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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物的香气刺激味蕾, 但勾起的除了食欲以外，还有内心深处的很温暖的感受，伴随着劳动后的满足和过程中的悸动。
“下面还有锅巴。”
沈年璟把两人的饭端到餐桌上，苏知檐也早早拿好了果汁。
桌上的花瓶里还放着他们昨天一起买的花束，各种花朵簇拥在一起, 鲜艳绮丽, 就像昨晚跨年夜盛大热闹的烟花。
苏知檐笑笑，忍不住伸手碰了碰玫瑰的花瓣。
“开得真好，比昨天更好看。”
鲜艳的玫瑰和蓝色的花朵搭配十分巧妙，放在浅色的桌布上很显生命力。
“嗯！太给我们面子了, 我以为它会越活越蔫呢。”
苏知檐闻言隔空捶了沈年璟一下, 眼里却带着笑意, “住嘴，不要当乌鸦。”
沈年璟弯起眉眼, “好的，那我继续当狗东西。”说完挑了下眉。
苏知檐：“……”
他筷子抿在唇边, 声音从唇缝中流出来, “你怎么知道这个……”
这个称呼他好像从来没有在沈年璟面前提到过吧，难道他真会玄学？
苏知檐微微低着头, 有些心虚，嘴唇无意识吮吸着筷头。
沈年璟看了会儿，不自在地挪开视线，埋头认真干饭，“你猜对了我就告诉你。”
苏知檐：“……”
他偏不猜。
“……”
过了一会儿。
“我睡觉讲梦话吗？”
“没有哦，你睡觉很老实。”很乖。
“你之前偷看我手机屏幕！”
“我行得正坐得直，目不斜视，非礼勿视！”
“……那你……难不成真的会玄学？”
“社会主义好青年只信马克思。”
“……”到底是什么！
苏知檐抓狂了，恨不得化身小人去沈年璟脑海里逛一圈。
沈年璟笑得无比开心，“快吃饭吧，不然要凉了。”
“！”苏知檐注意力被成功带跑。
筷子挑破最上面的溏心蛋，金黄的蛋液缓缓流出，看上去十分美味。
两个人十分满意地吃完了午饭，然后谁也不想立刻收拾，于是双双坐到了沙发上，靠在一起。
薄薄的毯子披在身上，身边都是另一个人的体温和气息。
苏知檐看到屋外的阳光斜斜照进屋子，把整个客厅都照得明亮起来，光束下的尘埃不停运动着，带着午后的温暖和惬意。
他缓缓眨了下眼。
这就是生活感吗。
之前他的手周末都很单一，中学的时候是学各种东西，然后写作业、学一些课外感兴趣的知识，丰富一些就是跟着爸妈到大学里转悠，有时候也会捧着一本书坐在大学图书馆一下午。
他忽然想起，这种很怯意的感觉他从前也有过一次。
大概是高一的时候，他周末一个人跑到母亲工作的学校，找到一个图书馆自习室的角落刷竞赛题。
他喜欢数学，在初中第一次跟着母亲看学术著作而拥有初步的数学思维之后，他发现数学的世界很迷人，就像空气一样充满了他生活的每一处角落和痕迹。
所以那天下午，他孜孜不倦做完了三套竞赛题，放下笔的那一刻浑身上下就像在炎热的夏天被凉水浸透了那样酣畅淋漓。
他抬头，准备收拾东西去实验室找母亲，却被窗外的景色吸引。
正在天边缓缓下落的太阳从身后的方向倾洒一天中最后的阳光，图书馆前面的喷泉池愉悦地踊起规律的水柱。
阳光从水柱和四散开来的水柱上穿过，留下一道鲜明艳丽的彩虹，流光溢彩。
他盯着那道彩虹看，半天没有回神。
随着太阳缓缓下山，彩虹的位置也逐渐上升，等到太阳完全下去的那一刻彩虹随之消失，但随即而来的是布满橙红的天空。
苏知檐走出门，看到楼房和路人都披挂上了这层热烈的颜色，很鲜活。
傍晚热而不燥的微风从脸庞拂过，他当时有些恍惚。
那个场景就像是一场盛大的幻境，将他整个人温柔地包裹住。
后来他见到陈启月，提了一嘴下午很好看的火烧云。
陈启月当时笑着对他说，“大概是生活为你准备的奖励，因为你认真专注地完成了自己的日计划，比昨天的自己更进了一步。”
他当时听了这句话很开心，可现在却不是那么认同。
自己比昨天的自己更好一点自然是令人开心的。
但生活每天都有各种美好和小确幸，无论是晴天还是雨天，无论是夏季还是冬季，世界和人间都是有着各种各样的美好。
只是他很少发现，也很少感受而已。
苏知檐笑了下，眼眸里映着冬日晴空的阳光。
“我不想看电影了。”他转头对沈年璟道，“我看到你房间有很多小东西，你能给我讲讲它们的故事吗。”
他刚刚想了下，他的之前的生活实在无趣，但沈年璟一定有很多美妙的回忆。
他想听，想了解他的过去和那些无数次感到开心或者是其它情绪的瞬间。
沈年璟愣了愣，笑起来，迫不及待站起身拉住苏知檐的手，“好呀！”
他喜欢分享，吃到好吃的喜欢带给亲友、看到好玩的有趣的也会顺手发给亲友、热衷于把遇到的所有美好的事情分享给全世界。
他有很多很多关于自己的事情想和苏知檐说，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才不突兀。
没想到苏知檐先提出来了。
他眼神明亮，紧紧抓着苏知檐的手。
苏知檐没想到他这么激动，一瞬间好像看到了摇晃尾巴的小狗。
两个人走进沈年璟卧室。
床上被子已经被沈年璟随手铺开，但上面还留着两个人都洗漱完后亲吻玩闹的痕迹。
苏知檐脸上泛红，目光挪到书桌上。
沈年璟的书桌前有两个架子，最上面那层放书，最方便的第二层却放着各种杂物。
“这个水晶球好好看。”
水晶球巴掌大小，里面是一个举着红包的小兔子，它围着火红的围巾，笑得十分开心。
沈年璟摁动下面的开关，水晶球随之亮起金黄色的光，里面的“雪花”随之流动，光彩轮转，十分梦幻。
“这是林女士给我买的新年礼物。”他声音缓缓，“我从小就很喜欢水晶球，但苦于性别缘故，大家在我过生日的时候都不会去买这类梦幻的东西当作礼物。”
“小时候的我很别扭，总觉得自己给自己买很奇怪，所以我即便我每次出去玩都会看到各式各样好看的水晶球，而我也会在展柜前流连忘返，却从没买下任何一个。”
“林女士大概是看出来了，就在过年的时候给我买了一个，然后笑得意味深长。”
苏知檐被他的描述逗笑，“真可爱。”
“那那件球衣呢，也是你母亲送给你的礼物吗？”他伸手指向墙上挂着的签名球衣。
沈年璟眼神一动，摇头，“不是。”
“嗯？”苏知檐洗耳恭听。
“那是我父亲送给我的成年礼物。”
他语气很平淡，却一点也不苍白，娓娓道来的声线饱含各种情感。
“我喜欢打球，高中的时候追过球队，有自己喜欢的球员。”
“我们家的人平常没事干就爱给彼此送礼物，有用的没用的只要是感觉合适的都会送。”
“所以等到我高考毕业后成年那一天，老沈反而不知道送什么给我了。”
沈年璟目光落到那件看上去依然崭新的球衣上，笑着看向苏知檐。
“后来他听说我喜欢的球队在本地很快就有一场球赛，就想尽方法要了全队的签名。”
没想到一下子就问到了一个在平常生活中仿佛无人提起的“禁区”，苏知檐心里有些愧疚和难过，但看到沈年璟眼里噙着幸福的笑意，他也被感染了，于是轻轻笑起来，“这也是个很用心的礼物。”
“是啊，想破脑子他才想到这么一个。”
沈年璟眨眨眼，忽然道：“我是不是还没给你介绍过我的家人。”
他一把拿起桌子上的全家福，递到苏知檐眼前，“这是我中考完那一年拍的，所以上面的我看上去有点幼稚。”
他撅着嘴，有些不满意地遮住自己的脸，“这小孩笑得太臭屁，你还是别看。”
苏知檐扫掉他的手，“哪有，明明很阳光可爱，很帅气啊！”
少年人稚嫩的五官上已经显现出成年后的轮廓，比现在更多了一些少年意气。
沈年璟笑笑，被夸得很开心。
他轻轻嗓子，煞有介事道：“我和林女士你都认识啦，我就不一一说了。”
他指着一脸不耐烦表情的小男孩，“这是我正在上初三的弟弟，从小表情就很拽，被同学贯上‘死装哥’的称号的小屁孩子。”
沈年璟忍不住笑出声，“其实他只是社恐，不想和别人说话。”
“我怎么没见过他？”苏知檐疑惑。
苏知瑶也是寄宿制学校，但每周都按时回家。
“他们学校一周只放一天假，所以只要不是长假他就不会回家，这次元旦也是因为期末将至他有点急所以干脆留校了。”
苏知檐被震惊到，“好、好努力。”
“努力倒还好，但这小孩不恋家这一点我是没想到的。”
沈年璟手指不满地戳着他弟的脑袋，“家里多好，还有来自哥哥无时无刻的爱，他怎么就不珍惜！”
苏知檐笑起来，想起苏知瑶经常挂在嘴边的“兄爱”，“你无处可放的哥哥的爱可以给苏知瑶，她会很开心的。”
沈年璟看着他，摇了摇头，“她是喜欢你，不是单纯喜欢哥哥。”
苏知檐怔住，有些恍然。
他之前从未察觉过家里亲人的相处模式有什么不对，一直以来都很融洽，但今天他意识到生活感的意义之后，心态上似乎也有了一些转变。
苏知瑶是天生性格活泼的人，和他们家其他人的性格完全不同。
她其实很需要家人的陪伴，也很喜欢家人的陪伴。
但她也清楚家里人的性格和习惯，于是不会主动提出来，顶多一遍一遍问“哥哥，你周末回家吗”“哥哥，爸妈今晚是不是又不回来”“哥哥，我想去游乐场玩，你能陪我吗”……
苏知檐恍然许久，回过神，才觉得鼻尖有些酸酸的。
他忽然好心疼他的妹妹。
沈年璟垂眸看着苏知檐，抬手抚了下他的颈侧，“你可以今晚回家，陪她过个元旦。”
他叹了口气，一脸深情，大方道：“放心，我不会因为你要陪家人就觉得自己被抛弃的。”
“我明天会带着好吃好喝的上门，你们兄妹记得在家迎接我，给予我隆重的待遇的，谢谢。”
苏知檐抬手拍了他的头。
沈年璟笑笑，接着往下说。
他指着那位高大伟岸的身影，“这是我父亲。”
苏知檐呼吸一滞。
他预感接下来一定很悲伤，如果沈年璟需要一个肩膀的话，他一定会给他。
结果沈年璟依旧脸带笑容，讲得十分轻松。
“他在前年去世了，车祸。”
短短的一句话，苏知檐却听得万般沉重，他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话。
“还是我亲眼目睹的……”
第64章
沈年璟抬眼看向窗外, 金色的阳光倾洒在外面的世界，很像那年那个夏天。
那个夏天很热，有些城市干旱许久，只能人工降雨。
炎热带来的不仅有灾害, 还有更多不幸, 比如中暑和热射病。
热射病在那之前是一个很陌生的词汇, 大家几乎都从未得知, 意识中也总觉得“热是热不死人的”。
但那一年, 不断有人因热射病而死，大家看到新闻后从一开始的不可置信到心情复杂，再到随着绵延不断的炎热而叠加的沉痛和担忧。
沈忧国那天下班回家准备顺便去接自己暑假放假的儿子。
天气实在太热，在经过一个路口时，沈年璟看到路边的奶茶店, 两人一个对视就达成共同意愿——买四杯七分糖、正常冰的奶茶带回家。
沈年璟匆匆下车去买, 沈忧国则在路边等着儿子。
这时他看到对面路边阴凉处有位上一秒还在劳作的环卫工人身形恍了一下，突然倒地。
他一下就想到最近的新闻和人人闻之色变的热射病。
他火速下车准备过马路把晕过去的环卫工人扶起来，却在斑马线上被闯红灯急速驾驶的一辆车直接撞了十米远。
沈年璟当时手里捧着四杯奶茶，嘴巴微张, 石化了一样愣在奶茶店门口。
脚步沉重, 迈不起来。
明明艳阳高照, 他却只感受到了背后轰轰工作的空调带来的无尽冷意，从脚底一下升到脊柱。
“撞死人了——”
不知道是谁的一声尖叫划破了炎热到几乎窒息的午后, 沈年璟回过神，看向被行人逐渐围住的花坛。
那一句还没来得及喊出声的“爸”就这么永远留在了嘴边。
那天, 气温四十二度, 在地面温度能烫熟鸡蛋的时候，他看到父亲身体里流出的血很快干涸, 斑驳在几乎要烫得皲裂的地面上……
周围的热心人很多，报警和叫救护车的人眉眼中都带着不输于他的焦急。
沈年璟恍恍惚惚拨通了林玥的电话。
其实那天的事情他都记不太清了，只模糊记得那位环卫工人最后抢救成功，但身体留下了不可治愈的后遗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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