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法挑选,更无法将任何一位哨兵剔除他的生命。因为那是他仅有的东西,是他越过一切功名利禄,最为看重的陪伴与情谊。
缺什么就想要什么。
缺爱是他最大的弱点,所以贪婪便成了他的原罪。
宋磬声仰头望着这棵生长数百年的黄金树,忽然觉得树要比人简单多了。
合适就活,不合适就死,没有甘不甘心,也没有愿不愿意,只要人类不去干预,它就能在土里扎根到永恒。
太阳越升越高,整个岛屿都沐浴在正午的阳光下,宋磬声伸手抬高,五指张开,从指头缝隙里看向缀满枝条的金叶子。
巴掌大的叶子脉络清晰,秋风一吹,一片摇摇欲坠的叶子就离开了树梢,打着旋儿向下飘落,一步三晃地落进了宋磬声向上摊开的掌心里。
宋磬声微微一愣,手腕一转,将细而短的叶片捏在指尖,可还没等他细看,耳边就传来姚湛空的喊声:“念生。”
宋磬声回头看去,就见袅袅炊烟已从低矮的炉子里升起,姚湛空就站在土泥做的灶炉前向他招手。
他起身快步向姚湛空走去,提高声音回应道:“来了!”
走到近前,他才发现姚湛空已经换了身灰色运动服。
他衣袖半挽,露出线条饱满而流畅的小臂,利落的棉质长裤包裹着修长的大腿,简直像个二十出头的少年,哪里还有姚氏总裁的影子。
宋磬声笑着看他,顺手将落入掌心的黄金叶递了过去,“喏,送你。”
姚湛空明显一怔,数秒后回神接过,耳廓微微泛了红,低声说道:“谢谢。”
宋磬声大方一笑,道:“不客气。”
姚湛空将叶子拿在手里,问道:“中午吃烧烤?”
宋磬声这才发现土灶旁有个保温箱,里面放着成串的腌制好的菜品,生了火就可以直接烤。
姚湛空准备的也都是他爱吃的,宋磬声自然没有异议,他欣然点头道:“好啊。”
“那你等等我。”
说完,姚湛空就快步去了屋子,数分钟后才回来。
而那片随手捡来的叶子,也已被他万分珍重地放到了行李箱的夹层里。
第048章
屋里有几把低矮的木头凳子, 由于游客不多,所以凳子边缘还保留着一层粗糙的毛刺。
姚湛空将外套折起,包成坐垫模样放在了椅子上, 道:“来这边坐。”
宋磬声所坐的小木凳位于风口上端, 几乎感觉不到什么煤烟。
姚湛空则与他相反。
许是很久没做过这种需要亲自操刀的活了,站在土炉前的他被煤烟呛咳了好几次。
他皮肤白, 咳嗽过后的红晕便越发明显,再加上额角渗了汗, 看上去甚至有几分狼狈。
宋磬声抬头望了望天, 一时不知道他是被烟熏得, 还是被大正午的太阳晒得。
宋磬声担心道:“要不我们吃点别的吧?”
既然是出来玩, 总得两个人都开心才好,要是因为一顿烤肉狼狈至此,倒是失了初心了。
“没事, ”姚湛空刚一说话就被煤烟呛了一口, 他偏过头,边咳嗽边道:“我……咳咳……我可以。”
宋磬声或许已经不记得自己一开始的旅行计划了, 但姚湛空依然清楚地记得那条清单上的所有内容。
吃烤肉,就是宋磬声制定的旅行计划里的第一项。
只可惜,他会吃不会做,厨艺方面完全是小白, 哪怕来时已经做了准备, 可厨艺黑洞的称呼也不是白来的, 成功生了火也不见得能烤出美味的肉串。
当他连续烤焦两把肉串后,宋磬声终于坐不住了, 他起身拉住姚湛空的衣摆,直接下了决定, “我们吃点别的。”
姚湛空垂眸看向宋磬声,脸上带着明显的懊丧,他低声道歉道:“对不起,是我没准备好。”
“为什么要道歉?本来就不怪你。”
宋磬声扯着衣袖为他擦汗,他还没踮脚,姚湛空已经自发弯下了腰。
他专注地看向宋磬声,小声道:“我还准备了一些别的,你想试试吗?”
“当然,”宋磬声笑了,“吃什么都可以。”
姚湛空对自己的厨艺也有自知之明,为了以防万一,自然也准备了planB。
他将便携小锅搭上灶台,又将提前熬煮好的半成品倒入锅里,奶白色的鸽子汤在火上咕噜噜地冒着泡,那些幸免于难的串品则从烧烤变成了串串香。
姚湛空撕开料碗的密封盖,放在灶台边缘,等着菜熟。
该说不说,煮食物和烤食物完全不是一个难度等级的事情,至少对姚湛空来说,前者简单多了。
尽管中间有些插曲,但并不妨碍这是味美管饱的一餐。
餐后,趁着温度正好,他们牵手去了海边,将鞋放在海浪卷不到的地方,赤脚走在沙滩上。
泽罗尔岛上的白沙很细,加上沙石刚被太阳晒过,踩上去非常舒服。
姚湛空比宋磬声高一个头,脚的尺码自然也大一号。他转头看向来时的路,两排大小不一的脚印并排布列在沙滩上,看上去很是和谐。
“等我一下。”
姚湛空拿出手机,半蹲下身拍了张照片。
远处的蓝天白云是背景,近处的白沙与海浪是点缀,正头顶的太阳将他们的影子压缩成两个矮胖的黑团,黑团前便是那两排脚印。
“好看吗?”
这回,他倒是大方地拿给宋磬声看了。
“嗯……”宋磬声很客观地评价道:“还不错。”
风景就在那摆着,出来的成片自然难看不到哪去。
他说不错,姚湛空就更满意了,他切回简讯,将自己常年空白的头像换成了刚拍的照片。
他一换头像,何止姚氏集团,大半个帝都都惊动了。
先发现的人自然是秘书,毕竟姚湛空是他的唯一置顶。他刚发现头像变了时,还以为简讯卡了,可刷新了好几遍,这bug还在,他又开始怀疑姚总的账号被盗了。
直到,公司小群里的聊天记录忽然变成了999+,他才知道姚总竟然真的换头像了。
“我靠我靠!快看!姚总换头像了!”
“我去,我也看到了。我没看错吧?这的的确确是两个人吧?”
“没错没错,是两个人。我也傻了。这是什么意思?官宣了?”
“牛逼!我估计全公司一半人的心都要碎了!”
“谁啊?谁啊谁啊?啊啊我好好奇!有没有知情人?”
……
八卦先是在公司群里传播,随后又传到了娱记耳朵里,可这回连手眼通天的娱记都不敢胡乱播报了,生怕一时嘴快的下场是一张律师函。
可不敢播报不代表不能打问,他们越探究,事情的传播速度就越快。
而与娱记几乎同时收到消息的,是与姚氏在同一个商圈的人。姚湛空的婚姻状况直白地关系到他们企业的生死,由不得他们不在意。
可无论他们动用多少手段,又将地掘了几尺,都没一个人能撬到任何关于宋磬声的信息。
总之,一下午的时间,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全知道了这件事。
可这一波八卦的热度还在喷涌,姚湛空就再次大方地提供了新素材:他又换头像了。
新头像更直观了。
那是位少年的背影。
他穿着白衬衫,黑长裤,赤脚站在沙滩上,海风掠过他柔软的发丝,浪潮也在向他涌来。在苍茫的海面上,他是唯一鲜活的生命。
但人们还没来得及保存,这张昙花一现的照片又很快被上一张代替。
姚湛空到底还是舍不得宋磬声的照片流落在别人手上,哪怕只是张背影也不行。
外界的八卦几乎吵翻了天,可泽罗尔岛上的两个人却过起了与世隔绝的日子。
天渐渐暗了,宋磬声坐在岸边听海,时不时抬眼看向不远处正在游泳的姚湛空。
而在海里的人也时刻惦记着岸边的宋磬声,游了几个来回就上了岸。
泳衣很贴身,即便在夜色中也能看出姚湛空那极好的身材。宽肩阔背细腰,饱满的肌肉线条流畅,湿发被随意抓向脑后,露出英俊的五官。
像是夜里化形成人的鲛人。
宋磬声望着自海水中走出的姚湛空,有一瞬晃神。
虽只有短短一瞬,可在那一瞬,他也的确短暂地忘记了一切,只纯粹被他的魅力攫取了心神。
第049章
姚湛空头发上的水珠还在不间断地滚落, 他将头发随手抓到脑后,坐到了宋磬声身边。
他修长的大腿随意抻着,视线落在海平面上, 夜色下的眼神幽深而静谧, “想下去游一会吗?”
“不去了,”宋磬声笑了笑, 道:“我不擅长游泳。”
不擅长?
姚湛空讶异回眸,对这个答案颇感意外。
宋磬声的确不喜欢运动, 平日里更是连路都懒得走, 经常赖在江凛背上不下来, 但唯一能吸引他的运动, 就是游泳。
在游泳方面,他的水平都快赶上国家二级运动员了。
可为什么现在却说不擅长呢?
是怕在他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吗?
姚湛空看了他一眼,目光略深, 最终还是选择履行自己的承诺, 宋磬声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一句也没多问。
宋磬声蜷起小腿,将自己抱住,面色虽如常,心底的思绪却乱得厉害。
白天还好, 这里风景秀美, 又是他少时向往的地方, 再加上姚湛空贴心作陪,一时倒也让他忘了大海带给他的阴影。
可天色一暗, 身边又没了人,安静下来之后, 他脑子里全是当初被人扔到水下强迫窒息的画面。
宋磬声深吸一口气,实在不想继续呆在这里了。他起身站了起来,道:“阿湛,我们回去吧,我有点冷。”
姚湛空一怔,下意识起身拉住他的手,问道:“你……”
是不喜欢这里吗?
可他这句疑问还没说出口,就已经透过那双清凌凌的杏眼,看到了其间掩藏极深的焦躁与不耐。
尽管宋磬声已经极力掩饰了,他甚至像往常那样露出了笑容,可夜色卸下了他的防备,他的伪装不似过去那般完美,唇角微笑的弧度僵硬到一眼就能窥破。
姚湛空呼吸一滞,心脏像被重锤击中,他难以自持地联想到了更多细节。
宋磬声喜欢烤肉没错,可他也不是谁做的烤肉都喜欢。那个能用一手好厨艺哄他开心的江凛,如今并不在泽罗尔岛上。
或许,他不是不喜欢这里,只是不喜欢陪他来泽罗尔岛的自己吧。
姚湛空深吸一口气,原本只是轻轻牵住宋磬声的手,忽然加大了几分力气。
他堪称强硬地将手指插I入宋磬声的指缝,与他十指紧扣,可脸上的表情却像是什么都没察觉一样,挂着与平时一致的温柔笑容,道:“既然冷了,我们就回去休息。”
宋磬声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刚想和他一起走回木屋,就见姚湛空松开了十指交握的手,在他面前半蹲下身。
他说:“上来,我背你回去。”
宋磬声没犹豫太久便趴上了他的背,速干泳衣的材质很薄,薄到让他生出一种自己直接贴向他皮肤的错觉。
姚湛空的背肌很结实,脊柱间有道迷人的沟线,哪怕没有亲眼看到,宋磬声也能从紧贴的触感中感觉到其中蕴含着的强悍力量。
姚湛空并没有借此机会占他便宜。
相反,他的动作非常规矩,只用一双手臂勾着宋磬声的腿弯,将大部分着力点放在了弓着的腰背上。
尽管这姿势有些累人,但无可否认,这的确会让背上的人更加舒服。
宋磬声不说话,他便也跟着沉默了下去,可他的心绪却远不如表面平静。
他不是忘了刚才的事,他只是将这些细枝末节的不甘与妒恨通通忍了下去。
就算他更喜欢江凛又如何?
陪他来泽罗尔岛的人,他回来后第一个接近的人,不都是他姚湛空吗?
至于江凛,多少年没露面了,或许是死了也不一定,拿什么和他争?
机会都是自己争取的。
他已经幸得上天垂怜,重新遇见了宋磬声,没道理再因为各种顾虑而错失良机。
忍了多年的欲望早在认出他的刹那便爆发,要不是顾虑着宋磬声或有难以言表的秘密,他恨不得当场便戳穿一切,将他拆吞入腹,再也不分开。
这欲望越忍越重,可越重他反而越能忍,即便忍到心脏沉沉坠痛,他面上的笑容却依然柔和。
因为他自己很清楚,人皮下的他就是个由欲望构成的怪物,为了不吓到宋磬声,他只能忍耐着慢慢靠近。
时间还有很多。
他相信上天不会那么残忍,既然给了他第二次希望,就不会让他像第一次那样,还没得到,就彻底失去。
宋磬声的手就在他身前,他低头轻轻吻了吻他的手背,慢而稳地向前走,语气轻得像片云,“念生,你会永远留在我身边的,对吗?”
宋磬声趴在他背上,好不容易清空了思绪,刚回神就听见这么一句。
他想了想,认真回答道:“这取决于你。”
如果姚湛空口中的永远,是以生命为度量衡的话,那在姚湛空死之前,他的确会一直留在他身边。
可这句话听在姚湛空耳朵里却更像是种承诺:只要他做得好,就有争取的资格。
姚湛空眼前一亮,因江凛而起的嫉妒顿时被扫空,他心里欢喜,语气也更郑重,他说:“好,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做到的。”
他的承诺如此真挚,其间蕴含的真心甚至让宋磬声都有些动容。
他看着身下的男人,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出声试探。
他动了动身体,将自己往上挪了挪,让自己的唇瓣贴向姚湛空的耳朵,小声道:“阿湛,你可不可以帮我做件事。”
狐狸的耳朵本就敏感,况且贴近他的人还在如此亲昵的呼唤他。
宋磬声的呼吸像柄小毛刷一样挠进姚湛空的耳朵,他浑身如过电般颤了一下,声音都有些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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