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暂时停止了,他可以稍微休息一会儿。
一直憋在胸腔的那口气终于从口中吐出,他像是绷紧到了极限,骤然软倒在地面上。
主城区食品购物中心凌乱的货架间,发出一声轰地震响。
“检测......周围......是否有敌方单位。”
【无敌方单位存在】
季绸这才彻底放心地呈大字躺在地上。
周围全是肮脏丑陋、支离破碎的虫族尸体,向来爱干净到有些洁癖的季绸却顾不上那么多。他在这里已经持续不断,孤军奋战了五日,到最后完全是机械地抬起手臂,拿着电锯切碎扑上来的虫子的甲壳,任由腐蚀性的黏液喷溅在他身上,把他皮肤灼得滋滋作响。
时间回到半个月前。
模拟训练场的时间流速和外界不一样,在训练场里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外面兴许只是一两天,甚至几个小时。
他和沈岚带着六皇子弗兰来到德安星系主城区,以为是援军来了,终于可以离开这里的柯索斯等人失望的发现,来的是一队和他们一样即将被困守在这里的倒霉鬼,而且他们身上没有补给。
城里的食物正在飞速消耗,很快他们就会没有吃的了。
外面是根本看不到尽头,一波又一波袭击的虫潮,而他们的军火也快要见底了。
“在模拟训练场死了会怎么样?”搭档早早就跑出去,结果杳无音讯的一名情报系学生失神问道。
众所周知,模拟训练场有安全保护机制,遇到生命危险会被强制唤醒,也就是从训练场踢出去。
这本来是个完全不需要担心的问题,可是现在这名情报系学生却是用一种怀疑的语气问出来的。
这代表他心里对这个答案产生了怀疑。
实在是情况看起来太不对劲了,情报系很少使用模拟训练场,可机甲系天天都用,柯索斯也觉得这次训练和之前的所有训练都不一样。至少之前从不会有联系不上外面的情况,他在训练场里平时还能挂着星网刷电视剧!
如果是一般人,可能会选择骗自己是自己多心了,但他们是为了应对这些年不断在进化树点各种稀奇古怪技能的虫族,而专门培训的专业士兵。
机甲系上学的第一课就是:【即使你不愿意承认事情正在往坏处发展,自己将要大祸临头,也不能借着欺骗自己,获取短暂的安宁】。
至少面对还有机会绝处逢生,逃避必死无疑。
偏偏这个时候,主城区外层防护墙出现了破洞,虫子涌了进来,在主城区开启了一场屠杀。
柯索斯和季绸他们幸运地跟着城里幸存的一部分人躲进了中心区的一个军事地堡,但问题又来了——他们不可能永远躲在这里面。
情报系的二世祖很难接受眼下糟糕的情况,他们开始埋怨指责季绸三人消耗了他们的物资,导致他们可能坚持不到老师发现他们这里出了问题,来救他们了。
“你来之前我们都好好的,你一来虫族就攻进了主城区,谁知道是不是你故意的!”
沈岚在中间劝架:“好了好了,刚才你们差点被虫子偷袭,还是季绸救的你们......”
沈岚一劝,他们立马更生气地说:“那我们还给他吃的喝的了呢!他季大首席这么厉害,干什么还赖着我们不走,有本事他自己找吃的养活自己啊!”
“呵,反正他要留下,从今天开始就别想让我们给他食物!”
“还有,沈岚你帮谁啊!”
沈岚一个脑袋两个大。
平时大家都是一起混吃等死的酒肉朋友,别看在学校里装得人模人样的,但他们到底不是机甲系那种真正的精英,出了学校谁不是在酒吧里一上头,拎起酒瓶就跟人干架的惹事精?
这会压力一上来,装不住了,直接暴露本性。
沈岚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她平时也是朋友一喊,撸袖子就干的。但是他们这种出身的二世祖还有个优点,识时务。
她一路上是看到季绸的实力的,季绸现在是他们这里最强的啊!这群傻屌不抱大腿瞎给她吵吵什么呢!
混球归混球,别拿自己生命安全开玩笑啊这帮兔崽子们!!
她拼命瞪着这群蠢货,给他们使眼色,扭头去劝季绸:“季绸啊,你......”
季绸起身,一身没吱地走出了地堡。
......
和地堡暂时的安全不同,外面到处都是危险的虫子。
很多食物都被的虫子爬过的黏液污染了,而且他们会根据他的动静寻找他,袭击他,到了晚上,更难有安生休息的时候。
季绸已经三天没有进食了。
储存在机甲中的备用营养液早就喝完了。
更糟糕的是,他感到自己的后颈处,正在阵阵发热。
他该打抑制剂了。
杀不完的虫子,绞痛的胃部,还有难受的腺体......
季绸厌烦地望着头顶破破烂烂的天花板,想到了他室友。
他室友身上有股奶油味,他每天回到宿舍,一推开门,屋子里都是那股味道。
但他室友是个残废的alpha,他们都说他没有信息素。
很奇怪。
要是他没有信息素,那他闻到的味道是什么?香水?
他看过了,他室友不用香水。
越想越饿了,他的眼前出现了室友白皙的小腿。
室友睡觉的时候会换上到膝盖上面的短裤,睡觉的时候不太安稳,早上他起床,就能看到一截白皙细嫩的小腿从帘子里伸出来。
要是温度太凉,那上面细小的绒毛就会竖起来。
有一次季绸的腿不小心擦过对方的脚趾,他清楚地看到对方哆嗦了下,脚尖都蜷了起来,好像很敏感怕痒的样子,不一会就缩回到了帘子里。
因为太饿太累,他忍不住想了下室友的皮肤舔一口,会不会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样是甜的。
幸好他室友不在。
他一边咽下口水,一边艰难地想着。
因为以现在的情况,他可能会舔着舔着就控制不住咬了他。
真咬了,他室友会哭。
他到时又该怎么办?
第16章 人脉1号
临时隔离室。
林修月花了一点时间才艰难对上了面前之人的脑回路,立马不开心地掉嘴角。
许禁摆出了一副审问犯人架势,好像他犯了什么错误,做了什么坏事,等着他解释一样。
可看表情,他分明又是一种就算他解释了,也绝不会相信的冷漠神情。
许禁这样身份的人,不需要做什么,只要不够和颜悦色,就足够让人心中忐忑不安了,何况是像现在这样跟他说话。
他故意威吓他呢。
这么一想,林修月已经不单单是不开心了,他开始感觉委屈。
要是他疏导一个哨兵,就是多养了一条鱼,他会破产的。他养不起这么多的鱼。
林修月想到自己在塔里的房间,还有现在这个宿舍。
......放不下鱼缸。
他家里连个鱼缸都放不下。
还要在这里被人凶。
啊,好难过......
向导的心就这么轻而易举、轻飘飘地碎了。
许禁还想着他养的小宠物被他当面揭穿他私下背着他勾三搭四,左右逢迎到他侄子头上,对方会怎么急切地解释,绞尽脑汁把自己摘干净,并努力挽留他。
许少将清楚眼前这个人因为什么找上他。
权势,钱,比起许知游,显然他是个更好的选择。林修月不会轻易对他放手,有了这次的错处,他会更努力地攀附他。
许禁百无聊赖地想着。
他年轻的情人不懂得讨好人,心也是野的,处处都要他来教导。
选择许知游作为目标,是相当愚蠢的。许知游作为许家新生代的领军人物,跟本不是林修月这样的人攀得上的,许家那边就不可能同意他们有什么关系,一个alpha,哪怕是养在外面做个情人都难。
许禁不一样。
许家人不敢干涉他。
林修月和许知游不可能有什么,就算有,这次之后也要断干净了,对许禁来说,这件事其实没有周围其他人看起来的那么严重,只是有些人该受受教训。
像现在这样吓吓他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许禁自然还有其他手段,让他年轻的情人多跌几个跟头,认清自己到底该抓住谁。
情报系的学生,差不多来年就该进军部实习了吧。
许禁神色淡淡地思索着。
不过在那之前,他还要......
抬眼,思绪蓦然顿住。
犯了错的情人没有如他所想的狡辩挽留,他垂着眼睛,睫毛连接成向下一片毛绒绒的月牙。
许禁有一瞬间感觉很不可思议,凑过去掐了掐对方的脸:“干坏事的是你,你还不开心,还要跟我生气摆脸色,还讲不讲理?嗯?”
对方向他投来谴责的目光,那理所当然的态度让许禁直接笑了出来。
“犯了错,还要我来哄你?”
林修月木着脸重复他之前的话:“不敢,少将手里一个消遣的小玩意罢了。”
嘶,还记仇。
被这么一打岔,闹了这么一出,许禁心底有种哭笑不得的无奈,再提不起折腾的性质,干脆地通知他:“想继续跟着我,就和其他人断干净。”
“全部,都给我断干净点,许知游那边,不用我教你怎么说吧。”
他这个话发展速度太快了,林修月险些没跟上。
他要从‘继续’‘跟着他’这里开始捋。
因为不同世界的文化差异,他总是要花一点时间才能理解这里的人话里的潜台词。
从语言学的角度来说,人们在交流时,惯会省略一些文化场景下的默认常识。
但林修月的常识跟这里所有人都不一样。
他说的跟着他,应该指的不是做随身的家庭医生吧?
他不可能去纠正全世界的文化默认常识,只能把自己知道的常识,和这边的常识进行一个置换,比如,疏导和标记,浅层疏导和临时标记。
可是标记行为,在这个世界的人的观念里表达的亲密度,又和向导所理解的浅层疏导不太一样。
这样看来,向导岂不是个很放荡的职业?
他以前疏导过的哨兵,加起来有几百个了。
林修月感觉自己的脸都是麻的。
所谓入乡随俗,他能怎么办呢?只能自适应一下不同世界的文化差异了。
可是向导还是向导啊,他就是向导,他又不能不是。
于是林修月满脸不情愿,但又很真诚地抱着一丝希望抬起脸问许禁:“我不可以不断吗?”
“我很厉害的,同时几个也......唔!”
林修月指尖颤抖,试图把深埋进脖子的脑袋拽开。才刚触到对方冰冷的帽檐,就被裹着皮手套的手擒住,按在了墙上。
被犬齿刺入皮肤的一刻,眼泪从眼角滚珠似地坠落。
“呃啊......”
他小口小口急促喘着气,蜷缩颤抖的身体被强行展开,许禁抓住了他的头发,迫使他顺着他的力道扬起脖子,想滑落,坐下来缓一缓,却因为双手被固定在墙上只能继续靠墙站好。
alpha的信息素强势且霸道地侵入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身体里,因为寻不到储存容纳的去处,在身体里到处横冲直撞,得不到宣泄,有些恼人。
过量的信息素堆积在他的身体里,全散去需要好一阵子。没有腺体作为缓冲适应,在信息素散净的这段时间里,他对身体里存在的信息素的感知,要比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更敏锐,反应也更为强烈。
良久,许禁从他脖子上抬起头,唇上晕开一抹鲜红,他细致地舔净了唇上还有脖子上的血,有些怜爱地抵着他的额头,看着他湿润失焦的眼睛:“才我一个,就这样了,同时几个?你想把自己弄死?”
林修月甚至听不太清他在说什么。
“太多了......”稍微缓了一会,他才从失神中回落,喃喃着说着,承受不住似的揪紧了许禁的衣襟,弓身在他胸前缩了起来。
“一点教训,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林修月眼睫颤了颤,即使脸色还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也还是恢复了从前的乖巧。
“嗯。”他应道。
不行。
他得想办法剪断这条人脉线了。
他又不帮他,万一下次出事他还像这次一样,轻易就把他抛弃了呢?他经营人脉,是为了做慈善?不就是为了关键时候用得上?
况且,他自己不帮他就算了,还不让他找别人帮,那就有点过分了。
但他不能得罪他。
得找个合理的理由摆脱他,完美抽身才行。
想着这些的时候,林修月面上并没有流露出太多变化。
“两位,如果你们解决完你们的私事了,那是不是可以让我谈公事了?”
越过许禁的肩膀,林修月看见了去而复返的莱恩皇太子。
对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
不用问,光看林修月现在的样子就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何况这屋子里满是alpha信息素的味道。
莱恩:“我需要借用一下他,去模拟训练场里救一个人,现在只有他是从那里出来,却什么事都没有。”
许禁神色微冷:“不行,太危险了。”
莱恩:“要是他自己愿意去,你也要阻止?军部少将的手,已经长到连帝都学校里的学生都能干涉了吗。”
“那位议长恐怕不能同意。”
虽然军校学生严格来说都隶属军部,但学校本身却是归议庭管辖,帝都所有的学校都是。
议庭有钱,很有钱。学校又格外需要钱,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在钱这上面,军部这样强势说一不二的作风,也要示弱几分。
许禁因此皱起了眉,而莱恩则看向他胸前:“你说,你去吗?”
林修月不想去。
他现在还对李逊的死心有余悸,他才刚目睹了一场死亡,只要想起,便觉得窒息般难受,连胃也翻江倒海。
当时那个场面,让向导遭受了一万点精神暴击。
他甚至不敢再想,稍微回想一下,就感觉到有种难以消除的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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