遮掩和不好意思,这样坦荡荡的眼神,反倒把李寒峤看得不自在起来。
叶暇露出一个计划通的笑容,依旧那副哄骗的语气。
“所以小李,跟我说说你的好计划,嗯?”
李寒峤的笑容立刻就消失了。他不肯说话,叶暇着急,想拧他耳朵,又总是被时不时就回头的院长阿姨打断读条,最后只能偷偷踢了这家伙一脚。
“要不说你能当超级资本家呢?”叶暇咬牙,怕这么凶的自己被阿姨听到,用力拽着李寒峤肩膀的衣服,几乎贴到他耳朵边上道。
“回去再跟你算账!”
李寒峤没说话,好像在神有天外,只是听到叶暇讲话之后下意识靠近,但目光仍然是直的——大脑明显没有加载语言分析模块的样子。
叶暇戳了戳他:“木头?”
踢傻了?坏了,真成木头了。
李寒峤晃了晃头才回神:“抱歉……”
“你怎么了,头不舒服吗?”叶暇正色问。
前两天严老就说,让李寒峤抽空去复查了,李寒峤一直忙着,没时间去,也没告诉叶暇——于是今天在往孤儿院来的路上,严老的告状信息就发到了叶暇手机上。
叶暇按着这家伙跟严老约了周一下午的复诊时间。
“为什么不周末?”李寒峤问。
“多少也得让人家老爷子休个假吧。”叶暇这么说。
……
听清叶暇的问题后,李寒峤摇头表示没事。
“那是在想什么?”叶暇问。
李寒峤明显顿了一下,抬手抵唇轻咳。
“没……什么。”
叶暇明显不信,但两个人已经讲了太久悄悄话,引得前面的院长阿姨总是回头看他们,于是叶暇只暗含深意地看了李寒峤一眼。
至于这眼神里有什么深意……叶暇本人也不知道,他只是单纯渲染一个氛围,狐假虎威而已。
事实证明,这种套皮的眼神对李寒峤格外有用,直到黄昏将至,两人从孤儿院离开的时候,他都没再走过神。
于是叶暇也忘了去深究“李寒峤到底想什么想到目光发直”这个问题。
两人在小孩子们叽叽喳喳的道别声里驱车离开。
回程的路渐渐堵起来,车走走停停,成片的红灯晃得人眼晕。
“累不累?”叶暇问,“换我开会儿吧。”
李寒峤顺着车流停下,拉起手刹,侧头看了他好一会儿,在叶暇眼底的疑惑马上要凝结成实质之前,开口。
“亲一下就不困了。”
叶暇:???
兄弟……不是,男朋友,是不是有点太突然了。
“等等等……”叶暇手几乎摆出残影,“你,你得给我点转换思维的时间——”
李寒峤看着他的眼睛微微颤了一下,说:“可你以前也亲过我。”
“那、那时候不一样。”叶暇硬着头皮说。
“那时候对一个陌生帅哥思想滑坡很正常吧。后来,这不是发现你是木头……”
“嗯。”红灯转绿,李寒峤扭头转正,嘴上不忘应声,示意他继续说。
“就,遇见小时候玩伴了……那思想也会回到小时候那么纯洁,也很正常吧。”叶暇说,“我可是真的谴责过以前那个画你怪图的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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