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京如瞬间火了:“你特么——”
关万春捕住他的下唇,将他未说出口的污秽堵住,使力一咬。
血腥味陡然布满二人唇齿之间。…!!李京如半躺着,看着关万春近在咫尺的脸,迟迟做不出任何反应。
嘴唇上的痛感变成麻麻的酸胀。他回过神,想说服自己刚刚只是被某只人型未开智动物啃了,但完全没成功。
关万春看来没有僵持下去的打算,只是下床站直了俯视他,“恶心吧?你明白就好。这张床归你了,我睡另一张。”
李京如反应过来,登时又气得眉毛倒竖。这姓关的折辱了他一顿,末了还详装大方?
他肺鼓得都要炸了,止不住开始蛐蛐:小心眼,怪咖,自以为是,变态……
这要是在他的地盘,他必然要给这登左右开弓抽三四十个巴掌来解气。
可初来乍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李京如咬牙把愤然吞下,抱着衣服去洗漱,出来的时候头也不吹就背对着那混蛋钻进了被子,鼻子一吸,是木质调的温暖醇厚。
这味道很像汤姆福特的某一款香水。
妈的,是那登身上的味道。
李京如心里排斥着,但前几日流连在外实在疲乏,他沾了床很快就感到一阵困意涌上。
背后那人问一句“你不换房间?”
他倦意非凡,随口嘟囔:“懒得,要走你走。”谁好像笑了。
这对话犹如一只蝴蝶,从他意识海中拍翅遁走,一丝痕迹都没在记忆中留住。随后,最后一一缕紧绷的意识也在乌木香中松弛下来,坠入睡眠深处……
噩梦如常从他破碎的22岁开始播放。
起初是套磁两年的美院教授患癌不招研究生的邮件,接着是女友劈腿的横来之祸,随后,他的真实身世被哥哥情急之下抖落了出来。
他本可以忍受生活的下坡路,但更加难以宣之于口的事件作为悲剧的高潮,把生活彻底捣了个破碎。
一件一件,一桩一桩。
他的人生以22岁那封邮件为一条鲜明的分界线,从前是金枝玉叶,才华横溢的李小公子,此后是不明来路,处处碰壁,还惨遭父母耻弃的李京如。
梦中他与现实一般,越努力越心酸。
最可悲的是,他离家出走明明是为了躺平远离一切的,最终还是选择了参加能在履历上书写一笔的志愿活动。窝囊啊!
第二天他是被先令叫醒的。
“李金柔,李金柔!”小手拍在他脸上,惹得他皱起了眉头。
李京如抬眼,纠正他说:“是李,京,如。”
先令蹦到他床上,笑嘻嘻扯他的耳钉,玩乐式地说道:“快起床,九点半你们要出门了。”
李京如看了他脏兮兮的脸和手,不自觉地瞟向旁边。
关万春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被子叠的整整齐齐擂在床头。
李京如松了口气,坐起身来,问先令:“我去哪里吃早餐?”
先令:“我带你去餐厅,柔丝为大家做了早餐,你已经是最后一个起床的了,茶早没了……你嘴唇怎么了?”
李:“…没事,你先去外面等我吧。”
先令汲着一双义乌出口的拖鞋跑开,在门口玩起了水管。
李京如从行李箱中翻翻捡捡,找不到一件适合这个天气的衣服,于是把目光投向屋中唯一的衣架——上面挂了几件大衣。
他心虚地走过去,却在上面发现了一张纸条。
与他闹过不愉快的室友似乎预知到这一切,写道:“李京如,看起来像你没有厚外套?你可以穿我的,如果需要它的话。记得去交给柔丝为了干洗,当你还给我的时候。”
明明口语还可以,字却像二三年级的小学生写的,语序颠倒,歪歪扭扭。
李京如“切”了一声,然后嘴角勾起。
还挺细心,会照顾人。
两人身形有些许差距,李京如挑了件阔肩的毛呢西装,搭着自己的镂空设计衬衣与不规则西装裤,又别上古董珠宝胸针,戴上丝巾。
李京如照了一会镜子,嘲弄道:“不三不四……是,我就是不三不四。”
他吃过早餐便跟着玛丽以及昨晚那个金发碧眼的女生艾薇坐车出了门。
这才看清昨夜黑暗路途的实际模样。
别墅并非废弃品,而是还处于建造半途,那栋尤为华丽的建筑是方圆十里最大的教堂,而所谓的颠簸道路,其实只是未开发的沙土原野。
白天看起来这么正常,怎么晚上就那么吓人啊…
艾薇是个很热情的美利坚姑娘,跟他介绍了当地风土人情以及志愿工作内容,还跟他透露其他志愿者去看动物大迁徙了,下周才回来。
一夜过去他对英文适应了不少,依稀听懂了大部分。
玛丽开着车,等艾薇叽叽喳喳说累了,才问:“京如,你有什么想为孩子们做的呢?”
李京如想了想,说道:“我可以教他们画画。
此言不假,他刚从国内顶尖美院的油画系毕业,也是个有些名气的网络插画家。
不过,他还是补充了下:“教小朋友们我还是新手,可能做得不太好,我会学习的。“玛丽发出一声温和的笑,说:“没事,你在这里要待两三个月呢,慢慢来。”
抵达BaF办公楼了。
李京如从车窗望去,说是办公楼,其实只是一栋街边二层小筑,三楼建了一半就烂尾。
楼的附近有一座人行天桥,桥下沟渠旁有十几个小摊卖着烤土豆、按键手机、编织手链等各种各样的东西,用木头临时搭起的店铺内则卖着各国捐献过去的衣物。
李京如敏锐捕捉到一件写着“美因外卖“的明黄马甲。
此外,也有一些贴满广告的小巴士在招客,以及无所事事的流浪汉在徘徊。
人来人往,泥土纷飞。
陌生的环境与异域风情让李京如的心情好些:没人认识他,没人会像父母一样因为所谓“不男不女不三不四”的衣着而看不起他。
果然,虽然李京如的东方面孔一出现就吸引了五六十道视线,但女人们含羞地瞧着他,几个大胆的当地男人靠近了也只是友好地说“泥嚎”或者“阔尼几哇”。
李京如按路上艾薇说的,把手机和现金紧紧扣在口袋中,不接话也不聊天,低头走进楼中。在那里和七八个工作人员都打过招呼,开了个小会后就跟着艾薇出发去学校。
只剩他两了,艾薇忍不住兴冲冲八卦起来:“京如,看出来你身上这件外套是克里斯的,你们有没有发生什么呢?昨晚。”
李京如想起昨晚那个说不上是亲吻的吻,不由汗颜,连连否认道:“没有,真的没有。我是直的。”
艾薇退后一步,难以置信地打量他——尤为先锋时尚的穿衣品味、打理得宜的微曲黑发、六个不同色的闪亮耳钉、雌雄莫辨的长相…
处处明明都在预示着李京如像是会披着彩虹旗参加同性恋权益游行的人。
她大惊失色反问:“你是直的?你是直的?!你…你怎么会是直的?”
李京如笑叹:“你不觉得靠种种迹象就给人定性的做法很奇怪吗?我不觉得我是同性恋,只是比较喜欢打扮罢了,而这跟我学纯艺有关。”
艾薇:“好吧。确实出乎意料,不过,你真的对女人有x欲吗?真的没有考虑过另一种可能性吗?我的朋友伊森因为对女性没有x欲觉醒性向的。”
闻言李京如脸色一黯——这精准戳到他痛处了。
第3章 男人的难言之隐
李京如谈了两年的前女友劈腿的原因,就是因为…
他对着她硬不起来。
李京如保证他老二绝对功能正常,然而,饶是他那香软甜美的前女朋友使出浑身解数,从脱衣舞到制服诱惑,他就是提不起兴致。
前女朋友气急败坏,抛出那句经典名言——“你不爱我”。
实际上李京如心里是挺喜欢她的,但在这件事上尝试多次之后,他也开始怀疑自己对她的感情了。
这简直是刻在他人生耻辱之柱上的一件大事。
然而,对同性?更不可能了。
自己说不定真的是无性恋。李京如苦笑了起来,没有回应艾薇的发问。
超市门口的警官严肃搜查过他们的包裹才放他们进去。
艾薇解释道:“这里抢劫勒索的事件多,尤其夜晚,超市还是银行通常都有很多警官守着。”
“原来如此。”
李京如突然理解了为什么夜里那机场警官要担心他,也后知后觉他脑门一拍就飞来其实有多危险。——命真大啊两人买过文具继续步行前往学校,艾薇愉快道:“今天是周五,孩子们不上课,陪他们玩就好了。”
李京如:“好。”到了。
这是一个寄宿学校,核心建筑是栋土坯楼,砖石结构的墙体上裂痕随处可见,随手一扣便掉灰,似乎做好了在风雨中倒塌的准备。
土坯楼前有块小小的空地,旁边是一间四五平米大的食堂。
李京如从小就在的贵族学校,校区建得像大庄园,教室宽敞又亮堂,大型游泳馆音乐厅图书馆都是必备的。
眼前破旧不堪的校园让他感到一阵莫名悲伤,心里沉甸甸的。
二人推门而入时,三楼冒出许多颗黑乎乎的头,好奇的小孩们眨着亮晶晶的眼睛,对上李京如视线时就害羞起来。
很快小孩子们蜂拥而下。
几个小布丁拉着李京如的裤腿便嘻嘻哈哈往上爬。
李京如心中的阴霾被孩子们纯洁的笑容洗劫一空,笑吟吟掏出橡皮泥套装教他们捏。
不多时,蝴蝶、长颈鹿、花朵、虫子等等五颜六色的艺术品就从小手中灵巧跃出,在灰扑扑的校园里格外鲜艳。
“这是什么?”李京如指着几个像企鹅的小东西问道。
四五岁的小姑娘还挂着鼻涕泡,低下头小声说:“雪宝。”
“什么?”他没听清。
“雪宝,《冰雪奇缘》里面的角色,他们的最爱。”学校的教师之一莉莉笑着解释。
一个下午很快过去,暮色不久将要降临,出于安全考虑,李京如和艾薇需要快点离开并在日落前回到玛丽家。
孩子们不舍地扯着他们的衣角说道谢谢陪伴。李京如自认是个感性的人,感动得稀里哗啦,差点哭出来。
莉莉老师跟他们说过谢谢与再见,便蹲下将孩子们的橡皮泥作品按颜色拆开,揉回原始。
李京如冲着那堆小艺术品五指一张,脱口而出:“别!”
莉莉刚把一个雪宝的头拧断,无辜地问:“嗯?怎么了李先生?”
李京如急着说:“我下次来还会买的,不用拆回去重新利用了。”
——他完全看不得孩子忙活了一下午的作品被当作垃圾回收处理。
莉莉感激地看着他,用尤为起伏跌宕的语调说:“李先生,您真是个好人,我替孩子们谢谢您。”
李京如脸皮薄,显然被莉莉隆重到了,耳朵尖瞬间变红:“啊哈哈,是吗…?”然后同手同脚地后退。
活下来的雪宝们仿佛也在齐声欢跃,“李先生!您真的是个好人!”
两人走出学校的门,一看起来有十一二岁的男孩子急匆匆跟了出来,非常礼貌地问:“李先生,你还会再来吗?”
李京如:“嗯,我下周一会再过来。”
那孩子请求道:“非常不好意思,我知道这算是一个过分的请求,请问可以为我们带一个足球吗?”
李京如表情一变。
这请求…怎么能算过分呢?他给家里小辈的礼物,一般都是游戏手柄或者明星亲签,一个足球最多只能算是举手之劳。
李京如爽快答应了。
那黑人小男孩感激地对他鞠了几个躬,跑回去把铁门咔擦锁上。
门一关李京如的笑容就淡了几分。
他想,至少要做点什么吧。
在和男孩聊天的时候艾薇一直没动静,李京如回头找她时发现她蹲在墙边观望着什么。
他好奇跟着凑过去。
原来学校外拐角的墙体上有一个人为的大破口,透过这直径跟足球几乎差不多大的口子,是望得见远方光鲜的高层商品楼的。
他们驻足沉默许久,心里皆是一样的想法——不知道这些年有多少孩子透过这个土洞去窥探无法触及的生活,随后走进身后这栋危楼。
伴随夕阳的西下轨迹,两人坐着当地常见的交通工具tuk tuk车回玛丽家。
车子特别小,一行动就格外晃,要死的是又经过昨晚那段狂野的路。
李京如东倒西歪得更厉害了,吓得狂说普通话:“我靠,我们不会连人带车甩个狗爬吧?”
轰隆隆的引擎声中,艾薇:“What”
司机大叔的技术令人感动,他们在日落前安全抵达。
李京如脸都白了,擦了擦一路憋出来的汗,率先推开眼前这扇曾令他恐惧的铁门。
迎面便是关万春靠在藤椅上看书的场景。他指尖带着些闲散的懒,浅尝辄止摩挲着书页。
开门关门动静显然不小,关万春从书中抬起头,视线却略过艾薇直直打在他身上。
天际骤然有些起风,自西南方向席卷着这座城市,但来势不急,落到院子里只温柔地掀起他们二人额前的碎发。
李京如并不是个容易害羞的人,可被这个人这样盯着…明明只有数秒,未完全消惊的心竟像被根小针刺了一下,微麻后泛起奇怪的感觉。
他猛地别开目光。
先令在蹦床上上窜下跳哈哈大笑,“金柔”“金柔”地喊。而艾薇已经窜进了厨房。
李京如选择放弃对先令口音的纠正,转而匆匆走去房间那边,免得和关万春正面对上——他对昨晚仍然有些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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