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岚:“等一下你不能去!”
程力:“修月!”
“林修月!”
“小林!”
身后是各种呼喊的声音,林修月没管他们,头也不回的张开翅膀飞向虫巢深处。
同时,一股强大的精神力向周围释放出去。
有了之前的经验,他知道那些虫子会追击他,于是释放了精神力让它们感知他。
果然,那些虫子探查到他的精神力后,竟然纷纷放弃了当前的目标,转头追在他身后。
那场面相当壮观。
一只长着翅膀的人类在前面拼了命的飞,身后追了一串又一串乌压压铺天盖地的虫子。
飞着飞着翅膀骤然一痛,扭头一看竟是已经有虫子追了上来,啃了口他的翅膀,林修月颤巍巍掉了两滴泪,用精神力把自己的翅膀补好,继续咬牙加速往虫巢深处飞。
他飞得很快,用尽了全部力气,终于甩开了那些虫子一段距离。
整个虫巢在这段时间的地壳移动中发生了不小的改变,之前的洞穴不见了,也找不到那台阻挡在洞门口的机甲。
只能看到一些参天巨树,还有卡进巨树的树洞里,心脏一样脉动的虫母之卵。
林修月抱着量子炸弹降落在树边时,他的翅膀已经被虫子咬得破破烂烂,他找了个地方靠坐在树根脚下,启动了炸弹,然后把炸弹放到了身边。
垂落在身侧的翅膀努力动了动,最终还是无力垂下,脏兮兮合着血污落在潮湿的苔藓里。
便也不再挣扎。
只是心疼地望着自己被弄脏的翅膀,却找不到干净的东西擦一擦。
他那么宝贝的乌鸦的翅膀,弄脏了。
向导很心疼。
他听着耳边的倒计时,垂下脑袋静静等死。
他不知道,遥远的外太空里,一艘星舰上正有一群人透过卫星影响看着他。
不知何处而来的星球折射而出的光穿过乌云,穿过树冠的叶片柔柔洒落在他身上。像是连太阳也为他动容。
他平静的望着那些越来越近的虫族,有些悲伤,也难免害怕,却没有一刻后悔这么做。
就像他也没有后悔过,曾决定拯救季绸,为此做出了努力。
“我永远不为自己身上具备人性最基本的光辉感到羞愧。”他喃喃道。
向导——永不为善良和怜悯后悔!
倒计时接近尾声。
无数虫群涌了上来。
他轻轻闭上眼睛。
最后的时刻,他似乎看见一道银色的闪光从无数虫子中杀出一条血路,千朵万朵玫瑰在他身侧盛开,E-76的光辉闪耀,将他层层包裹在其中。
银色机甲扑到了玫瑰藤上,哨兵用全部精神力为他隔绝了外面的爆炸,他的机甲和血肉在高温和热浪中融化。
半张机甲面罩从哨兵的脸上剥落,季绸的视线开始模糊,玫瑰藤也在飞速化为灰烬,又被一层又一层新生长出来的覆盖。
“不能死,我还不能死。”
他艰难抬起掌心,从怀里掏出一针药剂。
虫族基因病毒。
“你说过,无论发生什么,永远不会离开我,别离开我......”眼泪从眼眶决堤。
他颤抖着,用最后的力气,把那根针扎进自己的身体里。
炽烈耀眼的光将整个世界映照得亮如白昼,爆炸将虫族和虫卵化为湮粉,连风声雨声都被一同卷走。
片刻后,视觉听觉恢复正常。
风停雨歇,满目疮痍的大地一片寂静。
兹拉。
一分钟后,天气控制系统恢复运转。
天亮了。
第73章 向导向导
高温下腐烂融化的一滩鲜血淋漓的血肉, 在日光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生,焦黑的血管逆生衔接,鲜红的肌肉纹理一条条覆盖住骨骼, 充盈整具身体。
亮银色的机甲残骸上的指示灯闪烁了两下。
【兹......你要、你要杀到什么时候才会停手?】
年迈的男性声音断断续续, 中途彻底变成了电流音明显的机械音。显然, 之前的人声仅仅是仿生数据。
那机械音仍在不停对他发问:
【兹.....你要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得到安宁?季绸?】
季绸断断续续吐出血,血肉生长带来的剧痛让他发病般抽搐,他疼得意识模糊, 眼睛仍在看着前方那枚被一层层藤蔓覆盖的金色的虫茧。
“永、永不。”他听见自己回答。
“我......永无宁日。”
【兹拉】
电流机械的声音里带出了一声人类般复杂的叹息。
它说:【你记得就好】
【人类的恨比爱更长久,它会支撑你走完一场又一场循环,你不能动摇, 也不能倒下】
“我不会倒下, 老师......”
【您的老师博宁先生在设计这台机甲时,将‘全体人类利益高于一切’写在了我的核心程序的最高指令里, 即使是您本人, 也无法越过这条最高指令, 而我会在他死后继续担当协助您完成目标的助手, 虽然我的声音和形象采样于您的老师, 但我并不是博宁本人】
【季先生,希望您还没有忘记这些, 您此次的行为, 系统认为您过于感情用事了, 如果你在这里倒下, 那么我们之前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到那时, 人类的命运又该何去何从】
“......我不会倒下。”
【希望如此】
“‘老师’,帮我、帮我计算他......我和林修月的未来......推演......”
【推演程序启动中...】
一条条数据和画面在机甲破碎的屏幕上飞速闪过。
眼球快速在屏幕上扫过, 他的脸色越来越白。
【很遗憾,季先生】
【系统推算您与林先生的三亿五千七百六十四个可能存在的未来之中,每个结局都将以悲剧收尾,你们之间,不会有好结果】
季绸猛地用力咳出一口血。
“不会的......”
一艘破破烂烂的救生舰降落在附近。
中途改路折回的胡迪从救生舰上下来,跳下炸出了个深深大坑的坑底,他也不知道自己抱着什么想法折回来,明知道在那样的爆炸之下那人不可能活下来,连渣都不会剩。
意外的是,爆炸过后的坑底竟还真有人在喘气。
不只有人,还有一枚茧。
那枚茧有半个成年男性那么大,透过外面不知道哪来的玫瑰藤的缝隙,能看到里面金色的茧丝。
仿佛明白茧里有什么,胡迪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他冲过去,疯狂用手扯开外面包围的玫瑰藤,然后是里面厚实的茧丝。
察觉到有人动了他的茧,季绸努力尝试让自己动起来:“不行,不要......动他......”
胡迪越扒越兴奋,直到一张白皙安然的睡脸出现在眼前,他蓦然睁大了眼睛,随后夸张地笑了起来。
“没想到啊没想到,”他咧开嘴,看向地上那个因爆炸缺胳膊少腿的男人,对方的身体正在肉眼可见地长出新的血肉,“当初听阿谢尔·兰缪提及你和孟咎那小子向议庭提供了虫族基因病毒的时候,光顾着惊讶你们手里竟然还有柳氏遗留的研究成果,米勒家竟然让这么大个漏网之鱼在外面活动这么久,没想到,你竟然还敢把这东西用到自己身上。”
“你们也是真胆大,米勒家都不敢碰的东西,你们不仅弄出来,还提供给了议庭,还敢用在自己身上?”
看到身边这枚茧,还有季绸非人的恢复力的时候,胡迪就立马想到了其中的关键。
“这是传说中王虫用来保护伴侣的茧?真没想到我竟能在活着的时候见到这东西。”
胡迪紧皱眉头,举起手中的枪对地上的人开了几枪,都是致命伤,然而,对方虽有受伤和疼痛反应,但是却不会因此死亡——王虫很难被杀死。
之所以说很难,仅仅是因为只要是生命就有被杀死的可能,实际上,以目前人类的科技和手段根本无法完全杀死一只王虫——虫族几万星际年都不一定出一只的领袖,仅存在于一些上古资料和数据中。
和虫母不一样,虫母也没那么容易诞生,但尽管稀少,而且繁殖纪到来也没什么规律可以追寻,只在临近时能监测到一些变化,但至少比王虫出现的频繁多了。
每次虫母出现,在宇宙中都是种族灭绝式的灾难。
王虫?对全宇宙来说都太遥远了。
连胡迪也只是根据一些特征猜测,拿不准他到底是不是传说中的王虫。
还是说,这种几乎属于传说中生物的存在,之所以出现得很少,本身就不是能自然孕育而成,必须要跟人类的基因结合才能出现?
这个猜测让胡迪心中一动。
“真是个疯子,人类融合虫族基因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你们不会不知道吧,你是疯子,阿谢尔也是。”
米勒家都只敢利用虫族基因里的高同化性提取物,私下里干点让ABO性别转化的黑买卖,他们却连这种事都干出来了。
胡迪望向不出几秒,就又被茧丝和藤封闭起来的虫茧,“差一点就要失去他了,早知道现在......当初就不该让他把我的准考证偷走......”
把茧封好,重新变得安静下来的季绸闻言,忽然抬头看向他:“什么准考证?”
胡迪:“你不知道吧,林修月当时根本没有参加第一军校考试的报名资格,那会特招考试的报名早结束了,本来应该参加情报系特招考试的人是我,要不是他偷走了我的准考证,还让他成功混到了考官面前,拿出了让考官无法拒绝的情报,呵,说不准跟你分配到一个宿舍的人就是......”
“我......?”
说着说着,胡迪就愣住了。
救生舰上这两人的争吵他听了个真切,之前他播放那段录音是阿谢尔给他的,胡迪还疑惑了下季绸为什么恨林修月,不过不影响他拿来做个筏子,让小美人更绝望一些,现在想起他们的对话,似乎是季绸觉得林修月未来一定会害他,才......恨他......
心中悚然一惊。
胡迪看向神情顷刻狰狞起来的王虫。
那人似乎也想明白了什么,眼中蓦然流出血泪,憎恨地咬牙:“是!你!”
如果林修月没有拿走他的准考证,如果胡迪没有延后一年参加考试,按照原本的发展,进入情报系的是胡迪,他一定会把自己操作成情报系第一,然后,他会被分配到和季绸一个宿舍。
胡迪清楚自己的心性。
他看季绸不顺眼,保不准还真会暗中做点什么,让这个傲慢的小子滚回烂泥里去,让他从高处高高摔落......
胡迪——才是季绸真正该报复的那个仇人!!
一股锥心的疼痛遍及全身。
季绸脑中不断重复着两人相遇来的种种,躲在床里偷偷看他的少年,用小鸟偷窥他的少年,趁人不注意把抑制剂放进他的包里的少年,会暗中为他准备好早餐的少年,说着自己是他的向导温柔耐心安慰他的少年,拥抱他的少年......一言一行,一颦一笑在脑海中闪现。
最后,是救生舰上少年委屈受伤,噙着泪水的双眼。
季绸脸上一片惨白,死死按住痛彻心扉的胸膛,眼泪成串砸落在地上。
“不可能,”他哆嗦着呢喃,“他明明,一直在骗我。”
他整日忙着和游走在那些权贵alpha之中,每晚带着不同人的信息素回来,一直在瞒着他什么。
他软乎乎地叫着他的名字,说他是他的哨兵,却是满口谎言。
他问他会不会害他,却不敢看测谎仪的答案,怕看到的是和前三个问题一样的红色。
他已经不想再管那些了。
他哽咽不止。
他做不到不去爱他,只是想想就痛苦得要发疯。
他需要一个契机,一个指令,告诉自己他没有失去那份支撑他继续前进的仇恨。他已经报复过他了,他不是他的仇人了,所以他可以去爱他了,并不是......并不是他放弃了仇恨。
可要是从一开始林修月就不是他的仇人,不是他需要去增恨报复的那个人呢?
他猛地又吐出一口血。
为什么一直没有发现?
前世......之前的每一世,有发生过准考证事件吗?
他拼命回想着。
为什么这一次会不一样?如果林修月不是那个他需要去报复的室友,那他到底是谁?
【检测到情感波动值过大,脑域活动异常,警告,您身上携带的虫族基因指数正在降低】
【即将释放三级电流,请驾驶员尽快恢复】
心脏猛然绞紧,汗水顺着脸颊滑落。
季绸仍用力地想着这个问题。
【四级电流,请驾驶员尽快恢复】
各种繁杂的记忆和画面在脑海中交织。
过于痛苦的记忆经历了太多遍,早就成为了一道道扭曲的梦魇。他无法从那些梦魇之中分辨出那些事真实,那些是虚幻的。
系统不可能真的把他杀死,只好提醒:【您不需要记得这些,过度思考计划之外的事情,对您来说是不必要的,也是累赘,虫族基因本来就会慢慢抹除人类的基因,让人类失去记忆,失去人性和情感,所以我无数次告知您只要牢记仇恨本身就可以了】
【它会让您知道该如何去完成我们的计划,就像是机甲需要能源,您和机甲是一样的,注入仇恨,然后按照程序设定好的完成你的使命,其余的事情,对您来说并没有太多意义】
“你知道,他不是那个人,我不记得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没有意义,季先生】
【无论您是否报错仇,这个世界都终究要被毁灭,在最后的时刻,你会死,他也会死,无一例外】
【仇恨足以驱使您毁灭这个世界,而人类会因此得到永存延续,这就够了】
【在人类整体面前,个体的得失喜恶如此渺小,不值一提,对此,在您成为博宁的学生的那一刻,就应该早有觉悟了,不是吗】
电音继续陈述。
这样就够了吗?
季绸的眼前再次出现少年的笑脸。
够吗?
胡迪望向不出几秒,就又被茧丝和藤封闭起来的虫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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