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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识云看着那橙黄色的圆滚滚灯球，觉得眼睛有些发酸，许是有几缕光芒落到眼中的缘故。
他破涕为笑，拭了把眼角的泪，玩笑道：“这灯，有效期多久。”
霍祁对上他通红的眼眶，神色认真：“你想要的话，一直都会有。”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二人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耳边只剩下树丛里彻夜不休的虫鸣。
宋识云低下头整理情绪，期间，霍祁一直为他举着那盏“灯”。
良久，宋识云才伸出手，握住手电筒将其关闭，两人之间的光源陡然消失，霍祁眼前一花，一时瞧不清他的表情，随后，耳边响起宋识云很轻的一声：“谢谢。”
霍祁心头一软，突然有种想摸摸他头的冲动。
他犹豫着要不要这么做时，宋识云拿走了他的手电，转过身挥了挥手：“先走了，新年快乐。”
看着他独自前往机甲的背影，霍祁终于不再犹豫，径直上前拉住了他的手腕，对上其有些懵然的眼睛，指着光脑的时间道：“还没到十二点，去我家守岁吧。”
宋识云望着霍祁被烟花映亮的侧脸，想，他是应该拒绝的。
但同霍祁上一次邀请他那般，他只是愣了一瞬，就接过了眼前人递来的头盔。
“上次你带过我就把它放进储物器了，今天刚好用上。”霍祁边说边向自己的摩托走去，他看了眼停在一旁的白色机甲，“设定自动返航程序吧。”
宋识云点头，他此刻的大脑有些宕机，或许是因为今晚发生的事情太多，让他不想再去想那么多其他的事，只想听从自己的心，随心而为。
设定好返航程序后，宋识云拿起头盔戴上，却怎么也扣不好安全锁。
霍祁回过头时，正看到他同安全锁斗争，走上前自然道：“我来。”
头盔是全包设计，下方可以自由伸缩。他扶着宋识云的下颚，调整着头盔的伸展长度。
他们之间的距离有些过于近了，近得宋识云能清楚感受到霍祁打在他脸上的鼻息，是温热的，有些痒。
“这样可以吗？”霍祁突然抬起眼看向他，二人目光相接，各自看到对方眼中投射着的自己的倒影，下一秒又仿佛被烫到一般各自后退了一步。
气氛莫名有些尴尬，霍祁抿了抿嘴唇转身坐上车，若无其事地扶住车把。
宋识云在一边磨蹭了许久才跨坐上来，后方传来一阵暖意，霍祁攥紧车把，微偏过头低声道：“后座没有抓手，搂着我吧，带你玩点刺激的。”
宋识云整理着头盔，闻言烧红的脸又不争气地开始冒烟，他今天绝对是被宋家那群魑魅魍魉给气得神经系统紊乱了，不然怎会如此不正常。
这么想着，为了不让自己的病情加重，宋识云没有依言照做，只是轻轻拉住了霍祁的皮衣一角。
感受到衣服下摆被扯了一下，霍祁轻笑，他扭动把手突然加速，又在行驶了一小段距离后紧急刹车，被冲力带得后仰的宋识云猛地撞在了他的背上。
“霍祁！”
宋识云从后面锤了他一拳，霍祁哈哈大笑：“听话，搂着我，不然真的很危险。”
宋识云看了眼前路，霍祁没有转向，而是径直朝着山崖开去，他大概知道霍祁要做什么，垂着眸伸出手，轻轻环住了他的腰。
霍祁“奸计”得逞，藏在头盔下的唇角忍不住扬起，他俯身发动引擎，扬声道：“坐好了！”
语毕，黑色的摩托如一头迅猛的黑豹，咆哮着跨过崖边跃进山间的朔风中。
车身猛地往下一坠，宋识云下意识环紧了手臂，霍祁脸上笑容更深，车尾推进器迸发出蓝色的火焰，霍祁将车头一扬，摩托载着二人朝着缀满星子的天空驶去。
和着迎面吹来的风，宋识云听见霍祁说：“宋准将，我带你到月亮上去，好不好！”
宋识云看向夜幕中高悬的明月，眸光沿着洒下的月辉落在前方的霍祁身上，他摇摇头，轻声道：“不用了。”
到达霍家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远远望见那座中世纪古堡一般的建筑，宋识云的面色有点僵硬。
刚才脑子一热答应了霍祁的提议，现在认真想一想，就这么突然跟霍祁去他家，会不会有点太冒昧了。
眼见还有一段距离，宋识云戳了戳霍祁的背：“忘记问你，大过年的，你为什么去山上。”
“家里人太多太吵，我嫌烦，趁他们没注意出去透口气。”
宋识云：...很好，更想走了。
霍祁此刻已经准备落地，宋识云掏出光脑，在最近的鲜花店订购了一捧花束闪送。
总不能空着手去吧。
摩托落地，大门检测到主人归家自动打开，霍祁正要骑进去，宋识云拦住他道：“稍等。”
二人在门口略等了一会，就瞧见远处一个正方形的飞行机器人朝着他们的方向飞来。
他扫描到宋识云的面部信息，降速停落在他身前，上方的盖子缓缓打开，一捧还带着露水的鲜花呈现在二人面前：“宋先生，您的鲜花已送达，如满意我的服务，请dj屏幕选项：A.满意 B.很满意 C.非常满意。”
“还有这种选择题。”霍祁抽了抽嘴角，坏笑道，“那我按A。”
宋识云取出花，有些好笑地看着他的幼稚行径。
机器人在他按过A后顶着一张哭脸嘤嘤嘤地飞走了，霍祁笑得直抖，把油门一加：“走咯！”
“不知道那群人走了没有，每年过年都要往这跑，吵得我脑子疼。”霍祁念叨着把车停好，竖起耳朵听了听，“看样子是走了，不然不会这么安静。”
霍祁带着他往前走，宋识云捧着花跟在后面，显得有些拘谨。
他觉得现在的场景透着几分诡异，又说不出是哪里诡异。总之，感觉是不该发生在他和霍祁身上的。
二人走到厅门前，霍祁轻轻推开一条缝，往里探进头去：“爸爸！”
“又跑去哪玩了？”厅中传来一道温柔的问询声，宋识云抱紧了怀里的花，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变得自然。
霍祁嘿嘿一笑，推开门拉着宋识云走进去，“我带了个朋友回来。”
此话一出，原本坐在沙发上围炉夜话的霍家父子三人齐齐转头看向霍祁身后，在六道目光的注视下，宋识云勉力挤出一抹微笑：“您...们好，我是...宋识云。”
第14章 守岁
厅内的气氛在宋识云打完招呼后陷入诡异的寂静，他举着say hi的手，与前方三双眼睛面面相觑了一会，尴尬地看向霍祁。
“走啊，进去坐。”
霍祁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拉着他走到沙发前，用手试了试炉火的温度，“真暖和，刚才骑车给我冻死了，爸爸，我们烤棉花糖吃啊。”
霍祁看向坐在中间位置的男子，他留着一头浅金色的长发，软软垂在肩上，鬓边几缕碎发挽在耳后，橙红的炉火映在他白皙的面庞上，显得分外柔和。
他看向霍祁，眼神和语气满是温柔的纵容：“早就准备好了，等你回来吃。”
“识云，”说完，他又朝着宋识云微微一笑，“许久未见，不要拘束，快坐吧。”
此人正是霍祁的生父祁儒，大学时期，宋识云与他在宿舍打过几次照面。
“谢谢叔叔。”宋识云坐上右侧沙发，向祁儒身边坐着的霍越霁和祁霍颔首示意。
霍祁拿过他怀里的花递给祁儒：“爸，他给你买的，喜欢吗？”
祁儒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不过很快就调整过来，笑道：“喜欢，谢谢识云。”
“不客气。”
宋识云撑着膝盖低着头，觉得事情已经开始往不太对劲的方向发展了，可霍祁还在一旁瓜兮兮地烤着棉花糖，满脸无知无觉。
这个二愣子...
宋识云正想暗示他一些什么时，对面的霍越霁突然开口说道：“识云，我们倒是也算许久未见了。上次的表彰大会有些仓促，给你和小祁授章之后，我本想同你俩聊聊，可谁知，”
他有些无奈地看了专心烤棉花糖的霍祁一眼，眸中全无宋识云记忆里那副在战场上雷厉风行的凛然样子，只剩下一个慈爱的父亲对孩子的包容与关切。
“小祁又不懂事地瞎折腾。”
“我哪有...啊啊好烫，”想尝一尝棉花糖如何的霍祁被烫得直吐舌头，即便如此还是不服气地大着舌头道，“我们是两厢情愿，又不是我逼他的。”
此话一出，原本缓解了几分的气氛又再一次尴尬起来，众人陷入诡异的沉默，宋识云僵硬地坐在那，恨不得拿棉花糖把霍祁的嘴给堵上。
宋识云干笑一声，觉得还是得解释清楚比较好，“元帅，叔叔，我今天跟霍祁碰巧在外面遇到，冒昧来访，实在是打扰了。”
“这话说得就太生分了，你们认识这么久，小祁早该带你来我们家里玩玩的，谈何打扰。”祁儒温柔回应，让宋识云心底安定几分。
“就是，什么打扰，拿着。”霍祁把手里烤好的两串棉花糖递给宋识云，趁机凑到他耳朵跟前偷偷道，“你平时跟我说话怎么不这样啊，乖得跟个兔子似的。”
“......”
宋识云接过棉花糖，完全不敢抬头看前面三人的表情，悄悄背过手掐了霍祁一把，低声道：“给我闭嘴。”
他不服气地哼哼两声，总算是消停了。
霍祁虽然有些蠢笨，但烤棉花糖的技术还算不错。
宋识云浅尝了一口，不由眼前一亮。
棉花糖的外侧被烤成焦黄色，口感酥脆，但里面还是其本身甜软的内芯，组合起来味道十分不错。
众人就这么边吃棉花糖边随意地聊天，围在暖融融的炉火边，气氛也逐渐热络起来。
离十二点还有一会，祁儒提议用打牌消磨剩余的时间，他带着两个儿子上去拿牌，霍越霁和宋识云就坐在下面等候。
两人沉默了一会，霍越霁率先开口问道：“喜欢喝茶吗？”
宋识云：“偶尔会喝，但不太懂茶。”
“我也是一知半解，来尝尝看吧。”他说着站起身，示意宋识云随他来。
宋识云有些拘谨地扶膝起身，跟着霍越霁来到一张精致的茶桌前。
桌上各种茶具一应俱全，霍越霁走到桌前烧水、煮茶，动作流畅娴熟，堪称赏心悦目。
“这个时代的人更愿意把一些琐碎的事情交由机器去做，但机器只能让我们享受结果，却不能让我们享受过程。”
他说着，拿起一杯茶放到茶盘上递给宋识云，做出请的手势。
宋识云礼貌躬身，双手端起茶杯，细细抿了一口。
“听闻你父亲对茶造诣颇深，像我这种半路出家的，怕是比不上他。”
一饮毕，茶水清冽甘甜，唇齿间溢满清香，宋识云细细品味着，摇了摇头：“不，他不如元帅。”
“哦？”霍越霁语带探究，见他避而不答，又转而道，“说起来，自我对茶水起了兴致之后，小祁也成天跟在我后面眼巴巴地学。他自小便是如此，我做什么，他都要跟着做，一个都不肯落下。”
宋识云轻笑：“他向来视元帅为榜样，时刻以元帅的成就鞭策自己。”
“大部分孩子皆是如此，同小祁一般，生来便视自己的父亲为无所不能的英雄，以之做督促自身前进的榜样。”
“那识云你呢，”他话锋一转，又将话题落到宋识云身上，“你所想追逐的人，可也是你的父亲？”
宋识云闻言一怔，下意识拢紧了手中的杯子，片刻后垂眸笑笑，回道：“并非如此，我觉得，做自己就好。”
霍祁咬着棉花糖，跟在爸爸和大哥身后，口齿不清地开口：“拿个牌怎么还要我们三个人去拿，随便叫谁送来好了嘛，难道他们都忙没电啦？”
转过一个拐角，祁儒与祁霍突然双双停住脚步，背过身直勾勾地盯着霍祁，把正嚼着棉花糖的霍某人吓得一愣：“怎么了...”我最近没干坏事吧...
祁儒的眼神有些无奈：“小祁，你带朋友回来，怎么不提前跟家里打个招呼，可真是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
祁霍紧跟着开口：“跟你说了多少次，年宴上不许迟到早退，一个没看住就往外跑。而且爸爸说得没错，你要带人也应该在年宴上正大光明地带回来，这宴会都结束了，你才偷偷摸摸地带人回来，算是怎么回事。”
“是啊，”祁儒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霍祁的脑袋，“我的傻儿子，你可是第一次带人家回家过年，这让人家心里怎么想？”
霍祁鼓着腮帮子一脸莫名地看着痛心疾首的父兄二人，老半天都没整明白：“不是...”
他觉得有些委屈：“我不就带个朋友回来玩吗，这都哪跟哪啊，什么正大光明又偷偷摸摸的，我怎么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祁儒和祁霍看着霍祁皱在一起的脸，互相对视一眼，反应过来，他们好像是误会了二人的关系。
“你，你就是带个普通朋友回来玩的？”祁儒试探地问道。
“对啊！”霍祁简直莫名其妙，“不然呢？”
祁儒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一时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失望。
他抬手捏了捏霍祁的脸：“乖儿子，爸爸搞错了。不说这个了，走吧，拿牌去。”
旧年最后的时光，是在霍祁晃着贴满白条的脸，控诉其他四个人联合起来欺负他的嚷嚷声中度过的。
直到新年的第一声鞭炮响起，宋识云才恍然仰头看向窗外，空中五颜六色的烟花齐齐绽放，在漆黑的夜幕中远近交织着，绚烂华光映在身边人难得安静下来的侧脸上，有一种升腾而起的异样感，让他心里热热的发烫。
宋识云突然想，今年，应该是个好年吧。
“这是我以前的房间，我有时候起了兴致也会跑来睡一觉，比起家里其他常年没人住的客房，这里应该足够有人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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