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问他:“你是谁?”
伴随着这个声音的出现,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快感席卷全身。
当欲望之源被陌生的感觉所掌控,有那么一瞬间理智重新降临,唤醒了李不言岌岌可危的意识。
他睁眼时发现,抚慰他的竟然是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巨大的恐惧攫取了他的心脏,喑哑而颤抖地哀求:“求你……离开这里!”
活像是一只受惊过度的猫,云蹊霜冷静地想,他把自己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你是谁?”
同时手上的力道微微加大,这一瞬间,李不言脑海中紧绷的名为理智的弦彻底断裂。
“李不言。”沉沦在欲望中的师尊一边小声哭着一边回答,抗拒的念头彻底消散,他开始放任自己被对方掌控。
“真实名字?”那个声音继续追问。
李不言专注的享乐被打断,他哼哼唧唧地提高了声音:“李不言。”
似乎是不满他的态度,那个声音沉默了,原本的快乐也随之消失。
李不言只觉得自己似乎是从九霄云巅又跌落深渊,食髓知味的青年一边追逐着方才的快乐一边委委屈屈地催促:“你再问我罢。”
已经无法正常思考的大脑笨拙地将问答游戏与快乐来源相联系,开始主动提出邀请。
“你从哪里来?”
“我、我老家是云城的,那里四季如春,我的大学也在云城,不过我的专业不太好找工作,我手里缺钱,听说剧组这边招人,工资能日结,所以过来碰碰运气。”李不言在喘息中下意识回答。
云城?剧组?大学?
“你占据李不言的身体目的是什么?”
提起这个,李不言心里的委屈瞬间又涌了上来:“呃......我也不想的,谁、啊、谁让我倒霉呢?唔、轻点......”
续续断断的破碎喘息扯断了对话,想要提取有效的信息就需要更温柔细致的深入拷问。
半个时辰之后,房间里的唤人铃被拉响,船上的侍者送来了铜盆清水。
云蹊霜就着盆中清水洗干净手,又替已经昏厥过去的师尊清理了一番。他一边替李不言更换干净的里衣,一边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对方微微泛红的鼻尖和眼尾,眼底的兴趣逐渐浓厚。
不是重生,也不是夺舍,而是一个异世偶然穿越而来的灵魂占据了这具身体。他知道这个世界的发展走向,他畏惧‘原著’悲惨的未来,他试图改变男主不幸的命运,他想要拯救所有还未发生的悲剧。
一介凡人,却妄图掌控和改变神的命运!
云蹊霜忍不住轻声地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被取悦的宽容。神生亘古而枯燥,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有趣的灵魂了。
房间门在此时被敲响。
云蹊霜扫了一眼眼尾泛红的‘师尊’,淡漠地替他拉过被子盖好,这才起身出门,顺手拉上房间门,隔绝了门外楚恒担忧的窥探眼神。
解决了房间里的问题,现在该解决面前这个了。
第013章
午夜时分,赤帝宝船穿过危机四伏的蛟渊,正式踏入了鲜有人类涉足的深海。
汹涌颠簸的海浪不断地拍打在赤帝宝船坚硬的船体上,暗黑幽深的浪潮挟裹着无数的海妖,在黑暗中追逐着这艘胆敢闯入它们领域的大船。
发光的兽瞳在暗沉的海底点亮,贪婪地视线交错成网,将赤帝宝船当做猎物一般围在中间。当第一只长着无数触角的海兽妄图靠近这艘巨大的航船时,一道坚固的结界出现抵挡住了它的触须,海兽如同触电般发出凄厉的哀嚎,挣扎着坠入暗沉的海底。
前车之鉴让蠢蠢欲动的海妖暂时冷静下来,暗金色的结界将所有不怀好意的窥探和海浪声阻挡在外。
然而陷入沉睡的李不言却分明能听见那结界之外的喧嚣,此起彼伏。海妖的哀嚎和嘶吼夹杂着无垠的黑暗,如同决堤的潮水挟着雷霆万钧之势涌入他的世界。
李不言猛地睁开眼,屋子里依旧是一片死寂。
‘不胜春’的发作时间不长,只要泄出了那药效,服药之人很快便能恢复神智。
不过,李不言宁愿自己不要清醒。他将自己整个儿埋在松软宽大的被褥里,眼底的悲愤和绝望几乎满溢出来。
之前他虽然意识模糊,但隐约之间却也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不仅抢了女主误服合欢药等待男主英雄救美的戏份,而且还的的确确让男主用手替他纾解了药性。
他拿的是反派男配的剧本,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种没有提前通知的临场加戏?还是床戏?还是男主和他的互动剧情?
更何况云蹊霜现在还不到十六岁,怎么看都还是个未成年。虽然李不言的道德感有时候比较松弛,但是这件事还是对他脆弱的三观产生了不可逆转的伤害。
李不言有一种想要原地去世的冲动,他实在不想回忆起昨夜那荒诞无稽的一幕,然而他越抗拒,那被他忽略的细节反而越发清晰地呈现在他脑海中。
徒弟修长有力的手指带来稳重的安抚,他自己抑制不住的破碎喘息。对方分明是个未经人事的少年,却能沉稳又冷静地掌控一切.....
猛地深吸了口气后,李不言强迫自己开始背诵清心咒排除脑中的杂念,对记忆中模糊而旖旎的细节不停地发送TD,待心境稳定了些这才扶额开始思考,接下来他要怎么去面对自家弟子呢?
他应该告诉对方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是每个男子都会出现的反应,他昨日不过是误服了药物反应格外大了些罢了。况且云蹊霜这个年纪应该也能理解,而且从他纾解的手法来看......等等他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李不言愤愤地拿起手边的枕头往自己头上拍,拍了没两下就听到房间门被推开的声音,扭头一看,他的弟子正站在门口犹豫地望着他,似乎在考虑是先出去还是继续往里走。
李不言按捺住想要钻进被子里逃避的念头,努力忽略少年打量的视线,平静地放下手里的枕头:“有事?”
云蹊霜点点头,走到床边将手里的玉碗放下:“那‘不胜春’服下若不双修会对人体有所损伤,弟子去熬制了灵露,服下可补益精气。”
话音未落,他再次看到绯红的颜色一点点爬上李不言的脸颊和耳垂,他丝毫不怀疑若是自己再多说一句话,这位‘师尊’怕是会原地自燃起来。
不过对方这分明羞耻得要死却还强撑着摆出云淡风轻的模样,让他想起了小师妹曾经养过的一只猫。每每那小猫仔做了什么错事就会这样微微倔强地仰起头,摆出一副绝不哀求怜悯的表情,但毛茸茸的耳朵却早早地微颤着趴在脑后,泄露出小家伙的心虚。
眼前的师尊嘴唇微微颤抖着,张了半天嘴也没挤出一个字,好看的眼里蕴着水汽,眼尾泛红,凌乱的头发披在身后,更像被人狠狠蹂躏过的长毛猫了。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李不言在介意什么,云蹊霜平静地开口安抚:“师尊不必挂怀昨夜之事,这不过是男子皆有的反应罢了,何况您又误服了那药物,反应大些也是正常的。”
李不言的眼角抽搐了一下:“......”
等一等,这好像是他的词?他们俩到底谁是师尊啊?
或许是云蹊霜的语气过于平静的缘故,李不言也逐渐觉得自己弟子帮忙那啥似乎也不是不可接受的事实,心里的压力稍微缓解了些。
“师尊,那药的药性虽解了,但恐怕三两日之内您的修为尚无法完全恢复。”云蹊霜轻声提醒道。
他对‘不胜春’的药性还是十分了解的,这药原本就是研制出来对付修士的,修为越高越容易被压制灵气。前世的萧锦瑟服药后将近一个月都无法使用灵力,李不言纵然修为远胜于她,恐怕短时间之内也很难恢复到巅峰状态。
李不言闻言也顾不得其他,掀开被子就开始尝试调动体内的灵气。然而结果与云蹊霜所言相差无几,他体内的灵气运转晦涩,难以调动,即使是拼尽全力也不过勉强让他的指尖凝起了一团蒲公英大小的冰雾。
他神色一紧,按照赤帝宝船的速度,恐怕再过几个时辰他们就能抵达南溟岛,那岛上危机四伏,许多被各大门派通缉追杀的邪修魔道也藏身其中。此刻他的修为被压制,还怎么登岛救人?
一时间,刚才被驱散的压力又全部锁在他的眉头。
心不在焉地把云蹊霜送来的灵露喝了,李不言把空碗递过去时注意到云蹊霜眼底的黑眼圈,不觉微微蹙眉。
昨夜他占了对方的床铺,少年一夜未归,这时候天都要亮了还给自己煮了灵露,必然又是一夜没有睡好。
想到这里,李不言轻咳了一声后起身,面色微红地抓起搭在床边的衣衫,一边手忙脚乱地往身上套一边道:“辛苦你了,你且好好休息,下船时我再叫你。”
说罢,不等云蹊霜答话,就一边系着腰带一边往门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他的脚步放慢,然后将手按在门上突然向外发力,不出意外的,一声熟悉的‘诶哟’声传入耳中。
抬眸望去,趴在门上偷听的楚恒被推开的门撞了个正着,正龇牙咧嘴地捂着额头。站在他身边的乌九羿面色平静地搀住了他,提醒道:“少主当心。”
楚恒愤愤回头瞪了他一眼:“你怎么不早点提醒我?”
乌九羿淡淡地与他对视:“少主上船的时候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楚恒心虚地挪开目光,避开乌九羿平静的视线。
乌九羿向来知道这位少爷骄纵任性,而且宗门上下都对他格外宠溺,基本上要月亮不给星星。若不是还有大小姐出面镇着这位小煞星,这位小祖宗绝对能把天捅个窟窿。
在接到宗门密令要赤帝宝船临时调整航道时,乌九羿犹豫了许久,还是放弃了假装没收到密令的选项。毕竟同样的伎俩用多了,哪怕是楚恒也难免会察觉。
考虑到密令中的信息,乌九羿斟酌之后还是决定绕路去洵阳镇码头接人,他清楚半称心两位师兄做事向来稳妥有分寸,不是会放任少主胡闹,才会被宗主安排到楚恒身边看着这位小祖宗。
不过他到底还是低估了楚恒任性的程度,当看到这位爷在船上被云蹊霜教训的时候,乌九羿波澜不惊的心里也不免一惊,甚至希望云蹊霜下手能再重一点。
于是他吃惊地站在旁边看着少主挨揍,直到快要被人扔进海里时才慢吞吞地出来阻止:“这位道友还请住手,不知我家少主何处得罪了阁下,竟让道友如此动怒?”
当听完云蹊霜简短的概述后,乌九羿只能在心底感叹世上还是好人多,这位少年剑修没当场打断少主两条腿已经是给紫霄仙宗留了天大的颜面了。
他熟练地道歉赔罪后,才领着自家鼻青脸肿的少主回去。
“你刚才怎么不帮我?”楚恒摸着嘴角的淤青抱怨。
乌九羿回头惊讶地看他:“那少年修为不过筑基,少主您是金丹期修士。您打不过他就罢了,还要我与你两个金丹期修士联手去对付他?”
紫霄仙宗的大门挺干净的,就不必再用宗门的颜面扫地了吧!
楚恒闻言,默默地放下抚摸伤口的手,回忆了一下刚才挨揍的全过程,自己也忍不住疑惑起来。
他的修为分明在那少年之上,怎么被对方瞪了一眼之后竟然隐约生出惧意,更是丝毫没有任何还手的念头?
思来想去,他终于得出结论,到底是昨夜的事自己不占理,哪怕被对方狠揍一顿,也只能闷头吃了这个哑巴亏。
只是事实上,他心底清楚,最主要的原因是……
那时的云蹊霜太过诡异,少年深邃的瞳眸中流泻出非人的冷漠,不像人类倒更像是睥睨世人的神祇。当他望向自己的刹那,漠然的眸光宛如天河决堤,于是亿万星河倾颓而下,来自远古洪荒的星尘淹没人间。
楚恒面对着身姿挺拔的少年,从心底深处生出一种荒谬的畏惧,少年散发的凶猛威压将他寸寸缠绕,蓄势待发,似乎随时能将他绞杀。面对这样的对手,他根本提不起任何反抗的念头。
楚恒直觉小言言的这个徒弟十分可疑,然而他知道真话说出去未必有人会信,别人或许还会觉得这是他不敌一个少年修士编出来的借口。
但归根结底,被修为不如自己的少年打败的确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楚恒闷哼道:“我不过看他年幼,又是小言言的弟子,不愿与他计较罢了。”
乌九羿微笑拍掌道:“少主好气量。”
楚恒:“......”
虽然感觉被嘲讽了但是他绝对不会开口去求证的,不问顶多是被侮辱,问明白了就是自取其辱。
被乌九羿带回去后,楚恒的房间门口就多了四个护卫。每当他准备出门,这些侍卫就会贴心地上前替他将门关上,在他的双脚都还没有跨出门之前。
这样来回折腾了一夜,终于在天将拂晓时,乌九羿又出现了。
他同意了楚恒提出要见李不言并亲自赔礼道歉的要求,带着对方等在云蹊霜的房间门口。
楚恒见房门紧闭,下意识地凑上去,想要听一听里头的动静,只是房门的隔音效果还不错,没等他听出个结果来,房间的门突然被人推开,重重地磕在了他的脑门上,让他脸上颜色变得更加丰富了。
李不言漫不经心地打量着楚恒五颜六色的脸,嘴角的淤青和鼻骨上的肿紫以及刚才额头上新添的红色......欣赏完了以后他心底的郁气也跟着消散了几分。
“少宗主这是?”他顺手掩上门,免得外头的动静惊扰了屋子里的安宁,随后才回头似笑非笑地望着楚恒。
楚恒眼泪汪汪地捂着被磕得生疼的额角,眼神躲闪地对李不言笑了笑:“走路不小心撞墙上了。”
李不言没有深究为了撞墙上还能撞出对称的乌青眼圈,他大概也能猜得出这杰作应该是出自云蹊霜之手,便只淡淡地嗯了一声就走了。
想到那个身高只及他下颌的少年,李不言胸口忽然涌出一股饱胀又充实的感动来。虽然云蹊霜平日里表现得淡淡的,一副对什么事物都不上心的模样,但是却会为了维护他这个师尊主动与修为在他之上的人为敌。
还是在挨了他这个师尊安排的九十多棍之后,这样的胸襟和气度,活该他是男主。
原主真是该死啊!
见李不言对自己的态度冷淡了不少,楚恒亦步亦趋地跟上去,小心翼翼地道歉:“小言言,对不起,我不知道师叔给我的是合欢药,我以为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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