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想着为我好吗?可牺牲爱人得来的一切怎么可能是真正的好。
李京如哭得脑子混沌,压根就没有听到这句话,一会念叨“我讨厌你”一会又是“我要回去”,最后因为疲惫而昏昏沉睡过去。
关万春给他盖好被子,自己却走到阳台点燃了烟。远处黑到极致的深海上有微光点点——那是夜渔的行船。
他在朦胧烟雾中想起在Percival的许多个夜晚。
万籁俱尽,他爬到钟楼的最高处,平躺在瓦片上放空大脑。星空恒远,山脉深沉,苍穹之下少年难得寻到安定。
春去秋来十几次,时光快速轮转,少年的身影抽条,成长,演变成高大的男人,五官由青涩倔强过渡到成熟立体。男人只身长立于高级酒店露台,面朝印度洋广袤的黑暗,心中千回百转。会有办法的。
一道闪电劈开深不见底的浓夜,天地静止数秒后闷雷才轰隆作响,顷刻海底林间万千生灵惊醒。
良久,人影不再,一截彻底凉掉的烟安静躺在古董烟灰缸上。
【作者有话说】
没有吞章节,这一章连着44
第46章 他对这个男人的迷恋
天空万里无云。
机场广播中的声音已有些急躁,“航班OL7389即将起飞,请…”
该航班舱门旁一空姐双手交叠在小腹前,几乎把不耐烦写在了脸上。她朝对讲机迅速说道:“还差一个人,又一个临时买票的。没办托运,五分钟没到就不等直接飞。”四分钟。三分钟。
时间缓慢得几乎能发出声音。
空姐的怨气呼之欲出——已经晚于起飞时间接近半个小时了。
最近这几天总有人玩迟到这一出,让整机人等等等等个没完没了…两分钟。
她冷笑着拉上机舱门。
等个毛,飞。爱拖拉浪费彼此时间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就当给他长个教训。
廊桥拐角闪出一个踉踉跄跄的人影,脚步声由远及近。
空姐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因此停下,时间拉抻得更长更慢了,门缝越来越狭窄,乘客的脸色肉眼可见变得苍白——啪。
空姐松开手,时间恢复原有速度,舱门的关闭停止下来。她双手重新交叠在小腹前,换上标准笑容,“这位乘客,下次可要早一点哦。”
“是的..好的,不好意思女士。我妻子今天早晨突然去世了,所以急着要赶回内罗毕就买了最近一班机票,只是我自己腿脚不太方便了,出门时拐杖还被路过的狗抢走…给您带来麻烦了!”
头发花白的沧桑老人略有些难以为情。
“我的天…很抱歉听到这个消息。”卷发空姐笑容变得有些不自然,“快进去吧,小心点。”
她扶老人移动进飞机内部,又亲自目送其落座,挺得过度笔直的后背才松了下来,“早知道不那样说了…”
飞机舱门彻底关闭的最后半秒,一小阵来势汹汹的风钻进机舱,直冲,右拐,咻咻飞过机舱走廊,然后被迎面走来的另一位空姐撞碎得无声无息。
空姐按顺序检查旅客的安全带佩戴状况,她右手旁侧有一年轻男生,正咬着从酒店自助早餐上带来的面包。
男生滑弄手机,扭头跟同行好友道:“你看新闻了没?那个我们本来打算去住的国际酒店昨晚发生了爆炸性火灾,死了八九个人,还有一个游客没死成,但脸都烧烂了,之前长得白嫩着…可怕。”
时针快速往回拨动。
16个小时前。
“起床!”关万春举手对着李京如的脸一阵狠拍,“起!”
李京如扭起来:“来亲——”
“亲什么亲?”关万春掀走被子扔地上,把李京如从胳肢窝举起来,跟晒衣服一样用力抖了抖。
李京如这下彻底醒转了过来。他莫名觉得整栋楼都特别吵——这很奇怪,明明房间隔音向来很好的。
他挣开牵制,站稳了问:“怎么了?”
关万春恨铁不成钢:“刚刚那两声响成那样,你是一点都没听见?”
大约是三点十五分的时候,他在书房处理白天堆积的邮件。伴随着几声巨响楼微微震了震。他心跳加速,从抽屉中摸出U盘,给重要文件拷备份,期间楼层下方的尖叫声与哭声越来越清晰。
文件尚在传输。
他返回卧室,拍醒了李京如。三点十八分。
关万春扔给李京如一个提包,长话短说:“火灾在往上蔓延,这里消防没那么快到,你回房间收东西,五分钟内出来。”
李京如听到火灾后“卧槽”一声,这下再困也睡不着了,急匆匆跑回房间。
两人各司其职,迅速行动。
关万春从衣柜里抽出几件大衣丢进浴缸,水哗啦啦喷洒下来,很快衣服被均匀沾湿,李京如也夹着鼓囊囊的包回来了。
他扯起其中一件扬起披在青年身上,又把桌上的丝绒盒子取来递给青年,“放好。”
青年神色微动。
李京如怀揣着焦虑心情跟关万春出了门,穿过无人的走廊,找到逃生楼道并往下快速跑。
层数才下降两个数,往上逃命的人就堵住了他们去路,劝阻道:“不能下去!下面堵死了全是烟,晕倒了好几个人。”
关万春表情凝重:“另一个救生楼道呢?”
看着是酒店工作人员的姑娘双眼怒睁,“火就是从那边烧起来的!F*,6楼的餐厅炸了,连带着同一楼的瑜伽中心一起烧,然后就止不住了,下面现在跟火海似的,我的手刚刚还……”
五分钟后,天台。
“老关,我们是不是要死了。”李京如面如菜色。
“也不是可能。”关万春把袖口捂在鼻腔上。
“人的生命在大自然面前,可真是脆弱。”李京如张望四周,无声呢喃。
天台上的人越来越多,不少年轻人坐在地上绝望地嚎啕大哭,有老人在不停抱怨人生的不公,也有从火海中冲出来的一家人在相拥而泣,恐慌气息弥漫着。火光照亮了半边天,空气中的烟火味越来越浓重。
李京如握紧了拳头。
他看过许许多多报道重大火灾的新闻,但身处其中的真正心情是任何报道都无法传达的。
对死亡痛苦的极致抗拒,对生命流逝的痛惜,对蔓延灾祸的畏惧。以至于手心生出密实的汗,心头悸动。
都说生死有命。不幸的话,他这一辈子就在这样一个平静的夜晚到头了。
李京如手心全是汗,心提在嗓子眼下不来,不明白为什么关万春能如此平静,到这个时候仍然很镇定地讲着电话,有条不紊地处理着或许是身后事的工作。
在惶惶作乱的人群中犹如一座巍峨挺拔的高山。
奇怪的是,像被传染了一样,李京如心中的惊慌一点一点地被身侧这个高大的男人抚平。
他举起手机示意,然后走到绿植与栏杆相交的角落里,开始给哥哥发消息。哦,发遗言。
-哥我现在遇到火灾,可能屏幕上的字一个个被敲出来,然后又飞快从右到左消失。
李京如抿了下嘴。
算了,如果本少爷死在这个时候,李景唐又恰好看了手机,还得实时参与自己的死亡。太残忍了。
他食指向上拨弄。
上一则消息是:“哥我来非洲玩了,别担心。”
上上一则消息是:“哥我想吃杏仁蛋糕,你回家的时候买回来,要刘师傅的…”
再上上则:哥我……
李景唐回消息回得很少,给他的打电话居多。
从前从来没想过有和李景唐几个月没交流的情况。一开始他觉得李景唐肯定生气了,不理他也是情有可原,可后来再怎么样,气都得消了吧?
为什么一个消息都没有回?是不是已经对爱逃避的他失望透顶了?
他换做用邮箱,并把发送时间定在明天晚上。
哥,我遇到火灾了,如果你能看到这个大概率我已经噶掉了。哥你一定要好好的啊,对不起,从小到大我都在给你惹麻烦,为弟心里希望你别因为我走了就一辈子难过。但也别太快忘了我,每年都要给我烧很多的钱让我买奢侈品,我也在天上求玉皇大帝保佑你健康,别跟我一样早早就上西天……
李京如越打越无厘头,编辑到后面开始心怀感伤,最后草草发送。
世事难料,这种时候在身边竟不是哥哥,而是一个数月前还互不相识的男人。
他看向三四步外恰好挂断电话的关万春。
不知何时,他对这个男人的迷恋变得如此无可救药。
以至于被困在这个地方,他竟生出一缕算得上是愚蠢的侥幸:我大概不至于明天就得离开他身旁。
他想起睡前他们做的事,不禁脸红心跳起来。那么过分的身体接触,就那样发生在他们之间。
然而一点都反感不起来。
关万春朝他迈步。
李京如脸变得很热。
“怎么了?”关问,“被熏到了吗?你的脸很红。”
算了,或许都要死了。
还要我怎么样呢?
什么性向被不容,什么无法成为他身边的人,这些都是活得好好的时候才需要想的东西。真到命悬一线的时候,人总是要撇开那些,面对真实的自我。
李京如拉起关万春的手,把他的手掌贴在自己脸上。
能不能去抢婚?
抢婚应该怎么做?
抢婚那天他穿什么才拉风?
关万春唇边漾起带着几分暖意的笑:“不跟我保持距离了?”
“不了,我要黏在你身边。”李京如慢慢说,“要不是你,我肯定害怕得腿都在抖,尖叫得比谁都厉害。关,这个时候,我觉得我比以前任何时候还要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我真嫉妒你老婆。”
一想到这个人,在后世所有的记录中,配偶处写的都不可能是他李京如的大名,就觉得苦涩难当。
像被动灌下一碗熬的浓郁的中药,苦得满嘴抽搐,可又无力改变,只得拧住眉头,生生咽下。
关:“都这个时候了还想这些?等活下来了慢慢说,事情没有那么令人沮丧。去那边,这里太燥了,烟越来越大。”
李京如应了声,跟他往一前一后往楼梯口旁一个无人的水池区域移动。
在他们经过的走廊上,装饰绿植边一男子跪在地上仰躺嘶吼,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凭什么是我遇到这种事,我一辈子积善行德求一个福报,却连这种概率低成这样的灾祸都能碰到???为什么?为什么!!!”
李京如的大脑对英文有着天然屏蔽性。他无知无觉地往前走,很快将这个人甩在身后。
但领先他几步的关万春却频频回头看向那个人,眼神并不友好。
李京如跟随他的视线转头。发现那男子看着自己,鼻孔剧烈张合,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
一种不好的预感迅速在脑海中蔓延开。李京如意欲要逃,但脚下却像被冻住般,一时怎么都拔不开。
那男子突然从地上跳起猛奔过来,手里…那男的手里有把金属材质的锐器!
“要是我死了,你们也别想活。”猛兽一般的嘶吼响彻楼层。
李京如眼皮狂跳,脑中猝然闪起一句话:
“他的目标,是我!”
【作者有话说】
*看了后台多了好多个海星,谢谢给我送海星的宝!
第47章 危险!
卧槽啊啊啊啊!!!!!
李京如连连倒退,没想到遵纪守法二十余年,我不犯人人却来刀我。
那男子速度很快。
身后之人的脚步也很快。
眼见寒光风驰电掣逼近,李京如条件反射般往后仰。湿透后变得极重的外套成为负担,他踉跄着几乎要摔倒,然而接下来的一切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刀尖本是冲着自己来的,结果在将要扎进脖子的那一瞬间却突然调转了方向。注意力随之转动,只见刀刃带着寒光与猛烈风声往关万春脖颈上劈去!声东击西!
李京如的思维出现霎那空白,寒彻骨髓的敌意与恐惧化作爆鸣声在脑中彻响。砰。
那把刀生生拐了个弯,脱了手,应声而落。
是关万春千钧一发之际用包把利刃挡开。卸了武器后他又一脚踹上男子腹部,把人踢飞出几米。男子重重跌倒在地。
四周尖叫声迭起,以刀刃与男子为中心人群自动划分出大片空白。
李京如活在治安指数五颗星的大中华,从没遇过这种动刀动枪的事,整个人压根没反应过来。
“在这里等我。”关万春冷声说。
关万春过去跟男子说了句什么,捡起利器,从身上割下块布将其包起来,放进包里。
李京如发现人们看向关万春的表情带着畏惧与躲闪。他走了回来。
“你下手真狠啊。”李京如余惊未消。
关摇头,反倒皱眉观察着那个男人,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人可能是断了根骨头或者扭到筋骨,在痛苦嚎叫,音调凄厉至极,犹如陷入绝境的困兽。
关万春道:“离他远一点。”然后给李京如戴上口罩。
口罩上沿蹭着卧蚕,痒得不行,李京如扯了扯,同时点头如捣蒜。
——不说我也知道啊,难道要去采访那哥们的受伤感言吗?
若说之前人们还能稍微控制情绪,但从这个人的暴动开始场面就有些失了控。此起彼伏的喧闹越来越尖锐,诺大天台上气氛越来越压抑。
从远处看,往常安静巍然的玻璃建筑像块烧红了的碳。刺眼火光冲天,浓重烟雾缭绕。
街道处几声警笛刺破天空。预示着危险发生的声音传回天台,敲打着每个当事人的心灵。
李京如艰难地咽了口水。
“别害怕。”
关万春攥紧他开始不停颤抖的手掌,“我们不会有事的。距离事发时间并不长,火离烧到上面还很远,这栋楼也不会因为这点爆炸就坍塌倒下。按这里和消防局的距离最多十五分钟消防车就到了,我们会得救的,等一等,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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