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说宇宙里有法庭,马特作为律师的“职业病”犯了,追问道:“我们能不能培养自己的‘地球律师’?”
如果可以的话,他要想方设法准备“转业”了。
弗兰克很不解,“你要如何培养星际律师呢?只是赛博坦星上的法律条目已经多达三百多万,你要怎么全部记住?”
“三百多万……那颗星球哪来的这么多法规?”马特还以为他在大学时期背过的法条已经够多了。
“说来话长,”弗兰克说,“赛博坦有一位难搞的大法官,你知道‘思想罪’吗?因为他们的思维是芯片产生的缘故,有些念头只是在芯片里诞生,都算是犯罪。”
马特深表同情,“我猜那里一定每天都有开不完的庭,辩不完的案。”
弗兰克倒是不会替赛博坦人担忧这个问题,“还好,他们的种族寿命漫长,背法条,考法条,开庭和等待开庭都是工作的组成部分。”
马特顿时不期待转业了,他可没有上百万年的生命去和星际法庭耗。
随着奇葩的外星客人越来越多,马特的神经被锻炼的愈加粗壮。
为葬礼挪出的空地也已经挤满了外星生命。
悲痛的音乐响了起来,由热爱咖啡的外星虫子们集体演奏,这动人的音乐仿佛长长的指甲在挠黑板,混合着铁制品刮其它铁制品的,听的人天灵盖都要翻出来的声音。
马特真的要泪流不止——被这噪音活活逼的。
而且,那个信息素味强烈的帕朵也在附近,他的体味和噪音形成大型杀伤力武器。
马特忍了又忍,一忍再忍,终于忍无可忍,礼貌的分开周围的生命体,走到一块空地上。
然后,他听见贝卡斯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马特:……
他早该猜到的,在熙熙攘攘的大厅里,哪里会有空地?
当然是探员B身边。
没有外星生命敢于接近,探员们也没有故意来凑热闹,以探员B为圆心形成了一个“真空地带”。
现在他倒是走过来了。
“只是忽然想到,我们已经是搭档了,对吧?”马特悄声说,声音里颇有一股子自暴自弃。
他听见探员B承认道:“是。”
马特佯装活泼,但没有用手,只是用盲杖碰了碰探员B的鞋,“他们告诉我,全息屏幕上正在放映M…你前任搭档的生平,我必须过来,哪怕我看不见。”
——他希望探员B别追问“什么意思”,因为那样的话,他只能继续即兴编造。
好在这时,探员O走上台,看着聚集起来的外星生命和地球生命们。
她恳切的说:“女士们,先生们,异形朋友们,我将M的讣告发送给各个星球,从斯瓦斯克星传回了深切的哀悼词,让我来转述一下……”
葬礼的阴云重新笼罩进马特的内心,尽管这是一场奇怪的葬礼,但葬礼依然是……葬礼。
他努力将气味和噪音排除,正色等待O发表最深切的哀悼。
接下来,他听见探员O发出了最没有规律的,连续不间断的嗷叫声,伴随着时不时的“呜矣”和“咔叽”。
怎么说呢……如果他还是律师马特,路上遇见发出这种声音的人,指定会拨打911,将人送进精神病院,日行一善。
但周围的外星生命和探员们都集体沉默着,严肃的哀悼着,若有所思的呼吸着。
只有他如芒刺背,怎么看都很奇怪。
度秒如年后,探员O终于停下来,深情的说:“他们最好的总结了M的一生,连我自己都不能说的这么好了。”
马特:……结束了是吗?
探员O继续说:“接下来,会直播各个星球的外交官发布的悼词。”
马特:……不结束了是吧?
各个星球上的直播都使用他们星球的方言。
这些稀奇古怪的外星生命用不同的音调,不同的方式乃至不同的器官发出语言,充分向无知的地球人展示什么叫“外(星)语的多样性”。
在听了不知多少复杂的声音后,忽然一篇悼词耳目一新,它非常简短,播完就停。
但这短短的数秒,却让整个葬礼现场瞬间大乱。
马特和贝卡斯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探员O对着通讯器喊:“快叫他们停下,我们不需要他们降下月球来表达对M的悼念。”
是的,就在那通简短的悼词停下的同时,月球正被外星生命推动着,以极快的速度接近地球。
地球上的潮汐因为地月距离的变化而发生巨大变化,各个海域出现了将近八千米的海浪,数以亿计的人类即将因为这场葬礼齐齐殉葬。
探员O的表态及时传达,月球默默地退了回去,这一退……最好不要再回来。
第40章
葬礼进行中, 一个念头突然浮现在马特的脑海里。
就像喇叭花绽放。
就像露水从叶子上滚落。
就像小猫摆起尾巴尖。
这个无法阻挡、自然而然的念头正是——
“我为什么不能报警呢!?”
这“想报警”的念头第一次诞生,是因为出现在全息通讯屏上的外星生命,正在向探员O解释“月球为什么会突然逼近地球”。
这些外星生命们是一群生活在威尔特沃德尔六号星上的加特拉瓦蒂人。
他们了解到在地球对故去的伟人最崇高的敬意就是“降半旗”, 而月球一直都是威尔特沃德尔六号星的旗帜。
所以,这群外星生命们决定将月球降下一半, 以地球人的方式对M进行悼念。
在屏幕上, 六号星上的星际外交发言人继续表示:
他们也没想到, 降下的“旗帜”居然能对地球进行降维打击。
这完全是一场意外, 而且看来《银河系大百科》上没有说错,地球果然基本无害。
眼见这群外星生命即将对地球产生错误的想法,探员O冷淡的说:“既然如此,我将让B探员作为黑衣探员机构的代表, 对你们进行外交谴责。”
在探员O的示意下, 通讯器的摄像头转移到了贝卡斯。
隔着屏幕, 星际外交发言人尖叫数声, 突兀的中断了谈话。
黑衣探员们迅速交换眼神:隔着太空网络都有用吗?完全没想到啊!
这算不算是顺着网线进行人身攻击(精神转化物理版)?
马特的脚边再次响起弗兰克的声音, “他们是加特拉瓦蒂人。”
这八哥犬像是扫盲上瘾,继续解释:“一种蓝色的小型生命体, 每个都有超过五十条胳膊, 所以那颗星球上盛产宇宙驰名的腋窝除臭剂。”
马特垂下头,说:“谢谢你的解说。”
“不客气,我做过‘导盲犬’这份兼职, ”弗兰克谦逊的叹气, “单纯只是犯了职业病。”
马特:你们和探员打交道的都对“感激”过敏吗?
“想报警”的念头第二次在马特的脑海里诞生,是因为一群外星生命走上台, 开始念诵他们自己写的诗歌。
马特不好评价这首长长长的诗歌,总之他觉得任何听了这段臭不可闻的诗歌却无动于衷的人, 肯定是已经被封死在棺材里了。
这诗的杀伤力大到连贝卡斯都注意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并正确的选择将降噪耳机取出来分给身边的搭档。
弗兰克用爪子刨着地,痛苦的介绍:“这是沃贡人,上一次他们在这里朗诵诗歌的时候,有百分之七十的听众重伤于颅内出血。”
最后,是贝卡斯上台致辞,一些外星生命体们哀求的看向沃贡人,似乎宁愿他们将“诗朗诵会”再开一遍。
但是贝卡斯是探员M最后一任搭档,这也是避无可避的事。
他站在台上,想了想,实话实说:“我和M探员是搭档,我对他一无所知。”
没想到换来其他探员们衷心感叹:“动人,这才是对一名秘密工作者的最高赞扬。”
马特第三次产生“这必须报警”的念头,是葬礼结束后,探员U带着他们去捉鬼行动部看望小约翰。
约翰,这个贝卡斯从沃特大厦捡回来的孩子,此刻正坐在小床上,抱着一个玻璃箱子玩游戏。
作为这里唯一一个懂得担负社会责任的人,马特大为震惊,“你们让他单独呆在这里?”
——让未满十二岁的孩子独处,这绝对是违反法律。
探员U安慰道:“我们不至于这么没常识,有专门的保姆照顾他。”
接着,他到处喊着保姆的名字,“坡卡坡?”
一团小毛球从小床的枕头旁滚了出来,“我一直在这小孩身边盯着呢。”,变成奶猫的斯克鲁人不耐烦地说。
马特从说话者的身上闻到了猫的气味。
不过鉴于弗兰克是一条狗,且是个外星人,所以对于“让一只猫照顾婴儿”这件事,马特暂时情绪稳定。
虽然怎么想这样的安排也和“常识”扯不上什么边。
在他腹诽的时候,探员U变回人类形态舒展双手,“来吧,让我们开启仪式,召唤这孩子的父母的鬼魂。”
一听到“召唤鬼魂”,马特怀疑的问:“你要进行的仪式靠谱吗?”
探员U微微一笑,极为自信,“地球上没有谁比我更懂招鬼。”
“捉鬼行动部”里汇聚了来自全世界各个国家的招魂方法。
他宣布:“我们可以先从笔仙开始。”
“笔仙?”马特难以置信的重复,“你在说笔仙?”
探员U认真的回答:“这是中国最古老的巫术‘扶乩’的简化版。”
马特还是怀疑,“我以为你们和外星人打交道,应该更加计较科学,而不是这种……”
“这明明很科学,”U说,“‘量子力学’和‘量子纠缠’,你想先听哪一个物理学理论?”
马特:……
听着探员U准备道具的动静,马特不放心,“它有用吗?”
“哦,别担心,我们会一个方法接着一个方法的试,”探员U并不隐瞒自己的“工作流程”,“如果所有的办法都不管用,我们还可以雇五个大学生去森林深处的小木屋度假。”
不知道怎么回事,大学生小团队加任何隐秘的住所加度假等于百分之百鬼上门。
马特按捺住心头那股愈发汹涌澎湃的“报警”念头,阻止道:“抱歉,可我不能让你们这么做。”
探员U耿直的问:“为什么?因为你不想让这孩子有个家?”
坐在床上的约翰也听到了,眼睛顿时红了一圈。
不过碍于贝卡斯在场,他不敢使用镭射光,只能冲着马特吐舌头。
马特说:“他当然应该有个家,不过应该是用正常人类的办法,我们可以照顾他。和鬼魂在一起能有什么好结果?”
贝卡斯问:“听起来你很有经验?”
马特有些心烦意乱的挥挥手,“我曾经接受过一位东瀛忍者的教导,他告诉我乱摆弄这些东西会遭到报应。”
“真的?什么样的忍者,什么样的报应?”
探员U的光学镜如电灯泡一样亮起来,打开了身体内置的录音机,“可以详细说说吗?”
在马特双目失明后,整个世界变得嘈杂无比,充满了各种难以想象的气味,他甚至无法从杂音中分辨出自己的心跳。
医生们都对他十分友善,人人同情他,但他们谁也不能理解他的感受,谁也帮不上忙。
直到棍叟出现了。棍叟天生失明,一出生就被父母遗弃,但他活下来,并师承东瀛忍术,学会如何将他其余的感官运用得出神入化。
他将这份技能教给了马特,也留下了许多东瀛的古老禁忌。
这一段怎么听都让贝卡斯耳熟:“神秘的东方老人向落难的孩子传授无人知晓的忍术秘籍”。
他绝对在哪部功夫电影里看过。
探员U问:“那个老人现在在哪?”
“他走了,”马特回避不谈,“这不重要,你不是想听禁忌吗?”
在马特开始复述这些禁忌时,探员U关上灯,点了一批蜡烛。
每当马特说一条禁忌,他就吹灭一根蜡烛。
仅仅讲了三条后,马特点明了,“你在利用我招鬼吗?我在说不要乱玩这些邪术。”
探员U被识破了,狡辩道:“这也是来自东瀛的方法,在漆黑的屋子里点燃蜡烛,讲完一个鬼故事就吹灭一根蜡烛,然后……”
马特的表情依然写着不赞同,探员U转移话题问:“不过你怎么发现的?”
“我能感受到蜡烛的热度。”马特说着,挥动手里的盲杖。
刹那间,他扫出来的一阵风让所有蜡烛同时熄灭,并且蜡烛本身也全部断成两截。
见到这样的情景,贝卡斯立刻点亮回忆,“我就说以前绝对在哪部功夫电影里看过这段。”
新探员如此坚持,U也只能放弃“招魂大作战”。
他用一只手掩着脸,扭过头痛苦的说:“他是你们的了,把他带走吧。”
这副样子活像是“绑票后没有得到赎金就落网的绑匪”。
贝卡斯一手拎起约翰,一手拎起奶猫坡卡坡,以免自己和马特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到需要的时候不知所措。
坡卡坡缩成一团,发出苦哈哈的喵喵声,“劳驾,请别碰我,我自己会走。”
他完全不能像约翰那样心安理得的接受贝卡斯,也不明白约翰为什么能顺势抱着贝卡斯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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