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修士不由开口:“明青——”
她的话同样没能说完,因为明青拔/出了手里的剑,径直向她刺来。
她才刚说了两个字而已,不至于吧?
只听说上清宗这位无瑕道体心性果断、出手果决,不至于果决到这种一言不合直接出手的地步吧?
那修士先是一怔,反应过来后想还手,剑光却已至眼前。
修士惊讶地发现,她接不住明青这一剑。
“当”一声清响。
长剑微凉的剑刃从她脸侧刺过,似是刺中了什么东西,接着就听到明青微沉的声音:“所有人,立即退回刚才休息的地方。”
那修士低头,看到地面上离她极近的地方躺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不像人也不像兽,更不像她见过所有妖里的一种。
地面似乎在震动。
风声越加凛冽,将地上的沙子都刮了起来,目光能看到的景象越来越少。
而在风沙之后,是看起来无穷无尽、跟地面上黑乎乎东西一样诡异的不知名存在。
数不胜数、层层叠叠。
其他修士终于反应过来明青说停不是想休息,而是察觉到不对劲了。
宁不拓当机立断,组织修士后尾变前首,争取在风沙彻底席卷来之前回到刚才的地方。
他自然也不知道那些藏在风沙后的东西是什么,但这里是荒府。
机缘重重,也危险重重。
上次荒府开启他修为不够没能进,却也听说总共十支队伍,能自边缘走到中心神殿的,只有五支而已。
虽然随着人族修士大能对荒府认知的加深,这种危险在减少,却也不是万无一失的。
明青面前那修士还保持着怔愣的状态,怔怔看着地面上的东西,心有余悸。
先前她对藏在地面泥沙里蠢蠢欲动、想取她性命的东西一无所知,这份惊悸自然是对别人的。
这个别人指的是明青。
明青开口:“还不走?”
声音刚落,那修士颤了颤。
都结丹境的修为了。
明青看得有趣,不由一笑:“怎么,真以为我刚才要杀了你?”
“……没。”那修士嗫嚅着,脸涨得通红,在明青含笑的目光里快步跑向宁不拓等人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确实是事实,明青比她还有宁不拓强很多,能察觉到他们察觉不到的危险,所以还是老老实实听她安排好了。
看她跑远,明青看向迎面而来的风沙,眸微沉,抬起剑断后。
并没有多困难。
在所有修士回到刚才的地方后,明青很快也跑回去了。
他们所在四周虽然都是一望无际的荒原,但荒原和荒原也是有区别的。
刚才休息的地方就有很多凸起的土丘,附近还有一处水源。
那些不知名存在能在土里活动,听起来土丘反而是他们的助力。
但实际上,阵修布阵需要媒介,所布阵法不同,对四周方位和环境的要求也不同。
明青不修阵道,但她跟沈筝较量过,多少知道些布阵方位的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的运势……
她选的休息地方都暗合这些要求。
那些修士先前不知道,此时看队伍里的阵修三两下就布出攻防一体的阵法,才知明青的目光长远、胸有丘壑。
在不知道那些不知名存在是什么的情况下,不直接交手,用阵法消灭掉无疑是上策。
事实也如此。
阵法施展开来,那些黑乎乎的东西扑上来,撞到阵法结界后被震开。
能远程攻击的法修施展法诀,剑修刀修拳修隔着阵法借力打力,很快消灭完了。
它们带来的风沙被阵法挡在外面,影响不到修士们。
也到此时,他们才能看清那黑乎乎东西的外形。
头部很小,整体深黑色,腹部有一根尖而锐利的刺,翅膀一振“嗡嗡”直响,像是放大版的蜜蜂。
没有修士见过,也都不知道是什么。
他们看向明青,眼神不复先前的质疑不满。
虽然对付起来不难,他们也没有谁受伤,按理不该有什么变化的。
但这是荒府开启后的第十五天,是他们真正遇到状况的第一次。
他们知道并肯定了明青作为带队人的资格和能力。
甚至有修士看着后面加进队伍的修士,想:先前十五天顺风顺水,该不会因为明青有无瑕道体,天命所归吧?
想完他自己都觉得荒谬,便去水源旁取水了。跑了一路,有些口渴。
其他修士也差不多。
他们脸上都是轻松,都以为危险算是过去了。
天玄府之上,和上清殿有些相似、凌驾云雾上方的天玄桥上,许多修士大能正看着眼前的一幕幕。
那是微微发着光的灵幕,阵修借助某种媒介施展阵法,能同步复现某些地方的场景。
当然限制诸多,而那地方也需要同时布下阵法才行。
此时那些灵幕上一晃一晃的,人影不时闪动,其中一幕上面正有年轻的剑修收剑而立。
四周修士都放松了,她依然神情不变。
握剑的手、站立的姿势、目光所视的方向,修剑道的一眼就能看出那是一种蓄势待发的状态。
要是有意外出现,她第一时间就能出剑,连起势都不需要。
有白衣威严的修士忍不住开口道:“明青就是太谨慎了,还有阵法在呢,能再出什么事呢。”
名为埋怨,实为赞扬炫耀。
正是上清宗刑律堂的副堂主。
在他旁边的修士心知肚明,却无法反驳。
他们在此看荒府内八支队伍的表现,目前带队人风采如何、谁输谁赢还看不出来,但能看出来的是明青那一队是走得最快的。
都第十五天了,他们才遇到第一波“状况”。
果真天命所归,所以一路顺风么?
那修士暗暗想着,不由看向桥的最侧面。
那里立着几个人,灰扑扑的衣袍,灰扑扑的罩帽,灰扑扑的面罩,整个人都灰扑扑的,十分不起眼。
似是注意到他的目光,有人看了一眼,正看到灵幕上阵法外黑乎乎、蜜蜂形状的东西,声音满是震惊:“黑沙暴,沙尘妖!”
“快,快派人去救明青!”
急迫的心情溢于言表。
“黑沙暴?”有大能复述一遍,满是不解:“这有什么?”
不过是凡人才会害怕。
修士开始修行后体质不同于凡人,对凡人而言是灭顶之灾,对修士来说不值一提。
不过他知道那灰扑扑的人是天玄府养在后山的星象师,所言必然有因,因而看着那人想听听他们会说些什么。
说实话,他虽然比灵幕里的明青、宁不拓等人多活了上千年,也不知道那黑乎乎蜜蜂形状的东西是什么。
听起来这些星象师却知道。
分明他们遭受禁忌无法修行,连一双眼睛都损伤到无法受外界光亮刺激,怎么只看一眼就能看明白?用什么看的?
“荒府内的黑沙暴自然不同于外界。”
“准确来说那也不是黑沙暴,这么称呼只是因为看起来相似罢了。”
“真正的危险也不是黑沙暴,而是如刚才画面里所见隐藏在沙暴后面、能在土里移动的东西。”
“那些是沙尘妖,看起来跟蜜蜂一样,手段却极多。”
蜜蜂嗡嗡叫不会如何,沙尘妖嗡嗡叫却能影响修士灵魂,让他们行动迟缓、头脑刺痛昏沉。
沙尘妖腹部的刺尖刺极为致命,被刺上一下、见血后不过三息,不管多高的修为,顷刻间便毙命。
沙尘妖掀起的黑沙暴使修士目不能视,沙尘触及皮肤如烈火焚烧、痛不欲生。
修士处于黑沙暴中,情绪会受到影响,不由自主地感到绝望、无助,进而自暴自弃,放弃抵挡。
总而言之,这是相当致命的存在。
而明青他们面对的那一波,只是沙尘妖派出来探路的一小队。
听完后,场中一片寂静。
许多年前荒府开启,十支队伍折了五支。都是人族天才,死了一个已经心痛万分,何况是近一半?
而其中四支队伍就是遇上沙尘妖没的。
那次对人族的打击不可谓不重。
修士大能对这次荒府历练重视无比,就是怕再出现类似的情况。
也因此八支队伍所走的路都不相同,一般情况下也不会半路撞上。
这也就意味着没有人能救明青他们。
太远了。
荒府开启的时间过去了,结束的时间没到,他们这些在外面的就算知道也进不去。
在里面的不知道,即便知道也赶不到,即便赶到了,也不一定能救成。
那是沙尘妖。
原来那就是沙尘妖。
一些修士面容沉重,终于知道那股刚听到名字时产生的熟悉感来自哪里了。
刑律堂副堂主看那些星象师,满怀希望:“诸位先生,你们、你们若是出手,能救明青他们么?”
面前的几人是星象师啊。
只观星象变化便能知天地运势、世界变化,能知未来、鉴过往,能以一己之力搅动乾坤、逆转星辰。
在不懂星象师到底是什么的副堂主看来,他们似乎是无所不能的。
他眼睛里的希望太过浓烈。
灰扑扑的星象师们低下头,面罩下的脸似乎极为苦涩,笑得惨然:“齐堂主言过其实了。”
“若是当真无所不能,我们怎会无法修行、双目无法见光?”
“就连星象师一脉也——不见天日。”
站在最后面的人声音轻轻,轻到副堂主听不到,轻到旁边的同伴也听不到:“我们只是一群遭受禁忌的罪人罢了。”
“罪人?”遥远天际,眼缠白布的女子轻笑一声,自言自语:“既知是罪人,怎么还不赎罪?”
“怎么还尽做些,和罪人一般无二的愚蠢之事呢?”
她嗤笑一声,解下眼睛上缠着的白布,抬头看向天空。
只一瞬就不出意外地泪流满面、血流不止。
而后她重新缠上白布,透过白布观星空,继续原来的事情。
荒府内。
同样是类似灵幕的东西,不同的是白光变成了黑光,灵幕前站着的也由人族一群修士大能变成了两个女子。
皆是黑衣沉肃的打扮。
左边的女子看着灵幕上天才剑修的面容,一声不吭。
右边的女子则从这个看到那个,最后看到地面上黑乎乎的东西,开口道:“阿月,你那个好师妹这次只怕悬了。”
她看向幕流月,满意地看到幕流月的眼睛微不可察地一缩,继续道:“知道地上那些是什么吗?那是沙尘妖。”
她将沙尘妖的恐怖致命简单说了。
看幕流月一动不动、没有半点反应,讶然道:“你不去救救么?”
虽然去了也救不到。
毕竟太远了。
她们的目标在神殿内,路上如何是无关紧要的。
当然,若是能少死一点也是好的。
她不喜欢见血腥。
那女子如是想。
幕流月却依然没有回答,只定定看着天才剑修,看她双眸黑而明亮,看她拿剑的手白而修长,看她环顾四周神情谨慎而周全……
三百年后,原来是这个模样。
那日山里瀑布前,她在水下,她在水上,她只听到了声音。
后来明月剑魂灵遥相感应,虽是见了,还说话了,但始终不同。
现在幕流月站在这里看着明青,明青却看不到幕流月,也不知道幕流月在看她。
到底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见面。
不过不见也挺好的。
幕流月低头看着脖子上戴着的骷髅形状的黑石,心里想:最好此生都不再见。
当然,不是生离死别那种不见。
她看着明青背负在肩膀上的明月剑,在旁边女子看不到的角落里握紧了手。
“唰”一声响,只在一瞬间明青的剑出鞘并刺了出去,速度太快,看起来是剑带人走。
她掠向水源旁。
那里有一个修士在取水。
长剑去势极快,对准的是那修士的心口。乍一看跟要杀那修士一样,但有那名女修士的对比,那修士很快洞明。
生死关头本该惊慌失措的,但迎着明青沉稳不变的目光,他无端生出和明青的默契,在明青长剑刺来的一瞬间侧了侧身体。
“当”一声,是剑刃挡住什么东西的响声。
什么东西?是一根刺。一根尖长而锐利的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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