羿玉仍然摇头:“我没说陈斯衡现在是植物人。”
“……你的意思是?”
羿玉没有再开口,其余的白大褂只当他昨晚没休息好,刚才大脑短路了,再次讨论起两个被寄生体。
羿玉从非正式讨论的房间出去,踱步至隔离室外。
隔着一层玻璃,陈斯衡躺在单人床上,没戴眼镜,五官显得有些锋利。
羿玉贴近玻璃,一只手按在上面,视线从陈斯衡身上上移,随即环顾了整个隔离室。
他的目光大多落在空中。
仿佛在寻找什么东西一样。
不过没找到。羿玉有个模糊的想法。
——他试图将自己曾经产生过的“第三视角”与寄生联系在一起。
毕竟羿玉自从进入这个任务世界以来,遇到过的所有异常现象与事件都与试验品有关。“第三视角”也不例外,最开始就是在实验动物房淋浴间里闻到了一股异香。
如果,那种“第三视角”是试验品试图寄生他的时候产生,或者是寄生失败产生的……
陈斯衡现在会不会也会陷入类似的状况之中?
羿玉刚才在讨论的时候问的那个问题就是这个意思,只是不好直言,而那些研究员大约也都没有类似经历,所以没有领会羿玉的意思。
在隔离室外看了半天,羿玉始终没什么头绪,猜测也只停留在猜测这个层面。
他呼出口气,因为离玻璃太近还呼出了一层雾。
还没来得及擦掉,羿玉的目光瞥到了一旁的时钟。
工作时间结束了。
羿玉一点儿也不犹豫地就走了。
隔离室内外恢复安静。
不多时,即将消散的雾后,有什么东西细细密密地蠕动,不仔细观察几乎看不到,却因隔着一层玻璃,始终碰不到玻璃外的那层雾。
直到雾自己消散。
第385章 ……美色?
这天晚上,侯凤岐终归是等到了两份来自曦阳实验室的餐盒。
但是这一次,他没有在漆黑无光的小房间里独自进食,而是坐在餐桌前,与羿玉一起享用晚餐。
羿玉感觉自己被当成了佐餐,穿着他的防护服的侯凤岐每吃两口饭就要偷瞄他两眼,还以为他没发现。
羿玉只是装作没发现而已。
吃饭速度却比平时快了不少。
吃完,羿玉将空餐盒一推,对偷瞄他的侯凤岐道:“待会你收拾。”
侯凤岐立时回:“好。”
屋里只开了一盏小夜灯,羿玉拿了换洗衣服去公共澡堂洗澡。今天回来得急,他没用三十七层休息室的浴室。
·
接下来,羿玉考虑了好几天。
侯凤岐虽然着急,但也不敢催他,生怕他一个不快直接拒绝自己……
哥哥是完全有可能做出这种仓促的决定的。
而羿玉,也装作看不到侯凤岐溢出防护服的焦虑,每日我行我素。
曦阳实验室那边也是一片怨声载道。
之前羿玉“上位”,虽然很多人心里犯嘀咕,但是在羿玉真切推动了实验进程的成果下,其实是没有多少反抗的行为的。
但是自从陈斯衡被寄生之后,羿玉每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最近甚至还开始在隔离室外写生了……
于是就有不少人认为羿玉之前的“成果”其实都是陈斯衡的,只是由于某些原因,被当成了羿玉的成果而已。
“所以这个‘某些原因’指的是什么原因?”
“……美色?总不可能是因为友情,谁能受得了羿玉那张嘴。”
“我这张嘴怎么了?”羿玉站在八卦的两个研究员身后,好奇地问道。
“说不出一句好听的话……”研究员的声音渐渐僵硬起来,咯吱咯吱转过身,看到一脸疑惑的羿玉,顿时不知说什么好了。
羿玉点头:“我是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你说话好听,多说点。”
研究员脚趾扣地,恨不得变成试验品钻进地缝里去。
“抱歉,羿研究员。”另一个研究员还算镇定,“我们不该道听途说,胡乱揣测。”
羿玉也没有为难他们的意思,毕竟自己最近的行为,确实有很多可以被指摘的地方。
只是……
羿玉有些在意那句“某些原因”的出处。
他坦然自若地让这两个倒霉蛋研究员去查一查这些闲言碎语最初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查到了,之前的事就能一笔带过。
查不到,那就再说。
两天后,两个研究员私下找到羿玉,告诉他。
“……所以,那些话最开始应该是从中尾研究员那里传出来的。”
中尾広树?
中尾広树表示这绝对是污蔑。
“我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他站在羿玉面前,看起来非常激动,上前一步想要握住羿玉的手,通过真挚的自白来赢得信任。
羿玉随手将画板横在身前,打掉了中尾広树的手。
中尾広树手上一痛,“嘶”了一声,表情变得非常受伤。
“羿玉,你不相信我吗……”他的眼中甚至泛起了些许水光。
羿玉“嗯”了一声:“不相信。”
中尾広树:“……”
他稍微整理了一下表情,没那么激动了,只有淡淡的悲伤萦绕在周身。
“那么,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的话,还将我叫到这里来做什么呢?”他侧过头,神情哀伤,“只是为了羞辱我吗。”
羿玉道:“我也没有这么无聊。”
中尾広树又有点破防了。
从没见过这么软硬不吃的男人。
他表情隐隐有些扭曲,又拼命压抑着,最终使得脸部肌肉的走势看起来都有些奇怪。
羿玉第一次见到人脸上还能出现这么平淡又复杂的表情,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中尾広树满心以为他在看热闹。
悲愤交加之下,他跪在地上哭出了声。
第386章 卑劣的魅力
说实在的,中尾広树的皮相并不差。
他是那种五官清秀,气质文弱里透着几分阴险的类型——羿玉真的不是在损他。
而是说,有时候“阴险”确实可以被视为一种魅力所在。
尤其是中尾広树此时跪在地上痛哭的时候,那种“阴险”就变成了类似于“阴谋诡计被别人发现了,没有办法狡辩,也没有办法粉饰太平,万般无奈之下只有用哭来拖延时间”的气急败坏。
——羿玉真的没有在损中尾広树。
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之下,纯粹的卑劣是有可能让旁观之人产生一定的好感的。即便是像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动物出丑耍宝一样的好感。
再加上,就在这个任务世界里,羿玉也见过另外一个男人跪在他面前流泪的模样,不由得将两者进行一个对比。
白永丰跪在羿玉面前哭的时候,是全然的信赖、依赖与无助,所以他将羿玉视为精神支柱,即便是在羿玉面前哭也不觉得丢人,反而隐隐地感到一种心安。
而中尾広树,与精神状态不稳定的白永丰截然不同,他的身心很明显都是健康稳定的。
一个健全人在另一个人面前跪地痛哭,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内心都是会不自在的。
更何况中尾広树这个人,自卑又自负,所以情绪也更加浓烈,他说不定会将今天跪在羿玉面前痛哭的原因全部归咎在羿玉身上。
他不会表现出来,甚至会在羿玉面前表现出百分之百的服从与温驯,然后心里一刻也不停地咒骂痛恨,只要有机会,他一定会想让羿玉尝尝他此刻的滋味。
但如果他一直找不到这个机会的话,那份痛恨就会渐渐地变成另外一种情绪。
他会扭曲地崇拜羿玉。
中尾広树其实很早之前就有些这种苗头了。
只是在今天之后,那点苗头会生根发芽,滋养壮大而已。
羿玉注视着中尾広树,有些惊讶自己居然会这么认真地分析起中尾広树与白永丰的内心世界。
并且越是分析,就越是觉得怪不得现实世界里有许多观众会喜欢一些反派角色。
即便是卑劣之人,也有自身的魅力所在。
羿玉忽然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里,应该去做什么攻略任务,他一定很擅长那个。
·
中尾広树已经哭了很久了,哭到嗓子都沙哑,眼睛都红肿了,坐在他面前的那个男人始终没有什么表示,就好像是单纯的在欣赏他此刻的狼狈一样。
嫉妒与愤恨像是毒蛇一样缠绕在中尾広树的心脏上,心脏每搏动一次,毒蛇便更绞紧一分。
在窒息与刺痛之下,中尾広树牙齿都要咬出血了。
不就是一些闲言碎语吗,羿玉何至于这么欺辱他!
“别哭了。”
坐在椅子里的青年忽然开口了,他放下了交叠在一起的腿,随意地往前伸着,鞋尖几乎要碰到中尾広树的衣摆。
羿玉一定是故意的!中尾広树万分确定。
中尾広树慢慢地停止了痛哭,睁着肿得不成样子的双眼望向羿玉,时不时抽噎两下,看起来狼狈极了。
“苦肉计对我没有用。”羿玉的手拨弄了两下画板上的纸张,“我其实也不是为了那些话才找你的。”
中尾広树麻了:“……那是为了什么?”
羿玉笑笑:“刚才本来就想说的,只是你一哭吓到我了,才耽误到现在。”
中尾広树的表情又有点控制不住了。
“过几天,有个地面探查任务。”羿玉满意地看到中尾広树渐渐严肃起来,“我将你的名字加了进去。”
第387章 灵活的舌头
中尾広树心里更恨了,面上却柔柔弱弱的:“羿玉……你想让我死不用这么转弯抹角的。”
那么多的研究员与护卫队队员在地面上失踪,大家又都不是傻子,早就将地面任务视为地狱入口了。
现在羿玉告诉中尾広树,他将自己的名字加在了一个地面任务的名单上,等同于宣判了中尾広树的死刑。
羿玉摇头,表示并非如此。
“你可以这么理解。但还有另外一种解释,之前从来没有那么多人失踪过,最近一个多月,失踪却那么密集,难道不是在告诉我们,地面之上有异常吗?”
中尾広树木然,谁不知道地面之上有异常?
但是想要查探出来这些异常的原因,只能用一个又一个的人命去填……中尾広树想过摘桃子,却从没想过让自己成为填坑中的一员。
羿玉没有错过中尾広树的表情,继续道:“我大概知道那些异常是什么了,你按照我说的去做,大概率不会有生命危险,至于有什么收获——那就看你自己了。”
中尾広树垂着眼,过了许久才叹息出声。
“大家都说你嘴里没有一句好话,他们真该过来听听,你的舌头分明比所有人的都要灵活……”
他抬眸,看向羿玉。
这个在两个多月的时间里,就从实习生跨越到核心研究员的年轻人头发确实长了不少。
中尾広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的头发只是快到肩膀而已,现在已经在肩膀下面了。
天生的自然卷与良好的发质,让规律蜷曲的黑发看起来柔顺又有光泽,只是看到都会让人觉得手感很好。
但是这个人的性格却与柔顺的头发截然不同,又硬又倔……
而刚刚被中尾広树夸过的灵活的舌头,正藏在淡色的嘴唇后面,未启唇的时候是一点也看不到的。
“你想要我怎么做?”中尾広树问道。
他早就不哭了。
羿玉抬手勾了勾,示意中尾広树离近一点说话。
中尾広树本是跪在地上的,见状面上闪过一丝屈辱,却连犹豫也没有,直接膝行至羿玉身旁。
羿玉:“……”他刚刚是做了什么很容易被误解的手势吗?
他明明只是觉得实验室里到处都是监控,说不准他的休息室里也有一两个,保险起见当然是耳语,或者另外约定一个地方说话才安全。
中尾広树这是在干什么?
自己都到羿玉身边了,羿玉还不说话,中尾広树有些恼怒,却敢怒不敢言,垂眉顺眼地跪坐在地上,腰背却挺直了。
羿玉也不再说其他的了,免得中尾広树又擅自代替。
他只低下头,在中尾広树耳边问了他的住址。
羿玉家里有个侯凤岐,不方便说话。
中尾広树嘴唇抖动了几下,眼神复杂得很,却在羿玉问完之后,将自己的住址告诉了他。
“我知道了。”羿玉坐直,移开视线,“你先出去吧。”
中尾広树忍气吞声地走了。
休息室里只剩羿玉自己了。
他在反思自己。
这个任务直接为了省事而做出的一些行为,是不是太容易让别人误会了?
先是白永丰,后有中尾広树……
羿玉表情凝重,突然发现自己在别人心目之中的形象可能与自己以为的有了些偏差。
紧接着,他又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
中尾広树来之前还好好的,回去的时候却眼睛红肿,声音沙哑,走路不利索……
羿玉轻轻倒吸一口冷气,痛苦地闭了闭眼睛。
……
剩下的工作时间里,羿玉无视了外界的所有目光,顶着各种投来的视线,顽强地在隔离室外又画了一张画,然后掐着点准时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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