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最后一个怪物跳下去,四个人又等了很久,最后易明云送机械虫上去扫视了一下,确定这周围再没有任何一只怪物之后,四个人才放松了警惕。
此时天边泛起鱼肚白。
神经紧绷了整整一晚上的四个人一下子就松了这口气,一个两个都瘫坐在地上。
陈卓在地上坐了一会儿,一个翻身从地上翻起来对着一脸死里逃生表情的花娘道:“刚刚的事情你也看到了。我们三个都有各自的办法,你昨天在惊慌之中已经说了许多,应该不介意把缺漏的部分现在补全吧。”
花娘一身狼狈,头顶的朱钗都在刚才的一次又一次紧张的屏住呼吸之中被捂住她嘴巴的陈卓弄乱。
听到陈卓这句话,反应了一下,才行动非常迟缓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仪容,站起来对着三个人的方向遥遥一拜:“我芙蕖虽然出身风尘,但是也是晓得事理的。尽管你们把我强行掳来,引发了这一连串的事情。但是也必须承认,昨夜一整夜都是你们在保护我。好几次我控制不住发出的声音引起了那些怪物的声音,你们也没有把我推出去。恩是恩,怨是怨。这些我还是醒的的。小女子在这里谢谢三位的救命之恩。”
距离芙蕖最近的陈卓弯腰拉住了要下跪的芙蕖:“我们只想知道我们的同伴现在在哪里。你可以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嘛?”
芙蕖站直身体,思索了一下,斟酌着道:“‘东城招财,南岭安民’这是我们这里的一句说法。城中都清楚,这南岭居住着山神老爷,只要每年献上一次生祭,山神就能保佑我们安稳富足。”
陈卓惊:“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芙蕖道:“大概从我出生起这个传说就一直存在了。但真正的山神老爷显灵,还是在十年前知府老爷任职的时候。”
陈卓沉思:“十年前?……你是说那场大旱?”
芙蕖点头:“十年前,南五省大旱,颗粒无收,很多人都饿死了。开始这里也是这样。但是知府以来,就拉出了县衙里面的所有死囚,敲锣打鼓地送到了南岭,告诉我们这是祭山神,祈求城镇安宁。”
陈卓:“然后呢?”
芙蕖:“祭天当天,天降大雨,之后南方还是干旱,但只有我们这里,一直都有雨。城中百姓靠着这场大雨熬过了那段时间,躲过了那场天灾。从那之后,每年南岭都会在固定的时间祭祀山神。”
陈卓道:“那这和你们抓松枝有什么关系?”
芙蕖苦笑:“这些年一直都是死囚,所以城中百姓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但是这两年,祭祀山神需要的祭品数量增加,死囚数量不足,所以城中就会找一些单独来的外地人,给他们套上死囚的衣服充数。”
陈卓愤怒道:“这哪里是什么山神?分明就是食人的邪祟!你们在供养邪祟你们知道吗?简直是助纣为虐!”
芙蕖作为城中知晓一切的人,被陈卓这么痛骂,不由产生了某种尴尬的心理,下意识否认,觉得只要山神不是邪神,他们就不是为虎作伥的恶人。高声反驳道:“山神大人是神!如果没有山神大人,我们早就死在了那场旱灾之中!你在那场旱灾之中对我们江南这些地区做了什么?什么都没做的人有什么资格指责拯救我们的山神大人!?”
“你!!”陈卓还想要争辩,但是话还没有开口,芙蕖就又是一连串的话语把陈卓到了嘴边的话堵了回去。
一直在一边听着的易明云关注的点则在另外的地方:“既然是保佑你们的山神,那为什么你在知道你身处南岭之后,会这么惊慌?”
这句话直接戳到了芙蕖的痛处。芙蕖尴尬地沉默了一会儿,底气不足道:“因为在祭祀期间凡是误入南岭的人,没有人能够活着回去。”
这山神吃起人来可是不分对错的。凡是送到嘴边的都来者不拒。
芙蕖:“刚刚咱们看到的那些就是神使,如果祭祀的人数不足……神使……神使就会在祭祀即将结束的时候,趁着夜色下山抓足祭祀的数量。”
呵,这神好大的胃口。
这么一听,它对于山脚下的这个城镇根本不是回应愿望,而是圈养而已。
易明云慢条斯理地重复着芙蕖的话:“所以说,你们的神,是一个需要人命,而且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去袭击无辜者的这样一个……神?”
芙蕖语塞,垂首沉默。片刻道:“就算知道那是错的,可……我们还好好地活着啊?”她们可以享受金银,享受富足安稳。就算周围有人死去,也不过是些死囚、外地人、自己不小心的人罢了。牺牲这些人,去换他们生活安稳,没病没灾,人人长寿,风调雨顺。又有什么不可呢?
易明云反问芙蕖:“那如果,有一天你被选择成为了被祭祀的人,就像是今天一样,被人抬出来,扔在了荒山之中,周围响着无穷无尽的狼嚎,那些你刚才见到的怪物急不可耐地朝你扑来,你还会觉得这种‘牺牲’是值得的吗?”
芙蕖张了张嘴,但是却再也没能吐出任何语言。
这种畸形的存在本来就是错的。只不过是城里的人贪图这种错误行为带来的便利,满脑子‘不会是我’‘反正死的是别人’这种思想,这个城才会这么迅速又源源不断地招惹到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很大程度,人心才是主张魑魅魍魉肆意发展的温床。
易明云拍拍手唤醒陷入沉思之中的芙蕖:“我们的两个同伴被这里的山神捉走了。现在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如果你想通了,请尽快告诉我们更多关于山神的信息。比如祭品都是送到哪里,你所知道的山神的能力和样子,真的假的道听途说的只要是知道的都告诉我们。我现在需要收集这些信息。“
第034章 威远镖局
芙蕖详细说了一遍山神的各个特征,易明云这个虽古地球传说知道地稀少的人都越听越觉得这山神似乎是传说中的旱魃。
张彬彬一个人在山洞里把压箱底的水属性攻击道具都翻找出来了,又格外画了粗多水属性的符咒。三个人朝着芙蕖所指的祭坛方向摸去。
十几公里以外山腰的四个人当然都不知道,深山祭坛附近地窖的松枝现在心脏都快要骤停了。
昨夜他被安排和绿毛在一间屋子里,开始其实说不害怕是假的。但是绿毛看起来比他害怕更害怕他害怕。松枝全身僵硬不敢回头,半天突然听到了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
松枝下意识就觉得是绿毛要袭击他,跳起来回头,就看到绿毛整个僵尸躺在地上,笨拙地用爪子抠着地面想要把自己抠进床底下去。
绿毛的意思松枝懂了。
僵尸不能灵活活动四肢。绿毛把自己这么费力地挪到床下去,就是为了求个让松枝放心安心。松枝平静表面隐藏的害怕它敏锐地察觉到了。在想不到任何解决办法的时候,绿毛只能拼命禁锢自己的所有行为来缓解松枝的心情。
松枝冲到床边,蹲在绿毛的旁边顾不上害怕一把拉住了绿毛的袖子:“你……你别进去了。不方便。”
谁成想,松枝抓住绿毛的手却让绿毛更加紧张了。
绿毛手脚并用继续往里挪,但是越挪越紧张,越紧张就越容易出差错。
松枝看着地板上的木头上面的划痕,噗嗤一声就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抑制不住地掉下来。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他见到了神仙,一直追随的老爷也被神仙选中成了弟子。
松枝一路上都告诉自己,神仙选择老爷没选自己是自己的原因,他不如老爷有天分,跟老爷相比又是那么地幸福。虽然他从记事起就不知道自己的家人到底是谁,在哪里,可是老爷就是他的亲人,老爷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家。
这些道理他懂,都懂。
但是嫉妒这种情绪不是仅仅只凭借一句‘懂’就能消除的。
嫉妒……就是嫉妒啊。
大家都一起经历了方府的磨难,为什么老爷就被选中?为什么……为什么被选中的不可以多一个自己?
为什么要让他知道更高的世界,让他触碰到那个地方,却断绝掉他通往那个世界的路?
松枝很累。
为了考虑老爷的心情,他一直都努力装作懂事,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但是越是这样,他就越累。而且这种疲倦还没有人可以倾诉。
这一路走来,松枝真的积攒了太多的压力和负面情绪。今夜,绿毛这种小心翼翼的行为成了松枝压力的宣泄口。松枝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人,它笨拙,不少言辞,但是却笨拙又努力地想要向全世界展示它不带刺软乎乎的肚皮,告诉所有人,它正在努力。
松枝跪在绿毛的旁边,一边哭,一边用手狠狠抹掉哭出来的大鼻涕泡。
清水一样的鼻涕黏糊糊地和着眼泪糊了满满一脸。
松枝前所未有地狼狈,却也前所未有地轻松。
借着这场痛哭,他把积攒的所有负面情绪痛痛快快地发泄了出来,有方府的惊魂未定,有一路被强行压抑下来的羡慕和嫉妒。
他知道老爷他们是去了城东,短时间内不会回来。
屋里只有一只因为松枝哭的快断气,着急想要从床底挪出来的绿毛。松枝痛痛快快放肆地哭着。
突然感觉手下的绿毛激动地开始挥舞袖子。哭泣中的松枝打这嗝,拍了拍绿毛:“你……呜呜呜……嗝,你别……别乱动……我呜呜呜呜呜……嗝嗝,我哭……嗝,哭哭就好了。”
回应他的,是更加激动的动作。
松枝眯着眼睛拼命想要睁开哭肿了的双眼,泪眼朦胧之中,听到身后一声巨响,接着看着一片模糊的眼前出现好几个不同的色块。
后知后觉知道可能是屋子被人闯进来了。
松枝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一侧身,把绿毛挡在身后,结结巴巴道:“你们……嗝,你们是谁!要做什么!!!”
带头冲进来的衙役对着身边的人试了一个眼色,身边的人立刻点头,带着枷锁冲上前,三下五除二就把松枝给绑上了。
松枝挣扎不过,反抗不行,只能拼着踢下去一个软垫,掉落的软垫结结实实挡住了正在拼命向外挣扎的绿毛。松枝的初衷是为了保护绿毛,但是绿毛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松枝被人抓走。软垫挡住了它挪出去的路。
绿毛激动之下,叫出声来:“嗷!!”
“什么声音!”衙役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他们冲进来的时候只顾着抓松枝,没有留意到床下的绿毛。
绿毛的这一声,彻底让他们发现了绿帽的存在。
于是几个衙役冲进去,从床下拖出了挣扎出来不得的绿毛。
其中一个衙役道:“老大,这里还有一个。”
衙役的老大摸着下巴看着头被麻袋蒙起来的绿毛:“正好连这个都省了,一起带走!”
“是!”
松枝扭动了几下,终于好不容易等到了眼睛能看得清晰一些,正要辨认周围的环境,就被身后的人往头上套了一个黑布袋。什么都看不见了。
衙役来的快去的更快,花楼里面照样维持歌舞升平,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走出去很远,另外几个衙役才凑到头头的面前:“打听过了,是五个人一起来的,剩下的三个人好像手底下有些功夫,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朝东城那口井那边去了。”
头头听到这话,皱眉:“派人盯着那里,如果要是那三个人今晚都回不来了,就不用管了,如果今晚回来了,你们就立刻找人去通知大人。能从城东或者逃回来的人,身手一定不错,今夜的花楼有大人物在,不能把动静闹太大,剩下的那三个人要是回来,派人盯着他们,在他们离开花楼之后下手!”
来人应道“是!”接着立刻离开。
一队衙役经验丰富有条不紊地分成两批,一批继续在城内各大客栈和花楼寻找今天刚入城的新人,另一批人集结着抓来的人,趁着夜色浩浩荡荡上了南山。
松枝被蒙着头塞到了马车里,一路颠簸走了很久,久到松枝几乎已经麻木了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下。
另外几个和松枝一起被抓来的人被衙役押着塞进了某个地方。
松枝被推进地牢,过了一会儿,另外一辆马车上的绿毛才被人送了进来。绿毛的五感敏锐,凭着嗅觉蹭到松枝跟前,用肩膀撞了一下松枝的手臂。
走过的这一路,凡是要走路的地方,绿毛都是蹦着的。外面的人早就已经对绿毛产生了疑问,这次又看到绿毛几乎没有迟疑的带着遮挡视线的头套直接跳到了松枝的身边,几个人疑虑更大。其中一个人正要进来查看情况,突然听到了狼嚎声。
那人旁边的人立刻拍了拍他的肩膀:“快走快走,是神使的声音,它们发现又外人闯进南山了,正在狩猎!我们得抓紧离开,万一被神使当做是闯入者,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那人犹豫回头,指着地牢之中的人:“可是那些人——”
“快别管了,到了这里反正都是个死,谁还会有那个闲工夫担心他们生前是什么样子,有什么奇怪的行为呢!”
一行人匆匆忙忙走了。
松枝在挣扎中碰到了绿帽的爪子。熟悉的触感让他一下放松了警惕:“是你吗?”
绿毛哼哼了两声。
松枝语气之中带着惊喜:“能不能帮我把头上的东西拿下来?”话音刚落,松枝头上的东西就被他身边的人扯了下来。松枝顶着哭肿了还没有消肿的眼睛,看向身体另外一侧的人。
在注意到身边那个人之前,松枝首先看清楚的,是他现在所在的这个地窖。地窖并不小,但是却因为塞满了它容量以上的人而显得狭窄。地窖中的人有些和松枝一样被蒙着头,有些人没有被蒙着头。
而那些没有被蒙着头的人,无一例外都是眼神涣散,痴痴傻傻。
松枝努力把自己的注意力击中在了身侧。
他的身侧站着两个人,一个年龄大些,一个则看起来和他差不多。两个人也没有带头套,和所有在这个地窖里没有戴头套的人一样,身形狼狈,大概因为受伤或者失血过多什么的嘴唇发白。
但是不一样的是,这两个人的眼睛炯炯有神,仿佛从来没有失去过神采。一眼过去,就能够让人清晰知道,这两个人是不同的,是和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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