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仪是被热醒的。
肌肤滚烫灼热,他迷迷糊糊的,大脑一瞬间短了路。不过一秒,就马上打了个激灵,吓得坐起来,手抽离开去,第一时间去确认自己的抑制贴。
空气里的信息素混杂,浓到近乎呛人。omega瞪大眼,连呼吸都停滞了。
他脑子有点转不过来,第一反应是自己还在做梦,因为梦里祈云的檀香味太过让人心安,所以才会哪怕醒过来,那股熟悉的信息素味道,不仅没有散去分毫,反而愈加浓烈起来,直往姜仪的鼻尖里钻。
“祈云,祈云!”
身上是凉的,他反手握住自己的手腕,确认了那阵灼热的来源不属于自己,才动作有点急地,伸出手去探身侧人闷在被子里的额头。
“祈云!”姜仪跪着向alpha凑近,音量也跟着抬高。他这回是真的慌了神,声音都无措起来,姜仪不敢太用力,可祈云皱着眉头,压根不愿意醒:“你发烧了!我们去医院。”
“……”祈云还在睡梦里,只听得见朦胧一点响动。他被吵的烦,于是抬起手蒙住双耳,试图用这样简单干脆的方法隔离去姜仪吵闹的动静。
可omega不依不饶,这种方法压根不管用。
祈云只好抬手,手动堵上了对方喋喋不休的嘴,深吸一口气,说:“别吵。”
他的声音带着沙哑的疲惫,其中浓厚的倦意一瞬间让姜仪失了声。不过怔愣只是一秒,就旋即被理智唤回神。姜仪咬咬牙,索性抓住对方伸出来的手腕,低了点声音:“等会儿再睡好不好?先量个体温。”
“你身上很烫——”
祈云还是没睁开眼,他声音透过被褥的布料,闷闷的传出来:“一直都这样,不用管。”
但姜仪怎么可能真的不管,他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心急,连态度一同变得强硬起来:“祈云。”
叫完又觉得自己的语气过于生硬,顿了顿,干脆放弃了劝说对方听从自己去医院检查的想法,翻身下床,用简短的语言命令:“让林晨过来一趟,快点。”
“嗯,有人发烧。”姜仪皱着眉,语气冷硬急促:“是。”
祈云听不下去了。
他抽出被姜仪禁锢的手,反手抽过正在通话的手机,没带犹豫地摁了挂断:“不用。”
alpha这是被迫清醒了,他也跟着坐起来,落在肩颈的发睡得乱糟糟的,身上带着尚未睡醒的惺忪:“我没发烧。”
他扣下姜仪的手机屏幕,身子因为这个动作而微微紧绷,锁骨的线条绷出来,裸露出一片冷白的胸膛。
姜仪一低头就能看见,他喉结滚了滚,略带匆忙地别过了视线,没吭声。
“易感期而已,”祈云没管姜仪,自顾自地解释。他松开手机,重新递过去,说:“假性发情了,我自己待一会儿就行。用不着叫医生。”
外面的天蒙蒙亮,姜仪这时候才发现,祈云原本颇白的肌肤被红晕所占据,连一贯清冷的眼眸,都在黑暗的映衬下,沾染上些许不清明来。
alpha说话的语调还算平静,连说自己正经历着假性发情这件事,都没有表现出半点波澜。
如果不是姜仪自己经历过,知道这样的感觉究竟是如何,恐怕就真的要被他语气里的不在意所哄骗,以为这是一件再小不过的平常事了。
他听见了,祈云的尾音在发抖。
而对方陷入这场痛苦的诱因,姜仪太清楚了。他指尖发颤,一时间不知是该向前还是后缩:“这怎么会没有事?”
姜仪的嗓子发干,他跪在祈云身侧,不敢再离得更近了。
空气骤然间升温一般,搅和着凌乱的信息素,混合在一起,在昏暗的,逼仄的房间角落相互交缠,无端地生出暧昧。
但他们不是可以享受这种暧昧的关系,所以姜仪踌躇不前,他只想逃离。分明他才是那个omega,暴露的信息素却让他莫名生出对祈云的冒犯。
是的,冒犯。他怕祈云认为自己冒犯。
“那……很疼吧?”姜仪喉咙又开始发干了。只是不算疼,在安静到只剩下呼吸的房间里。omega无意识搅弄了下手指,直到指腹被自己捏得发红,才梗着脖子,还是说:“……我叫他过来。”
“要抑制剂吗?”他无措地扣手,眼皮垂下去,像是要将床单盯出一个洞来,有点难以启齿地,声音愈加小下去:“他是beta,我让他带几针——”
话音戛然而止,姜仪抓了下手下的床单,睫毛颤了两颤,很突兀地停顿了:“我先出去。你不舒服的话叫我。我就在门口。”
祈云抬起眼:“嗯?”
他抿了下嘴,似乎觉得姜仪的表现出乎意料,好半晌,才有些笑出声。
“姜仪,”祈云抬起手,不太用力地攥住对方垂下的衣袖,比起扯,更像是随意的勾:“你在说什么,你自己知道吗?”
祈云尚且还沉浸在被迫叫醒之后的起床气余韵里,缓了一会儿才堪堪有心情去解释:“抑制剂对我没用,所以医生不用来。”
除开身体上的生理特征,alpha的神情和语调没有半点处在诱导发情的征兆,甚至还能微微露出点笑:“我比你清楚我自己的身体,不会有事。也不会疼,我习惯了。”
确实是习惯了,比起从前真正易感期来临时忍受的痛苦,这样的痛楚压根不为祈云所在意。比起这种难耐,祈云更想多睡上一会儿。
alpha稍稍往后靠了一点,调整了下躺着的姿势。但是握着的手维持着,依旧没有松开。甚至连带着将姜仪一同拉向自己,不太明显地踉跄一下:“不用出去。”
祈云闭着眼,身子微微侧过去,对空气里浮动的檀香混合烈酒的信息素恍若未闻,和姜仪不处于同一个空间一般:“怕我疼的话……”
他接着说:“我想闻你的信息素。”
像是预料到了姜仪会说什么,所以没等对方张口,祈云就先一步掐断话头:“不是这样的,姜仪。不是这种信息素,你知道的。”
和情欲无关的,祈云需要的,只是温和与安抚。
这是姜仪唯一的用处,姜仪掌心撑了下床板,好让自己不要因为身形不稳而倒下。
他没有资格同祈云触碰了,这是他可望而不可及的,不该伸出手去亵渎的神灵。祈云最讨厌别人不问他的意愿做事了,姜仪想,他已经很让对方讨厌了。
但是可以的话,他还是想要这份讨厌能少一点。一点点也可以。
万一……万一时间够久,这份厌恶还能散去,祈云或许会发现,其实他也没有曾经那么令人憎恨,又或许,也还是有一点点喜欢的呢?
姜仪压下躁动的,难耐不断抽疼的神经,逼迫自己收回在alpha信息素催动作用下溢出的难堪,略微低着头,用服从的姿态,有些熟练地释放着安抚的温和酒香。他是个疯子。
可疯子也会为爱人低头。
【作者有话说】
审核老师他只是发烧不是发情……真的。别卡我了求你了
◇ 第66章 “他没有信息素了。”
这是他们之间最后的联系。
从祈云选择住进这间密不透风的房子开始,姜仪就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他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的不要越界。他想他再也承受不起一次alpha的离去,也不想再亲眼看着对方将尖锐的刀刃对准自己,眼中的无所谓,像是压根不在乎,那把利刃是否会刺痛自己。
刀尖在手腕上打转的时候,祈云难道就真的如他所说的一样,半点没有想过去死吗?
他不能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姜仪不允许。
他能留住alpha的只有这点堪称廉价的信息素,上天还算庇佑他,所以仁慈地给他留了这样一项,没有人能替代的机会。
祈云又一次睡着了。
他闭着眼睛,呼吸重新归于平稳,胸膛安静地起伏着,让姜仪无端联想到,年幼时没能被他守护住的娃娃。
那曾是他最喜欢的一个娃娃。算得上他母亲留下来的最后一个礼物,会在每一个漆黑的夜晚陪伴他入睡——但被姜震云扔掉的时候,他连反抗的欲望都无法腾升。
人不该同一个娃娃类比,可姜仪短暂的这二十几年的生命,真正算得上属于过他的,也只有那个没有思想的玩偶。
他总在把事情弄砸,不管是什么。
就像现在,当下,他弓着身子,堪称痛苦地缩成一团,蹲在床边的地面上,如同濒临窒息的鱼,挣扎绝望,却找不到哪怕一滴可以赖以生存的水源。
力气消失殆尽,姜仪双目眩晕,眼前一阵阵地发黑,泛着没有实际画面的重影。他蹲在床边缓了一会儿,好半天,才终于有力气支撑自己站起来,压着步子走了出去。
他没把门关完全,留了门缝,好让自己的信息素还能通过缝隙传进屋内。
alpha太敏锐了,姜仪不敢再赌。他是真的怕了,也真的承受不起半点变故,在对待祈云这件事上。他没胆子去赌。
像过度保护的病态管控者,是无时无刻不入侵他大脑和心脏的惶惶不安。就算收掉了那一把刀,会不会还有别的?
姜仪知道自己精神不正常,就算表面上还看着像个正常人,实际上连厨房的刀都要用完之后收起,远远地扔在祈云接触不到的距离以外才能勉强安下心——
“你确定需要看病的是他吗?”林晨拎个药箱,没好气地扔在茶几上,发出不算小的一声响。他刚要坐下,又被对面那个omega阴森森的一眼瞪的收回自己的屁股,不情不愿地重新将药箱摆正,这才降低了音量,一副老实样子:“我建议你尽早治疗吧。”
“没跟你开玩笑,我认真的。”beta耸耸肩,自顾自坐下身,很不太客气地顺手拿起桌上摆着的草莓,顺势往嘴里塞,一边吃一边含含糊糊地说:“我辅修过心理学,你这就不正常。”
姜仪脸色沉下去,他面色不算好看,在屋内的黑暗里尚不明显,在亮堂的客厅就暴露得格外彻底。
没有半分处于发情期的潮红,他双唇惨白,看不见丝毫血色。
“放下。”姜仪双唇微张,声音不算大,他其实没剩什么力气,但背脊依旧挺得很直,他早就不是需要在别人面前弯腰的那个omega了:“要吃去厨房拿,自己洗。”
林晨一脸莫名其妙,搞不懂这有什么区别。他不理解但尊重,秉承着给钱的人才是大爷的原则,嘟囔着起身:“这个贵点吗?”
姜仪掀起眼皮,身上不太有力气地靠着沙发后背,轻声说:“这是给祈云的。”
他食指稍稍抬了一下,没再说了。
挑给祈云的,都是最好的。也是只属于祈云的。别人碰不得,哪怕只是一颗草莓。
剩下的话姜仪没说完,但林晨听得懂。
他无话可说,好半晌,才勉为其难地自我安慰,可能这就是他永远不会懂的爱情。beta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到底还是没忍住,偷摸着翻了个白眼。神经……
“所以呢,你叫我来。”beta清清嗓子,还是决定履行自己作为一名合格私人医生的职业素养:“我的病人在……?”
姜仪这才舍得分给他一个眼神。他微微侧头,视线看向没有关严的房门,是无声的示意:“他在睡觉。”
林晨忍了忍,想要骂人。
他受不了这个委屈:“?所以我过来是为了——”
就算是资本家也不能这么剥削人吧?这么大清早的,他姜仪知道现在才几点吗?六点!早上,凌晨六点!
姜仪不知道,他也没兴趣知道。omega不咸不淡的,在林晨愤怒起身之前,语调平平地说着平地惊雷:“钱我打你卡上了,三倍。”
但是话又说回来——林晨坐回去了。
他笑的真情实感,连连道:“姜总这话说的,这是我分内的事,谈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等祈先生醒了我再看。”
姜仪摇摇头,他很疲惫了。
他抬手捂了下腺体,那里正源源不断地,还在往外释放着小麦酒气的信息素。因为距离远了,所以需要的浓度更高,每多放出一点,脑海里神经的疼痛就更深一分。
omega痛的说不出话,那股被抑制剂生生压下去的热潮又有了卷土重来的迹象,可他不能停下。他有点用力地抿紧唇,好一会儿,才重新出声:“不。”
“不是他,是我。”姜仪又闭上眼,他眼前泛着眩晕,其实不太看得清前面的东西,所以眼神显得空洞,没什么焦点:“你声音小点,他在睡觉。”
林晨不动声色挑了下眉。
他站起身,神色终于开始凝重起来:“你?”
beta短暂地停顿了一下,这才想起什么的,双唇微微张开,又在姜仪制止的眼神下重新闭上,好一会儿,才压低声音骂:“……你是不是发情期提前了。”
beta是闻不到信息素的,但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为什么面前这个omega脸色会这样难看:“你不要命了?”
“你发情期跟alpha待在一块?”林晨越说越觉得荒谬,语速快起来:“我给你开的抑制剂是今年一整年的——”
“我放不出信息素了。”
姜仪突兀的,称不上悲凉地扯了扯嘴角。
他抬起眼,在beta不可理喻的注视里指了指自己已经干瘪下去的腺体:“林晨。”
姜仪第一次用这样无助的语气说话,林晨从来没见过:“……我不能没有信息素。”
他不能没有信息素。他不能……姜仪的手紧攥成拳,他不能没有信息素。更不能……
更不能没有祈云。
◇ 第67章 “哪里有以后?”
很难形容这是怎么样的一种感受。应该是无望,蜷缩在那张办公的椅子上时,姜仪干坐着想要流泪。
他无数次想,这或许真的就是报应。
是苍天对他心不诚的惩罚。所以要让他在刚刚看到一点希望之后,又要残忍的,连那么一点渺茫的希望都不存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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