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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昼(近代现代)——尉迟净

时间:2024-09-28 08:23:52  作者:尉迟净
  于是,在门口的两人看来,病床之上被浪颠荡起伏,犹是欢爱情浓当场。
  虽然王久武开门之后立刻重新掩上了门,但站在他身边的贯山屏还是看清了病房里的“旖旎春光”。两个男人面面相觑,彼此不知该说什么,只好一起尴尬地守在门口,一时竟都有些手足无措。好在,很快,被撞破春景的当事人之一从里面打开了门,身上裹着被子,头也不回地匆匆跑离了这条走廊。
  似是因为汗湿,女人的长发粘糊一脸,令青年看不清她的长相,也就更无从判断那像是被手抹过的模糊一团赤色,究竟是红晕还是其它。
  这两个男人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推门进去,这次先敲了门。
  病床之上,灰眸的年轻人合拢了睡衣,瘫靠着床头,仍是一副反应不过来的模样。唯有他的胸膛不断激烈起伏,似是力疲,又似是恼怒。
  “抱歉,我不知道今天还有‘客人’来……”
  褐眼的青年再次道歉,然后尴尬地转移了话题:
  “那个,贯检担心你的身体,来看你了。”
  拎着粉康乃馨花篮的男人僵立原地,机械地点了点头,像是仍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看到了什么。而后,他总算稍稍找回了往日的理性沉稳,出于职业习惯不禁皱眉:
  “阴顾问,刚才那个女人是你的伴侣?如果是‘特殊职业者’,这是绝不——”
  “贯检,”王久武连忙打断他的话,“花篮交给我就好。”
  他半抢半接,从检察官那儿接手花篮,走到病床边将其放于床头柜上。余光一扫,病床之下,有个泡沫包装盒露出一角。基金会顾问立刻借着给搭档掖好被角的动作掩护,悄悄将泡沫盒踢了进去。
  病床之上,阴阑煦缩在被下,仍低垂着头,双手却渐渐紧攥成拳。
  少有的怒火延烧。
  庞新娟的行为于他而言堪称挑衅,甚至可以说一种恶毒的报复——
  他曾被侵犯一事,当时基金会虽下了封锁令,但不知是谁恶劣地将它散播了出去,以此羞辱这个傲慢无礼的年轻人;这事在成员中不是什么难知晓的秘密,Carnivore无从反抗前搭档袭来的蛮力,于是接着被制住,于是接着被侵犯。
  一如刚才,即便47没有作出实质性伤害。
  “那个女人——!”
  王久武听到阴阑煦咬着牙说道。
  他刚想说“我不会问她是谁”,那边年轻人突然抬头,浅灰的眸眼因愠怒在阳光下微微发红,看向他的眼神中,代表危险的光芒亮得骇人。
  “过来。”
  阴阑煦的声音变得有些嘶哑,低声唤了青年一句。
  “什么事?”王久武虽察有异,但还是应声走近,俯下身想听清他的需求。
  回答他的并非言语。
  灰眸的年轻人突然抬臂攀上他的肩背,接着就在他唇上狠咬了一口。青年不禁吃痛,对方微凉的舌尖接着便从他微启的唇间探入,生涩笨拙地勾缠翻搅。
  不过没几秒阴阑煦便退开身,重又靠坐着床头,脸上恢复面无表情,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你,”王久武慢半拍从吃惊中恢复过来,下意识擦了擦自己的唇角,“突然的这是做什么?你怎么了?”
  “我讨厌嘴里一股口红味,想换掉。”
  阴阑煦只甩给他这么一句,一脸的理所应当。
  “那你也不能……算了。”
  见他干脆扭过了脸,王久武就没再继续说下去。搭档恣意妄为已久,对此他业已习惯,这人的行为在他眼中等同于小儿作闹,于是最后也只能摇头苦笑,倒也无甚气恼。
  不过,当王久武转身望向依旧站在原地的贯山屏时,却看到检察官微张着嘴,表情比先前在病房外时更加讶异。
  “你们——?”
  青年心道不好,方才一瞬发生的事怕是让贯山屏起了误会。他刚想解释,却看到震惊从那个男人脸上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愈为复杂的神色。
  检察官沉默地看着他,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
  “你们——”贯山屏确实是想说些什么。
  “贯检,刚才——”
  听到王久武出声后,病床上的阴阑煦抬眸斜了男人一眼,像是才发现贯山屏也在场。而后他又看了看床头柜上的粉康乃馨花篮,毫不掩饰地露出嫌恶的表情。
  “滚。”
  年轻人极少使用缺失家教的粗鲁字眼,但他现在确实是这么说的。
  鲜少遭人如此对待,检察官闻言微微竖眉,声音沉了下来:
  “阴顾问,念在算曾共事一场,我本好意探望。”
  灰眸的年轻人却是冷笑,微微眯起双眼。
  赶在阴阑煦眸中杀意浮现之前,褐眼的青年连忙在这两人之间打起圆场:
  “贯检,我搭档只是因为生病住院所以心情不好,您多见谅,我代他道歉。”
  然后他扭头对阴阑煦说了一句“你好好休息,我送送贯检”,接着便站到贯山屏近前,挡住那道投向阴阑煦的视线,低声请检察官暂先离开。
  贯山屏本就无意多留,也不想令王久武为难,随即恢复冷淡疏离的神情,转身朝门外走去。
  褐眼的青年跟在他后面,一脸歉意。
  从两人身后,传来花篮被拂落在地的声响。
 
  作者有话说:
  不错,这张标题的意思就是(夫)目前(犯)!
  这个文终于狗血得有意思起来了。
  不过老阴确实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改改嘴里的味。
 
 
第84章 白风
  其他病房都虚掩着门,听不到里面传出一点儿声响;楼层中央的护士站竟无人值守,只有电脑的屏幕还在闪烁微光。除了一前一后走着的两个男人,住院部顶层的走廊上没有第三个人,白日之下,静得可怕。
  但眼下那两个人各怀心事,都无心关注此等反常。
  似是真被阴阑煦无礼的行为激怒,贯山屏面有愠色,出病房后一路上没有说话,直到站在电梯前,也仍像个冰雪雕成的玉人。望着这人紧绷的下颌线条,王久武自感不好多言,默默抬手按下电梯向下的按钮。橙黄的电子光晦暗亮起,曳引机运作的机械响声,像枪手紧张地子弹上膛。
  怒意之下的沉默压得人喘不过气。
  “王顾问。”检察官突然出声。
  如同沉默中有人扣响了扳机。
  他转过脸,定定地看了身旁的青年一会儿,连电梯到达都没有注意。检察官没动,另一个人自然也不敢妄动,见无人走进轿厢,电梯门很快再次阖拢,慢慢向下沉去。
  按钮橙光熄灭。
  王久武耐不住想要开口询问。
  先他一秒,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贯山屏终于语气颇有些郑重地说道:
  “你随我来。”
  然后就像是怕对方拒绝,话音未落男人便已迈步朝另一个方向走去,没有多余的解释。
  犹在疑惑的青年不得已,只好再次跟上他的脚步,随他走进了拐角的楼梯间。
  迎面扑鼻而来一股混着泥胶霉臭的消毒水味,楼梯间灰白墙壁上只有一方小窗,窗栓已有些锈蚀,应是许久无人动过。为了给电梯腾够充裕的空间,楼梯间狭窄得甚至显得压抑,阳光透射不进,大片阴影便主宰此间,贪婪地吞没了俊美男人脸上精致的五官。
  “我认为阴顾问刚才的行为非常过分。”依旧是那种不留情面的语气,贯山屏直白说道。
  “态度顶撞是我搭档不对,”见检察官如此耿耿于怀,褐眼的青年虽不明其中原因,但还是习惯性软下口吻,“贯检,我再次代他向您道歉。”
  “我介意的并不是阴顾问对我的态度!”
  王久武一愣。
  凝看着他褐色的双眼,对面而立的男人逐字逐句,认真地说着:
  “是他的行为令我感到气恼。他的这种行为,是对你极不负责任的表现。”
  “嗯?”
  一时没跟上贯山屏的思路,王久武不禁面露不解。
  误将他的表情解读为不悦的表现,对方抬手捏了捏眉心,稍稍收敛了锋芒:
  “抱歉,我知道我说的这些话确实是多管闲事,但你是我的朋友,我不想看到你因他伤心。”
  “我……伤心?”
  王久武迟疑地重复了一遍贯山屏的话,将刚才这番对白在脑内捋了几遍,才指了指自己,问道:
  “贯检,您的意思是,您觉得我搭档的那个‘行为’是对我的不负责任,而且会让我伤心?”
  “你没有吗?”
  “我为什么要伤心?”一句话问得王久武都有些不自信,他下意识回忆了自己先前的表现,确实只有和贯山屏一样的尴尬吃惊。
  “您为什么这么想?”
  这句反问同样令贯山屏倍感疑惑:
  “你们不是恋人吗?还是说你们是开放关系?”
  “啊?啊?您怎么——”
  话说到一半,王久武自己停了下来,无奈地摇头一笑:
  “噢,我想起来了,以前也曾被别人误会过我和阴阑煦是伴侣。”
  他摊手,“我知道,在你们眼中,我和他相当亲密,出入食住同行,但这只是因为我们是搭档。不过,我和他相识多年,他又体弱多病,如果必须有个人常照看着他,那确实就得是我了。”
  褐眼的青年又有意多提了一句:
  “我现在没有身处亲密关系。”
  他的态度相当坦荡,不过这个回答似乎并没有让贯山屏释然。不知为何,那人好看的眉已拧在了一起,斟酌着问:
  “所以……你其实不喜欢男人?”
  王久武刚想点头,却突然意识到这种掩饰完全没有意义。对上那双比平时愈显深郁的墨黑眼瞳,他突然产生了一股不顾一切的冲动——
  “我是GAY。”
  褐眼的青年闭了闭眼睛,而后痛快地承认。
  “我确实喜欢男人。”
  贯山屏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迎上这人投来的目光,青年感觉宛如是在检察官面前脱掉了最后一件遮羞的衣物,但话已出口何谈挽回,他索性鼓足勇气,开口问道:
  “您会因此歧视我吗?”
  “当然不会。”检察官的回答也很痛快。
  可王久武读不懂那双墨瞳里一闪而过的某种情绪。他也不敢去猜。
  两人再度沉默,长久地对视,尽管彼此都很坦然,不过许是这个话题自身的原因,两个男人之间的气氛还是变得有些僵滞。
  贯山屏似有察觉,有意岔开话题,打破四周的沉默:
  “仁慈医院的雇员是不是有些不足,莫非这间私立医院的资金链出了问题?”
  他移了移鞋尖,避开因微弱的气流飘来的灰尘与纸屑。
  泥胶霉臭,生锈窗栓,这个楼梯间像是有段时间无人清扫,着实不该是一间医院应有的面貌。
  听他这么一提,王久武突然意识到,原先负责这层楼的保洁阿姨已有些日子没来上班,在他的印象里,似乎连续好几天都没有看到那个微微发福的老太太。
  “也许是为了过冬节所以请假了?”青年笑了笑,“听口音,这个医院大多数职工都是东埠人。今天去的那趟庙会,让我觉得东埠人做的出来。”
  “有可能。每年到了这个时候,我那些本地人同事也都没什么工作积极性。或许这也算是东埠人的一种生活习惯。”
  检察官跟着点了点头,浑然不觉话题到了这里可谓宣告终结,再难续聊下去。
  这人着实不擅长闲谈。
  王久武心下好笑,刚想另起话头,耳边蓦地传来“轰”的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不可视的庞然大物,重重拍在了窗扇上。
  “风?”
  贯山屏也听到了,两人同时向窗外看去,这才发觉楼梯间的昏暗并非全然由于糟糕的采光。
  天色四沉,原本轻扬似马尾的云彩,不知何时已积卷成厚密的层云,透出一股发灰的乌青色。
  “是台风云,”在东埠多住了几年的男人认了出来,语气微带惊诧,“不对,已经是这个时节,怎么还会刮台风?气象局也完全没作预警,这——什么情况?”
  乌云来势可谓凶猛,说话间已漫过了楼顶大半天空。
  意识到即将迎来一场自己毫无准备的台风之后,贯山屏立即变得有紧张,甚至已经将车钥匙拿在了手中。
  “抱歉,王顾问,我不放心囡囡自己在家,先走一步。马上起风了,你也多加小心,尽量不要出门。”
  消失在楼梯间门口时,检察官只仓急留下了这么一句话,甚至没多给王久武道别的时间。
  褐眼的青年只能眼看着那个惦念女儿的身影匆匆而去。
  但他能说什么呢——终归是家人比较重要。
  王久武默叹口气,同时又觉得自己这样有些好笑。
  不过,在返回走廊尽头那间单人病房之前,他下意识又朝窗外望去一眼。
  这一眼,正好看到一辆警车驶进了仁慈医院的大门。
  基金会顾问认出了那串车牌号,那是配给刑侦一队的警车。
  “看来郑彬想通了。”
  王久武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句。
 
  作者有话说:
  老王同志这算是正式出柜,呱唧呱唧。
  好了老贯,你也该满足了,接下来得破案了,走吧走吧。
 
 
第85章 魔窟(上)
  几小时前。
  看到原本已经离开的两人再次折返,正准备收队的郑彬抬了下眉,半开玩笑地问道:
  “落东西了?”
  “突然想到了一条线索,想和您反映一下。”王久武言辞委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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