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特大声喊,“别以为我不敢!”
这样可怕的威胁丝毫没有调动贝卡斯的情绪。
不过他低头看了一眼,认为如果从这个夸张的高度掉下去,哪怕他是一具尸体,也只能被摔成粉末,连黑衣探员的制服都保不住他。
可如果他摔成粉末仍然可以动,那就更糟糕了,针线不可能将一地肉泥重新缝起来。
“你想问什么?”他妥协了。
“一切。”马特咬着重音,“告诉我真相,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的能力…我曾经遇见过一个和你有着同样功夫的人,我很确定他当时是个普通的人类。”
马特记得那个冒失出头的路人,他还记得,之后他跟踪了对方一段路,确保那个年轻人不会因为见义勇为被恶棍们的同伙找麻烦。
直到对方回到家,他攀附在大楼外面的消防楼梯上,听到对方关门落锁的声音,才放心离开。
他记得第二天,他隔着马路感知到那个青年在商业街闲逛,因为那条商业街在他的律师事务所下面。
一如既往,贝卡斯找错了重点,大声问:“那时候,你跟踪过我?”
“那是你吗?”马特显然不信,“我说了不要对我说谎,你和他根本不一样!”
顿了顿,他想到了MIB里的外星课程,说出了最糟糕的猜测,“你是寄生型外星人,你杀了他,然后寄生在他身上,是不是?”
“……”
贝卡斯只是沉默片刻,马特的手忽然松开一刹那。
只是这一刹那,贝卡斯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尸体往下滑了一截。
尽管马特很快重新抓住他的胳膊,但如果是普通人,足以被刚才的一瞬吓得魂飞魄散。
“我真的会放手。”马特严肃的说。
不是“你的好律师正在警告你”的声线,是夜魔侠在执法时的声线。
忽然,他俩的身体同时一沉,马特手上用劲,重新调整姿势。
贝卡斯意识到在他们对话的时候,飞机依然在高速飞行着,麦克抓着盲杖的手也会逐渐脱力。
“如果不把我们拉到飞机上,你自己也会很快掉下去。”他实事求是的指出。
“只要你快点说实话,我会把我们拉上去,”马特临危不惧,“猜猜怎么样?我愿意赌一把。”
顿了顿,贝卡斯回答:“我不是。如果我是寄生型外星人,黑衣探员会解决我。你不相信MIB吗?”
“黑衣探员根本不在乎人类,我很清楚。你以为我在成为黑衣探员之后没有去看内部资料吗?”马特厉声说,“他们只处理外星生命的事务,如果有人类在这个过程中死了,他们也不在意去抹掉人类或者干脆用外星生命替代他。”
贝卡斯发现,在飞机的探照灯光中,他的搭档的眼睛散发着纯净的蓝色,完全不像个盲人。
他仍在问:“但,你不想看到一个外星生命替代我……?”
马特看上去完全被这句话冒犯到了,“外星生命也不该在地球上无视法律,胡作非为,如果你也是人类,你应该明白这点。可是显然,你不是……”
他们的身体又向下滑了一些,贝卡斯明白麦克是认真的,他真的宁愿冒着陪贝卡斯一同掉下去丧命的风险,也要问出个真相。
马特依然在推论:“显然,你杀了他,然后占据了他的身体,就是这样,你是个可鄙的寄生生命……”
“我死了。”贝卡斯说。
马特的话语中断了。
贝卡斯继续说:“确实是死了,不过我可以作为尸体活动,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马特的声音颤抖起来:“你是被杀死的吗?被那群人?”
贝卡斯认为这是高空上太冷了,“确实是被杀,不过不是人类杀了我,是一个外星人,它已经被遣送回它的母星了。”
“混蛋!”马特低声诅咒一句,又问,“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我们相遇的第二天,在商业街。”贝卡斯说,“你说你感知到我在闲逛,其实你可以过来跟我打个招呼,那可是我最后一次作为人类在活动。”
麦克又沉默了,贝卡斯希望他快点做出个决断。
因为他看见马特抓着盲杖的那只手又不由自主的向下滑了一点。
如果他再犹豫,过个一两分钟后,他们会一起掉下去,那么谁也不用纠结了。
“证据,”终于,马特说,“给我一个佐证,证明你说的话是真的。”
这句话把贝卡斯难住了。
他想了想,诚实地说:“我没有证据,只有记忆。记忆告诉我,我活过,死了,现在还在动。”
马特短促的嗤笑一声,“这不够。”
“不过,我的记忆里有一件事。”
贝卡斯接着说:“我们第一次遇见的时候,你从墙上跳下来,我当时在想,如果有机会,我愿意在打完架后约你出去,不管你想去哪。当时你有从我的心跳里感觉到吗?”
那时,贝卡斯还不知道夜魔侠是个善于通过聆听心跳判断他人状态的大师。
所以他只以为他的心理活动无人察觉,也没冒然说出来。
现在他知道了,可是他也没有了心跳。
马特叹了口气,前后晃动着身体,手上用力一抛,将贝卡斯甩到飞机的机翼上。
随后,他也跳上来,并且用手里的盲杖强行撬开了机舱的门。
在里面的乘客惊恐的神情和尖叫声中,他将贝卡斯塞进去。
很快,他自己也钻了进去,重新将机舱门重重的关上。
贝卡斯一个踉跄站稳了,拍了拍西装,问:“你相信我?”
马特清理着盲杖上残存的泡泡糖胶,不耐烦的说:“那是我听过的最愚蠢的证据。”
第48章
私人飞机上, 巴尔的摩市长搂着他的孩子瑟瑟发抖,不知是他自己在抖,还是被小孩的颤抖带动着。
刚才, 在历经了一番爆炸与可怕的袭击后,一直追踪他们的怪物终于还是闯进了高空上这个密闭的飞机里。
高空, 密闭, 机舱, 怪物。
这四个元素里随便抽两个组合起来, 都很难不联想到那些吓人的恐怖片,令人窒息。
为了他们的心理健康着想,马特仁慈的伸出援手,掐住他们的关键穴道, 用力让他们暂时失去意识, 然后帮助他们躺下来。
“那么, 告诉我你的名字?”放倒无辜的围观者后, 马特转身问。
“贝卡斯。”, 来自探员B毫无情绪的回答。
“‘探员B’…贝卡斯…”马特抬手揉了揉头发,嘟囔着“难以置信”之类的无异议语气词。
马特从没想过, 有一天他自己会面临这样的情景:被一个令人恐惧的非人类告白。
以前, 他“听”过一些恐怖作品,故事里的形象在别人口中的描述虽然各不不同,但剧情走向大相径庭:
非人类的恐怖角色大杀四方, 中途被女主角的爱情感化, 洗白弱三分后,这些人类原本根本无法战胜的怪物最终为爱而死。
那时, 他总对这些电影嗤之以鼻,还和福吉饶有介是的吐槽“这只是人类的典型的一厢情愿”。
现在, 艹!虽然马特还是嗤之以鼻,但这未免也太像电影了!
不过,他倒也认真思考过“探员B”说谎的可能。
如果以马特自己的理论解释,人类的“贝卡斯”早就死了,一条外星生命寄生在“贝卡斯”的尸体上,操纵“贝卡斯”活下来。
完全可以解释的通。
但如果真是这样,这条“外星生命”又何必要对马特说谎呢?
马特聆听过MIB的电子档案·朗诵版,地球上有大把的“外星生命取代人类”的例子。
或者换言之,它为什么非要把“贝卡斯”生前的感受讲出来?
无论什么样的可能,结论都只有一个:
或许,或许‘探员B’只是很吓人,但不是不能好好沟通。
马特感到松口气,又很快意识到自己的松懈:
人类真的很奇怪,当他们意识到一个“怪物”——无论多么危险——是愿意沟通的时候,恐惧感都会消散许多。
紧接着,马特想到,他不能再让心中的贝卡斯继续是一副未知、恐惧和虚空的模样,如果对方愿意配合,他就应该乘胜追击,了解更多。
于是,他提出第二个问题,“所以,我能摸摸你的脸吗?”
贝卡斯不知道这有什么不行的:“可以。”
马特感觉有什么靠了过来,带着强烈的能量,令他头皮发麻、心跳如擂。
为了自己的生命着想,他立刻抬起手,抵住接近的东西,同时大声说:“保持这个距离!”
无法形容这种感觉,当他伸手的时候,他的手指像是陷入了一团淤泥,由恐惧的迷雾组成的“淤泥”,又黏又冰冷,令他的手臂麻木打颤。
恐惧感让马特不停的回想起可怕又冲击心灵的场景:
在腐烂的垃圾里钻进钻出的蛆虫,抛下他去当修女的母亲,洒在眼睛上的化学品,躺在小巷里的父亲,每个夜晚响彻整座城市的、人们痛苦的叫喊和争吵声……
但也只有这么多,轮流放映,循环往复…
很快,马特意识到,“恐惧感”能给他的幻觉只有这些。
他是盲人,所谓的“恐怖电影”和“怪物电影”,虽然有听好友福吉转述过内容,但他完全没有看过。
所以,恐惧给他带来的幻觉里没有妖怪,没有恶魔,没有厉鬼…只有那些曾令他痛苦的回忆。
而他已经习惯于战胜这些可怕的回忆,这无疑让事情简单一些,
当他狠心按下去,指尖碰到的触感让他不由得反问:“纸…牛皮纸?”
“我还没有摘掉这个奇怪的帽子……”
贝卡斯边说着,边用手把套在头上的外卖纸袋推起来,露出大半张脸。
他们俩几乎一样高,马特摊开手掌,怀着“我是超级英雄”的信念,一边不受控制的寒颤,一边让手指深入层层叠叠的“迷雾”。
最后,他把一只手按在贝卡斯的脸上。
哦……
没有可怕的獠牙,也没有扭曲的异形轮廓,事实上,马特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竟真的能摸到一张属于人类的脸。
只是,明明是手指可以戳出小凹点的柔软皮肤,感觉却像是在触摸一尊冰冷的古希腊雕像。
不过,马特也不得不承认,“像雕像”的前提也得是贝卡斯的五官轮廓分明。
他的手指依次抚摸过对方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窝,弧度姣好的嘴唇……
他一边默念着“我是夜魔侠,我无所畏惧”,给自己鼓劲,一边在脑海中执起一支画笔,在一片空白的“画布”上勾勒贝卡斯的样貌。
当每一根线条都连上时,他一边因心底溢出的恐惧而发抖,一边对这幅“完成的头像”惊诧不已。
他忍不住说:“如果你一直在用这张脸和别人搭讪,一定从来不会失败。”
说完,他竟然无法自控的笑出了声。
但同时,他自己都分不清这是他濒临疯癫前,歇斯底里的胡言乱语,还是他的真心话。
贝卡斯没有动,任由对方的手在自己的脸上移动。
他能清楚的看到这只手是如何移动的,不过他的尸体对这种碰触没有什么感觉。
“我得说……”他听见麦克说,“你…如果你一直在用这张脸和别人搭讪,一定从来不会失败。”
翻了翻过去的记忆,贝卡斯照实回答:“不知道,我没搭讪过。”
“也没人主动和你搭讪吗?别说谎了。”马特低笑一声,又像是被人掐着脖子。
这句话配合他们此刻的举动,很像是在调-情,但气氛其实也没有这么和谐。
对于来自他人的亲密碰触,贝卡斯连胸口起伏的反应都没有,只衬得马特的呼吸声格外明显。
贝卡斯摇了摇头,想到马特看不见,又应道:“我没有说谎。”
马特猛地缩回手,深呼吸着,调整着因这次碰触差点支离破碎的内心。
贝卡斯给马特的感觉一直没变过,是虚空般的深邃恐惧。
但由于此刻被摸索出来的“画作”,在马特心中,在层层恐惧感的下面,贝卡斯忽然有了“人类”的形象。
人类……只是没有生命的人类。
这或许让他甚至可以捡回面对普通人的从容
当然,不完全是“普通人”。
不过他现在可以把贝卡斯想象成是一尊可以走路说话的人形雕像。
——这对他们之间来说应该是个进步。
“我一直活的很低调。”贝卡斯继续说,抖了抖手里的套头纸袋,发出牛皮纸摩擦的声音,“显而易见。”
马特趁机拽了拽趴在贝卡斯的额头上的短发,它们的手感倒是很柔软,“是什么颜色的?”
“小时候是金色,现在有些变褐了。”
马特不由得想起这些颜色的头发在阳光下的光泽
一提到“小时候”,他就忍不住想起自己还能“看见”的时光。
他的手肘故作不经意的碰一下贝卡斯的肩膀,结果感觉像是撞在一块石头上。
顿了顿,他继续问:“你该不会还有蓝色的眼睛吧?这完全不像是能‘低调’的样子。”
马特自己也有一副吸引人的外表,所以他很清楚,在青春期的时候,即便你不开窍,或者什么都不做,周围的同龄人也会用尽所有办法,去发掘能看到的好看的、单身的……
44/97 首页 上一页 42 43 44 45 46 4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