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怨恨
羿玉当然知道德拉贡·桑切斯是受伤了,而不是生病了——昨晚沃尔夫·泰勒就已经告诉了他这件事。
然而无论是从德拉贡·桑切斯的身份,还是从他这两天流露出的态度来看,羿玉都能看出他对身为狼人的沃尔夫·泰勒,绝对没什么好感。
羿玉夹在陌生又熟悉的兄长,以及对几乎称得上是挚友的沃尔夫·泰勒之间,其实有些头痛。
这种头痛感,他在上一个世界也体会过,结果就是一方杀死了另一方——当然并不能忽略某个恶鬼在其中起到的决定性作用。
因为这种或许不能算得上是前车之鉴的前车之鉴,羿玉在有意识地减少沃尔夫·泰勒与德拉贡·桑切斯之间的接触,包括话语中提及这种间接接触。
所以羿玉问德拉贡·桑切斯是不是生病了,而不是问他伤势现在如何。
德拉贡·桑切斯非常享受羿玉的关怀,但他不想让羿玉为自己担心,所以用一种轻松的语气笑着说:
“我看起来身体有这么差吗?放心吧,只是之前受了一点小伤,还没有完全痊愈,再过一两个礼拜也就差不多了。”
羿玉知道德拉贡·桑切斯这是报喜不报忧,昨晚沃尔夫·泰勒说他闻到了血腥味,如果是即将痊愈的伤势,不可能到现在还在流血。
但他不会也不愿去戳破这种善意的谎言。
“那你应该好好养伤,不应该到处乱跑。”
羿玉没有去问德拉贡·桑切斯为什么需要遵守戒律,却还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猜测,不是因为狼人,就是因为吸血鬼。
“接下来我会好好养伤的,但是来见你怎么能算是到处乱跑呢。”德拉贡·桑切斯步伐放慢了一些,非常委婉地道,“菲利克斯,最近波内堡有些不太平,你愿意和我同住一段时间吗?”
羿玉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在德拉贡·桑切斯面前装作不知内情,直接问道:“是因为那个拥有‘疾病’的吸血鬼吗?”
羿玉住在蓝胡子酒吧的时候,德拉贡·桑切斯碍于圣殿与泰勒狼人的约定,不能窥探得太明显,他也是现在才意识到羿玉知道的远比他猜测得要多上许多。
“……是的。”德拉贡·桑切斯叹了口气,“正是因为你遇到了被那只吸血鬼吸空血液的尸体,我才争取到了戒律之外的特例。”
提到这件事,羿玉不由问道:“德拉贡,你曾给过我祝福吗?”
德拉贡·桑切斯非常坦然地就承认了。事实上他万分感谢自己幼年时的突发奇想,不然菲利克斯遇到被“疾病”标记的尸体可就麻烦了……
“你的祝福真的帮了大忙了,给我治疗的那位药剂师还说,如果不是因为我被祝福过,根本撑不到她配置完药水。”羿玉没有多想,随口就说出来了。
然后羿玉就看到德拉贡·桑切斯惬意随和的表情瞬间凝固,那双灰蓝色的眼睛中迸发出极端怨恨恶意的光,仿佛是喷发的火山,要将目之所及的一切全部摧毁湮灭。
羿玉立刻反应过来,德拉贡·桑切斯只知道他遇到了那具尸体,并不知道他感染了非常严重的疾病。
德拉贡·桑切斯确实不知道,他以为在祝福的庇佑下,羿玉只需要短暂休养几天就能痊愈,没想到情况竟然危急到了“差点撑不住”这种地步。
“抱歉……抱歉,菲利克斯,这都是我的错。”德拉贡·桑切斯别过脸,整理了一下面部表情,握着手杖的指尖隐隐有些颤抖。
他厌恶黑暗生物,但从未对哪一只黑暗生物生出过这种想要挫骨扬灰的恨意。
他更怨恨自己。
怨恨自己的盲目自大、怨恨自己的自以为是、怨恨自己的懦弱无能。
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眼底似乎有深藏的红光将要浮出水面。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德拉贡,不要这样,你救了我呀。”
他听到了菲利克斯有点苦恼,又有点类似于埋怨的声音:“你明明救了我却向我道歉,你是想让我愧疚吗?”
德拉贡·桑切斯眼底的红光瞬间消散了,他仓皇地转过头,在这一瞬间几乎要成为世间最脆弱的人。
“不!当然不是!”
羿玉对他笑了一下:“我都这么感激你了,你要更感激你自己才对。”
德拉贡·桑切斯才不感激自己,但如果菲利克斯想要他这么做,他就从这一刻开始赞美自己。
羿玉到这个时候也发现了,虽然他这个哥哥是圣殿的骑士,一名真正的骑士,但性格着实称不上阳光,反而有点偏执的迹象。
好在他还挺听劝的。
发生了这种小插曲,两人之后只聊了一些关于日常生活的事情,即便是德拉贡·桑切斯也没有在短时间内继续邀请羿玉和自己同住。
绕了一圈,重新回到那个雕塑喷泉的时候,一团如在燃烧的赤红大大咧咧地插着口袋站在那里。
羿玉心里立刻就咯噔了一下,下意识看了一眼德拉贡·桑切斯。
出乎意料的是,德拉贡·桑切斯这次反应很是平淡,只是看了回来,对着羿玉安抚地笑了笑。
德拉贡·桑切斯见过的狼人何其之多,与其说他之前表现的那么轻蔑是因为狼人,不如说是因为身为狼人的沃尔夫·泰勒。
然而和弟弟散了这么久的步,他已经确信,自己在菲利克斯的心目中绝对比红毛狼重要得多。
此时再见到狼人,德拉贡·桑切斯反而淡然了。
第99章 漏洞
“沃尔夫。”羿玉快走两步,心说自己没有大喊沃尔夫的名字啊,他怎么会在这里等着,是不是听错了?
沃尔夫·泰勒的目光只在德拉贡·桑切斯的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钟,之后就一直定格在羿玉身上。
“快到午饭时间了,我过来问问你中午想吃什么。”沃尔夫·泰勒说出自己在家想了半天才想出来的理由。
说真的,他倒是希望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德拉贡·桑切斯身份有问题,到时候他就有正当合理的理由用尖齿和利爪好好招待他一下了。
没想到这家伙居然真的是德拉贡·桑切斯,如假包换的那种,沃尔夫·泰勒表情沉沉地在家里转了好几圈,终于想到个借口出来了。
听到沃尔夫·泰勒的回答,羿玉下意识地看了眼天色。他估计现在顶多也就十点左右,离午饭时间不远不近。
如果是为了准备午饭而出来询问,倒也说得过去。
“多谢你的好意,但我想,我和菲利克斯需要多一点的相处时间。泰勒先生,中午我们就不打扰你了,你可以趁这个时间找人修缮一下房门,说起来,这还是我的过错呢,真是不好意思。”
德拉贡·桑切斯的声音非常温和,几乎看不出昨晚那种一言不合就要痛下杀手的模样。
透着一股恶心的、有所依恃的高高在上。沃尔夫·泰勒眼神都有些不善了,他是真的想把德拉贡·桑切斯的头发眼睛全部薅掉,这种美好的配色不该出现在他的身上。
羿玉再次头大了。
他看看沉着脸的沃尔夫·泰勒,又看看微笑着的德拉贡·桑切斯。羿玉心念如电,站到两人视线的交汇处,先对德拉贡·桑切斯道:
“哥哥,你身上还有伤,其实现在想想,我们刚才都不该去散步的,你现在最需要是充足的休息。”
对于羿玉的关怀,德拉贡·桑切斯非常受用,但他同样能够清醒的意识到,少年其实是在用委婉的语言维护了那头狼人。
他甚至能用余光看到狼人脸上得意洋洋的笑意。
德拉贡·桑切斯在心中叹了口气,但如果这是弟弟想要的,他再不情愿也不会反驳。
至于那头狼人,等死吧。
不等某位桑切斯心中黑泥涌动,羿玉已经看向了遮不住笑意的沃尔夫·泰勒——或者他根本没有想要去遮——在红发男人迅速抬过来的视线中,道:
“沃尔夫,你家的门也真的需要修缮了,总不能一直用衣柜挡着。”
沃尔夫·泰勒脸上的笑意淡了,他几乎是有些气闷地别过脸。
他很不开心,同时又知道自己没有任何立场去表达这份心情,也不想对羿玉耍自己的狗脾气,只好生闷气。
而一旁的德拉贡·桑切斯则是肉眼可见的愉悦了一些。
一方是数年不见的血缘亲人,一方是认识不久但是情谊已经很深厚的友人,羿玉只能努力把水端平。
但从心里来说,他其实是偏向沃尔夫·泰勒的,毕竟他不是真的菲利克斯·桑切斯。可谁让他现在使用的就是这个身份呢……
“至于我,我现在得回家了。”羿玉说完之后,忍不住松了口气。
白枫街16号是菲利克斯在妈妈死后自己租的,他原来的家早被酒鬼父亲卖掉了,后来一直租住的房子现在只有酒鬼父亲一个人——或许他现在也不住那儿了,毕竟妈妈死了,他没什么经济来源,可能已经成了流浪汉,也可能早就死在了某个角落。
回家,是的,每个人都要回家。
沃尔夫·泰勒知道自己的房子不是羿玉的家,德拉贡·桑切斯则是明白弟弟还没有完全接受自己,那么他的家现在并不等同于他们的家。
非常有自知之明的两人这才接受了安排。
沃尔夫·泰勒沉郁地走向自己的住宅,羿玉和德拉贡·桑切斯则是一同离开光明广场。
德拉贡·桑切斯想要送羿玉回去,但羿玉仍旧以他身上有伤拒绝了,男人很是低落,都有些痛恨如此轻易受伤的自己了。
他这副样子挺可怜的,好在两人还有一段同行的路途,羿玉就主动跟他聊天,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
这就提到了羿玉昨晚为什么会住在沃尔夫·泰勒家。
羿玉其实想从德拉贡·桑切斯这里多了解一些关于吸血鬼和“始祖之骨”的信息,便将布莱恩先生的供述都告诉他了,关于沃尔夫·泰勒的事情却没有多说。
德拉贡·桑切斯听完就笑了,羿玉保证,那绝对是一个标准的嘲笑,这种有些刻薄轻蔑的表情出现在德拉贡·桑切斯脸上却意外的合适。
他本人也确实就是有种“彬彬有礼地傲慢感”。
“菲利克斯,狼人的感官非常灵敏,它们能够记住自己见过的每一样东西,再细小的差别都能发现。”德拉贡·桑切斯娓娓道来。
“所以它很轻易地就相信了布莱恩所说的,什么‘看到烟盒里粉末的一瞬间就认出来了那是什么’,可是布莱恩又不是狼人,粉末没有明显的味道,他是怎么辨认出来的呢?”
羿玉怔了一下,确实如德拉贡·桑切斯所说,这是一个漏洞。
沃尔夫·泰勒习惯用自己的思维去思考,没有意识到狼人与人的差别,而羿玉则是因为对神秘领域的知之不多,所以很信任沃尔夫·泰勒的判断。
那东西应该确为“始祖之骨”的粉末,但是布莱恩先生还是隐瞒了一些东西。
“如果我没预料错误的话,那个布莱恩应该已经不在白枫街16号了。”德拉贡·桑切斯又补了一句,“我们可以现在就去确认一下。”
羿玉认同德拉贡·桑切斯的判断,但还是想要亲眼确认,立刻加快了步伐。
德拉贡·桑切斯不动声色地跟上,没想到刚走两步,羿玉就停下来看向他。
“我现在就回去,德拉贡,你不要剧烈运动,快回家去吧。”
少年心里确实有他,不然也不会在心急如焚的时候还惦记着他的伤势。德拉贡·桑切斯无奈地停下脚步,看着羿玉越走越快,最后直接跑起来了。
第100章 西城区
羿玉花费了原本时间的一半就赶回了白枫街16号,然而刚刚走到门口,他就听到了隐隐约约传来的哭泣痛骂声。
他呼吸有些紊乱地打开门,看见大家都在一楼房东琼斯夫妻的客厅里,琼斯太太正轻轻拍着布莱恩太太的后背,表情非常气愤。
其他租客们的神情也或多或少有些古怪。
羿玉看到了同样住在三楼的约翰逊,他立刻走过去,低声询问:“这是发生什么了?”
约翰逊一回头看到是羿玉,往他身后看去,没再看到那个有些可怕的红头发男人,他莫名感到轻松,小声道:
“今早布莱恩太太发现家里的财物都不见了,一开始她以为是有小偷,想要找布莱恩先生拿主意的时候却发现,布莱恩先生今天没去上班,也没在家,他的衣服也有几件不见了。
大家都说布莱恩先生是和别人偷偷私奔了,布莱恩太太真是太可怜了,她和两个孩子以后可怎么生活,布莱恩先生一个铜币都没留给他们!”
羿玉知道布莱恩先生会逃,没想到他居然会抛妻弃子地逃……
大家一开始都非常同情布莱恩太太,琼斯太太更是想方设法地想要帮助到布莱恩太太。
她提议可以先将布莱恩一家提前预交的两周房租退给布莱恩太太,这样布莱恩太太可以带着孩子们搬去租金更加便宜一些的地方,剩余的那部分房租也能够让他们支撑一段时间。
而且大家之前都见过布莱恩太太的一些首饰衣服,那些可都是硬通货,可以换取钱币的。
布莱恩太太犹豫了一会儿,却没有立刻同意琼斯太太的提议,她说她想要在这里多等一些时间,或许布莱恩先生会反悔回来。
琼斯太太的眼神非常怜悯,她知道像布莱恩先生这种抛弃妻子和孩子,拿走全家财物的男人是不可能再回来了。
于是她更加温柔地安慰起布莱恩太太,没想到却从布莱恩太太口中得知了另外一个更加令人震惊的消息。
原来布莱恩先生已经抛弃过一次妻子了,那一次布莱恩先生是和现在的布莱恩太太一起从波内堡的西城区来到了码头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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