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你一说我都记起来了,那个打手一打二,活生生把两个黑拳手打趴下,全场欢呼!比真的比赛还精彩!”
“叮咚,电梯已到。”
两个路人进入电梯,看到左时焕还在门口不进来,只是奇怪了一下,继续聊起感兴趣的话题,并说了今晚买了哪个拳手的赌票。
电梯屏幕上再鲜艳的色彩,也照不进他黑白的世界。
左时焕淡漠地收回视线。
在心底竟有一丝羡慕他们的吵闹。
又不禁想起禹丽珠之前问过他的一句话:“你有遇到过一个喜欢的人吗?”
他不敢细想,直接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可回过神来一想,他的人生不仅没有喜欢的人,也没有人喜欢过他,一直一直被剥夺了色彩,直到全剩下黑白。
他依旧一日一日地麻木度过,仅仅是为了活着,要是精神上麻木了,就连肉||体上的疼痛、饥饿、病痛似乎也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
然而。
他还是无法否认,在心底藏着一丝对外界那些鲜活人们的羡慕,为什么他们眼神、表情、形态总是那么的明亮鲜活。
只有他一直像停在原地,像一个木偶地注视着他们。
电梯上的数字又逐渐亮起。
不知什么时候身边站了一个男人,似乎挺高大的。
左时焕低着头,没有注意。
“叮咚,电梯已到。”
电梯缓缓打开,身旁的男人走了进去,听到电梯的按键声,又迟迟没看见电梯门关上。
一道冷然磁性的男声响起。
“你还进不进。”
左时焕刚张开想说不进,一抬眸却愣住了。
看向电梯中央的顾烆,一刹那他黑白的世界被颠倒了色彩。
门框之外都一切黯淡,只有电梯泛黄灯光下的顾烆披着色彩鲜活的颜色,锋利的深眉,一双矜贵冷傲的黑眸,鲜红的薄唇。
廉价的酒吧制服在他身上变了一个样子。
黑色的西式马甲,胸前金色的山羊头徽章,单薄的白色衬衫。
在这一个陌生又矜贵俊美的男子身上,却给人一种行走在奢侈的皇宫宴会中,穿着贵族定制的黑色礼服,勾勒出挺拔紧实的腰线,完美又不露一丝的禁欲傲慢,胸前的金色徽章也仿佛变成一朵高傲轻慢的金色玫瑰。
傲慢又危险。
仿佛他一向麻木黑白的世界长出了一朵危险鲜艳欲滴的玫瑰。
就在遥不可及的悬崖峭壁上。
他光是看一眼就忘了魂,失控地走到悬崖边,去触碰那一朵矜贵傲慢的玫瑰。
可下一秒。
对上那一双冰冷如深海的黑眸。
仿佛他也一脚踏空。
从悬崖边掉落,坠入冰冷的海里。
求生的本能令他游动着手臂,想回到安全平稳的地面上,拖着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身体,继续远离危险,远离那一片冰冷的深海和悬崖上美丽危险的玫瑰。
回到他一直熟悉又平稳的地面。
清醒过来。
左时焕蹙着眉头,像是十分难受地呼吸,闷声拒绝道:“不用了,我不坐电梯。”
说着却后退几步。
像是要逃避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没有听见身后的惊呼声。
左时焕脚边绊了一下,重心失稳,看着自己的身体往下坠,视线一直失神注视着电梯中那一双漠不关心的冰冷黑眸。
仿佛又回到了幻想。
他看着悬崖上的玫瑰坠海,玫瑰就怎么冷眼旁观看着他坠入海里,没有一丝扰乱它矜贵美丽的枝叶。
哪怕他就算溺死窒息了,也像渴望着氧气一样看着它。
最后沉入海里,停留在生命最后一刻也要着迷地看着水中模糊的一抹红色倒影,也没有得到一丝怜悯。
“哗啦——”
一个推车的酒箱倒了一地都是玻璃碎片和五颜六色的酒水。
左时焕浑身被酒淋湿,坐在碎玻璃上,垂眸失神的双眼还未反应过来,些许微光流溢又很快消散。
运货的工作人员很快道歉:“对不起,客人我没看到你在路上,您没受伤吧?”
说着心疼地看着撒了一地的酒,满脸愁容。
管事的经理也恰巧走了过来,对着运货的工作人员一通谩骂:“你怎么回事,怎么做事的,把客人弄伤了看你怎么赔偿!”
经理又打量到左时焕一身精致文雅的衣服,和手上价格不菲的腕表,立刻换了一幅歉意的嘴脸:“对不起呀,客人,是我们工作人员不小心,要不我派人送你去医院。”
左时焕回过神来,看到一地狼藉和频频弯腰的工作人员,眼底闪过一丝黯然,说道:“不是他的错,是我不小心撞到他了,这里的酒怎么算的我赔给你。”
说着递上了一张黑卡。
经理眼睛一亮,笑得讨好谄媚:“这怎么好意思了,不过谢谢客人体谅,下次我一定让工作人员小心,要不我派人送你去处理一下伤口。”
转头看向还没走的顾烆。
经理莫名心底一怵,又想到他毕竟是他的上司,晾这个没有什么背景的高大Beta也不敢得罪他,便仗着胆子撇嘴喊道。
“那个顾烆,你还不快带客人去处理伤口。”
左时焕眼眸一愣,焦躁地打算自己起身,却在着急之下又一不小心按到了尖锐的碎玻璃,渗出了血迹,立刻吃痛地皱了一下眉头。
可左时焕依旧坚忍地说:“不用麻烦他了,我自己就可以处理。”
经理:“客人你流血了这怎么行,还是让我们的工作人员帮你包扎一下伤口吧,顾烆你还不快去!”
没想到一向冷漠不搭理人的顾烆还真的走出来。
顾烆冷然地伸出一只手,放在左时焕眼前。
“客人,我们走吧。”
似乎丝毫没有顾忌左时焕手上受的伤,甚至没有一点想扶他起来的迹象,像是一场敷衍的应付。
左时焕懊恼地合上眼,双颊醺红。
他无法控制的心跳声,告诉了他一个事实。
——他似乎对一个男人一见钟情了。
哪怕他是一个陌生的Beta,不知底细,看上去除了一张过于俊美冷漠的脸蛋,既不贴心也不温柔,还穿着一身廉价酒吧制服的Beta工作人员。
连一个Omega都不是。
一切的一切都不符合左时焕的设想!
他只想要一个平静没有波澜的生活,娶一个没有感情的Omega妻子,生几个乖巧可爱的孩子,最后平静无趣地过完一生。
而不是在一个酒吧,一个荒唐的地点。
突然对一个从没见过面的男人一见钟情!
左时焕眼底泛起一阵失控的泪迹,抬手搭上了顾烆炙热的手掌心。
就算这样。
他勾一勾手,他还是想过去。
顾烆观察力很好,一眼就看到左时焕眼底的湿润,看上去红通通又可怜,冷漠的神情稍微散去,勾唇一笑道:“一个Alpha也那么爱哭的吗?”
左时焕低垂着眼眸,只有不断眨动的睫毛体现了他内心的波澜和害羞腼腆。
顾烆心底升起一丝兴致:“客人我得罪了。”
左时焕不解:“?”
下一秒他就被拦腰抱起,落入顾烆强势结实的怀中。
左时焕双眼直楞,回过神来他一个Alpha大男人在大庭广众被公主抱,一下子顿感羞耻。
“快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的。”
左时焕挣扎着想下来,一向平静沉稳的脸上都忍不住浮现一丝害臊的红晕,看上去正经又可怜。
顾烆不喜欢手中的猎物挣扎,扬起一丝危险的笑:“客人,你确定要自己走吗?”
左时焕:“确定,我可以自己走。”
顾烆:“好吧,那我立刻放你下来。”
没等左时焕松一口气,丝毫没有一点防备提醒,抱住他的手臂突然松开,吓得他立刻抓住了最靠近的东西。
“刷啦!”
随着一声制服被撕碎的声音,左时焕瞪大眼睛,又落入一个熟悉又恶劣的手臂中。
顾烆再次把左时焕接住,抱紧了怀中被吓过一次脸色微微发白的左时焕,矜贵冷傲的黑眸带着一丝恶劣兴致的笑意。
“你还要下去吗?”
左时焕没有回答,闷头埋进了顾烆的胸膛。
第8章
员工休息室。
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左时焕有些坐立难安,通红的耳廓显示他内心的不平静,却一声不吭地冷肃,仿佛装出一副疏远冷静的面孔就能隐瞒一切。
理智拉扯着他的远离危险。
对于这个第一次见面的矜贵俊美Beta,只是一次意外的心动。
不代表什么,也不意味着什么。
他重获新生,从基因病的病魔手心脱离出来,来到了上流社会,目光所到一切都是奢靡优雅的环境。
哪怕隐藏着种种危机,他依旧能坐在高雅的餐桌上,吃着一天奢侈悠闲的自然食物,不用再为了一瓶廉价的合成营养剂到处奔波卖命。
难得一次命运眷顾他,令他有一段喘息的平静时光,他以为事情到这里就为止了。
但他还是那一个被命运玩弄掌心的木偶。
对一个酒吧里的Beta心动了。
这会毁掉他平静的日子,家族不会让他娶一个Beta,还是一个男Beta。
左时焕经过这一段被父亲带领进入上流阶级的时间,深知一个Alpha继承人对于家族的重要性。
是偏见也是权力的倾斜。
当今掌权的都是Alpha,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会限制Beta、Omega进入他们Alpha垄断的领域。
就像左时焕当场报考联邦大学时,各项指标都达到了机甲驾驶专业的分数线,然而他身为一个平民Beta,还是被分去了机甲维修专业。
虽然一开始机甲维修专业才是他一直想要报的专业,可学费过于高昂,还有一些实验设备购买材料又是一笔巨大开支,对于一个平民学生难以负担。
相反,机甲驾驶专业同样的学费高昂。
可身为机甲驾驶的学生是炙手可热的潜力股,一入学就会被联邦各种上市公司和豪门家族提前预定,包揽大学五年的各种学费和生活杂费,基本考上了就不用愁没钱的问题。
左时焕当初也是为了省钱报名了这一个专业,也因为差一截的高昂学费,去冒着生命危险打||黑拳。
然而。
可笑的命运却在他这一年使他二次分化成为了一个Alpha。
左时焕眼底划过一丝复杂讽刺。
无论如何分析利弊,将结果最美好化,他都想不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使得自己能得到家族的承认娶一个男Beta。
更何况他父亲和禹丽珠的家族达成初步协议,他将会和禹丽珠订婚,甚至步入婚姻的殿堂。
哪怕他是娶一个不喜欢的Omega当做妻子,也同样是一个虚假的婚约。
但就算再来第二次、第三次婚约也好,他将会被允许娶的也是一个上流贵族的Omega。
除非。
他为了一个Beta反抗父亲,从父亲手中夺权,成为左家的掌权人,没有人敢反对他。
左时焕眼眸一暗。
在那一瞬间他已经想到一些初步的计划,要是失败了,他将会被父亲彻底厌恶,被剥夺继承人的地位,沦为一个被囚禁起来给家族生出下一代Alpha的种马。
可要是成功了呢?
左时焕眼睛缓缓升起了亮光,笑容从来没有的鲜活明媚,连带着脸颊一边的酒窝都甜得像装下了蜜糖。
像是一整个世界变得焕然一新,值得期待憧憬。
他突然多了很多期待想去做的事情。
心跳不再沉默麻木,仿佛跳得能乐开一束花。
连代表理智的小人,也脱下了一身严肃克制的西装,跟随着一路上欢快放纵的爱情小人,洒着爱心花瓣和彩带,像开一场欢乐庆典一样在花丛里撒开腿快乐疯狂的奔跑跳跃。
像在他的心头跳得砰砰响。
悸动疯狂的心跳声,快要吵到耳朵发出抗议了。
可是。
为了一个Beta这样做值得吗?
“等下,这里太乱了我要找一下急救医疗箱。”
顾烆一无所知,他身后的左时焕已经在脑子里一路奔向和他结婚的未来憧憬了,而且想的还是娶他一个帝国太子,真是胆子大得很。
他还在柜子上翻找急救医疗箱。
趁着顾烆看不见。
左时焕用小心翼翼又克制炙热的眼神偷看他,看似十分安稳平静放于膝上的双手,底下的手指却不停地紧张搅动,浅红的嘴唇抿起。
——值得吗?
——比起触手可得的安稳生活,冒着风险去追求一个荒诞离奇的一见钟情对象?
左时焕冷静下躁动的心,成熟理智地权衡利弊。
脑子里欢快的节奏声愕然而止。
突然被带歪的理智小人停下来,重新穿上西装衣服,顺便把一旁傻乐着还洒着爱心花瓣彩带的爱情小人十分冷酷地打了一顿,踩过爱情小人可怜兮兮泪汪汪的小脸,冷酷无情的理智小人重回正轨。
——不值得的。
无论从哪一个角度,他都不该这样做,不符合利益,完全丧失理智,或许这只是一时的冲动!
等到时间淡化了。
他也会忘记,把这当做一段笑话的插曲。
在顾烆转身的一刻。
左时焕稳重地坐在椅子上,冷峻疏远的脸色愈加苍白,眼角红得刺眼,敛起的浅棕色眼眸阴郁深沉,像一座终日不见光雾气弥漫的阴暗森林。
连伸出一双雅白的手给顾烆上药时,冷淡丧气的姿态都透着一种颓靡无力。
顾烆皱眉:“……”
不知道这个爱哭的Alpha又在作什么。
只是碍于不想看到一个联邦娇贵的Alpha,再次在他面前哭出来一幅辣眼睛的样子。
顾烆下手的动作轻了一些:“你的伤口有点深,还在流血,我给你喷一些凝血药剂,再看看伤口有没有杂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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