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想法如果蚊蚁啃噬钻进兰斯的脑子里,好像连思想都卡带,再转不动下个念头。
…
莫特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敞开的房门内外,无声无息站着的中年骑士也目不转睛地盯着屋内的情况。不过说看,其实他们也看不清楚那两个人,只隐隐约约能看到,舍弗阁下正将手心停在兰斯的心口,好像在检查什么。
更多的,就真的看不到。
再看,眼睛就会燃烧起来。
当真实的谎言亮起来的时候,所有的光芒都会被它吞噬。
莫特和中年骑士还能看到房间内的情况,纯粹是他们能力足够强、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们也不敢靠近。
有些诅咒物使用时,是需要承担代价的。
真实的谎言就是这样一种诅咒物。
虽然莫特也不知道代价是什么,但送来的高阶教士告诫过他,任何未经允许触碰到真实的谎言的人,都必须在第一时间杀掉。无论是敌,还是友。
“莫特,舍弗阁下为什么这么重视兰斯?”中年骑士似乎不太理解,“直接将他关进审判庭,不是更方便?”
莫特:“他已经进过审判庭。”
中年骑士惊奇地看着正闭眼的两人:“那他身上的问题……”
“兰斯是当年血祭教派献祭的祭品,这件事如果不是他主动说出来,谁也不知道。”莫特的声音冷冷淡淡,“从他自身意愿来看,他对血祭教派也很排斥。他身上的问题,只能看是不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漆黑的四周突然亮了起来。
啪嗒。
一声沉重的声响。
纯金圆球滚落在地面,滴溜溜转动着。那东西直接滚到了中年骑士的脚边,吓得他往后倒退几步。莫特难得看到沉稳的中年男人脸上露出这种表情,扯了扯嘴角。
随后,莫特看向房间。
“舍弗阁下?”
塞拉斯抱着昏迷的兰斯,脚下是有什么东西焚烧殆尽后的痕迹,他的心情似乎不错,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当初未成的献祭的确是在兰斯的身上留下了印记,这也是在地底的时候,那伪神的造物追逐他的原因。”年轻教士的声音温和从容,“不必担心,刚才已经全部都清|理干净了。”
莫特紧绷的脸色也终于放松下来,不自觉说了句:“那就好。”
塞拉斯:“尼尔,你一直冷冰冰的,谁能看得出来,你其实也很担心兰斯呢?”
莫特重新挂上面无表情:“舍弗阁下,您看错了。”
塞拉斯爽朗地笑起来,抱着昏迷的少年走了出来。
“地下的东西虽然毁了,但他们试图窃取荣光的行迹仍在。”怀里抱着个少年,但塞拉斯说起正事也没有任何影响,“已经被污染的地方,也不能再继续留下来。”
纯金圆球突然腾空,悬浮了起来。
滴溜溜转动的时候,那些血丝开始扭曲膨胀。
怀里的少年被塞拉斯交给神殿守卫,而后他站直了身,望向通道尽头那肆无忌惮冲杀进来的阳光。
“尼尔,伯格,”塞拉斯轻轻、温柔地说,“是该血洗弗兰卡的所有伪神教徒,为死去的兄弟姐妹们报仇。”
莫特和中年骑士以手抵胸,声音紧绷:“是。”
这一夜,弗兰卡的雨声不曾停。
血,也在无尽地流淌。
第19章
兰斯在看着月亮。
其实比起月亮,他更喜欢太阳。不过父母喜欢月亮,所以偶尔也会带着兰斯一起过来看。月亮很漂亮,但也很荒芜。有时候,兰斯会觉得它像是一颗硕大的眼球。
在他还小的时候,这样的话,兰斯会和父母说。
于是,爸爸笑起来了。
他的声音虚伪又温柔,他说:“这正是祂注视着大地。”
妈妈在月下跳舞,一边跳舞一边撕下自己身上的肉,那血色流淌下来,蔓延到了爸爸的脚边。男人的身体突然抽|搐起来,几个挣扎后,他仿佛被什么吊了起来,也加入了正在跳舞的妈妈。
他们两人做着一模一样的动作,扭曲着怪异的肢体,在尖啸和狂欢里,他们齐齐看向兰斯,嘴巴越裂越大,“兰斯,你怎么还不回来?”
扑通——
兰斯能听到心跳声。
一下又一下。
可再没有之前的害怕,好像所有的感情都被密封起来,他只是平静地注视着这一幕,直到铺天盖地的光撕裂了这个画面,磅礴汹涌的阳光挤进这怪异的梦境里。
那血腥跳舞的画面被抹去后,那些血迹扭曲起来,变作是一个个挣扎呻|吟的人。
他们匍匐在地上,痛苦惨叫着。而一些白衣骑士毫不留情地用武器贯穿了他们的身体,将他们钉死在地面。
这看起来像是双方在厮杀。
当然,占据优势的是白衣骑士。
大雨。
睁不开眼。
血和雨水混合在一起,呼吸都是血腥味。
象征着光明,象征着守护的白衣骑士在屠杀异端的时候毫不留情。
恍惚间,有人挣扎着,好像在说什么。
“……这里是弗兰卡……”话与话之间,诡异的滋啦声干扰着,几乎听不清楚,“……浑水……麻烦……”
当。
有人在笑。
强大,而肆无忌惮。
“那现在,谁出来阻止了吗?”
那听起来,像是塞拉斯的声音。
…
嗬嗬——
兰斯惊醒,胃里翻滚的感觉让他直接趴在床边干呕,却什么也没吐出来。
“兰斯,你醒了?”
守在房间里的西蒙看到兰斯醒来,合上自己正在看的书站了起来,他扶住兰斯抽|搐的身体,帮着他一点点放松下来。
兰斯躺在床上,瞪着熟悉又陌生的宿舍。
“……我是,怎么回来的?”
他有些茫然,感觉自己的记忆好像断了片,隐隐的难受刺激着他,让他抓住几个零碎的片段。
比如那颗纯金圆球。
“你都昏睡了一天了。”西蒙按下兰斯的肩膀,免得他又因为剧烈的动作弄得头疼,“是舍弗阁下亲自给你送回来的。”
“……学长?”兰斯喃喃,“我……我怎么了?”
西蒙:“舍弗阁下说,你在弗兰卡被血祭教派所伤,他已经帮你清|理了污染,只是需要好好休息。”
兰斯捂着头,听完西蒙的话,那些记忆也慢慢回来。
伊丽莎白教堂的惨状,地下通道,那些诡异的雕像和……最后那庞然大物……兰斯呜咽了声,捂住刺痛的脑袋,无法再想想下去。
西蒙连忙说:“舍弗阁下说了,想不起来的事情不要想。那本来就是被抹除的污染,不要再去触碰了。”
兰斯:“那……学长呢?”
西蒙:“在清理弗兰卡的邪|教徒。”
兰斯想起伊丽莎白教堂的惨案,一边听着西蒙说的话,一边又有点迷茫。随着西蒙的讲述,兰斯想起自己做的梦。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好像能够重叠上?
西蒙看兰斯呆呆的样子,伸手在他眼前晃悠了两下:“想什么呢?”
兰斯慢慢地说:“我好像梦到了,你说的事……”
西蒙的表情好像有点惊讶,他奇异地看了两眼兰斯,将椅子拉进了些,低声说:“光明在上,你记不记得吾主的尊名?”
这话换得兰斯奇怪地看他一眼:“光明之钥。”
“那你也应该记得讲师上课的时候说过,每位不同的正神都有着不同的权柄。”
崇高的光明之钥啊,
您是光明,
是预知,
是封锁黑暗的钥匙。
在这颂咏光明的神式里,蕴含着光明之钥掌控的权柄。
光明,预知,与部分知识的权柄。
属于光明之钥的职业者就有光明骑士/法师,预知者以及智慧门徒。
当然,当然,还有在■■■■堕落后,那部分月亮的权柄。所以在光明丛生的教会内,也衍生出幽行者这样的职业者。
“你忘了吗?”西蒙提醒着兰斯,“我们开学时,那位预知者大人。”
兰斯当然不会忘记。
只是他们还是学生,距离接触成为职业者,少说还有几年的时间。
“预知本就属于吾主的权柄,你身为光明的信徒,在灵性的触动下会做这种梦很正常。”西蒙这么说,“不过,我建议你最好和舍弗阁下也聊聊。”
西蒙犹豫了下,还是将这话说出来。他也想过招揽兰斯,只不过,既然有舍弗阁下的看重,那肯定还是跟在那位的身边会更好。
兰斯就像是一颗逐渐绽放光芒的原石,他们这些后来者,也只能眼馋着而已。
等西蒙离开的时候,兰斯已经能坐起来。
“洛,你在吗?”
刚才西蒙在的时候,兰斯再焦急,都做不出赶人走这种事。毕竟西蒙应该是一直守在他身边,他是记得这份好的。
兰斯掀开自己的被子,试图找到洛的踪影。可原本该跟在他身上的分枝却毫无动静。
“洛,洛?”
兰斯找了一路,最后在窗台发现了以撒兰草。
“你在生气吗?”兰斯轻声说,“我下次不会这样了,你看,我还好好……”他还没说完,洛就已经弹射进兰斯的怀里,像是个人一样拍打兰斯的肩膀。
那此起彼伏的啪啪声,让兰斯苍白的小脸露出淡淡的笑意。
虽然洛的确是在生气。
可是他叫它的时候,洛也还是回应他了。
“我们在伊丽莎白教堂出了点事……”兰斯慢吞吞将发生的事情说给洛知道,“……卢恩大叔他……”
想起这个人,兰斯沉默了一会。
“洛,我不喜欢他们。”兰斯将小脸埋在洛鼓鼓囊囊的藤蔓里,“他们和爸爸妈妈一样坏。”
兰斯精疲力尽,不过有件事却让他心里有些不安。
伊丽莎白教堂的事情他几乎都记得,只除了在看到纯金圆球后的记忆,洛的分枝也在这之后消失了……真实的谎言发动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无意识抚摸自己的心口,有一种抓摸不到的惶然。
不知道为什么,西蒙在让他找学长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拒绝。兰斯苦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是因为弗兰卡的事情,所以不想再麻烦学长吗?
搞不清楚自己的想法,兰斯哀嚎了声,抱着洛翻滚。
“洛,你要是会说话就好了。”
兰斯叽叽咕咕,将洛的本体举起来。
洛消气后,就任由兰斯晃悠,几根触须垂落下来,跟个娃娃摆件一样乖巧听话。
兰斯不自觉笑了起来,小脸上满是满足。
他把那些复杂的事情丢到脑后,将自己和洛一起卷到被子深处,如同一个小小的安全堡垒。
只属于他们两个。
…
过了几天,有关弗兰卡的消息逐渐传了回来。
塞拉斯带领神殿骑士将弗兰卡的邪|教徒血洗了个干净,为伊丽莎白死去的教士复仇。
而后临近的城镇遇到了异种袭击,塞拉斯直接带人赶了过去,所以直到这个月十五,塔菲索亚的主人都没有回归。
审判庭内,刚休养回来的莫利审判长捏了捏眉心,看着塞拉斯的亲笔信,脸上却是连一点笑容都没有。
“伯格。”他叫着中年骑士的名字,“那伪神造物,你可看过?”
中年骑士摇头:“没有,是舍弗阁下下去的时候发现的。”他看着审判长的脸色,往前走了几步,“难道是这其中出了什么问题……”
审判长叹了口气,手指轻轻敲在桌面上:“哪里都是问题。”血祭之月堕|落前是正神,堕|落后再不济也是伪神,这样的存在,为什么要让信徒造出类人的造物?
这不只是亵渎,更是荒谬。
——神,怎么会想成为人?
第20章
德约塞城是距离学院最近的一个城市,通往德约塞城的道路有两条。如果是学院的学生,每个月都能使用一次传送阵外出;如果超额了还想出门,就可以自己买票出行。
第二种方式,会让他们乘坐上一列工匠动车。
这种动车到底是怎么动起来的……这就得问矮人与工匠之神的信徒,这是属于他们的领域。
票钱有点贵,不过每隔些年都会有往下调动的幅度,现在普通人想要跨越地区已经不是太难的事情。
兰斯是自己第一次去德约塞城,出门前,还问过几个室友关于外面的世界。
丹尼尔和扎比尼教了他一些乱七八糟的,西蒙给了他地图,还有一张卡。说是出门的时候可以在他家的旅馆歇息。其他两人看到西蒙的动作,一拍脑袋,从自己的随身空间道具里翻出一把东西塞给他。什么卡,印记,道具都塞了一堆,说是看到相同标记地地方都能进去随便玩。
兰斯懵懵地出来,有一种身后都是担心老父亲的错觉。
洛在他的胳膊上游走,然后在手腕探出头来。
然后摩|挲了两下。
“……对,我很开心。”
兰斯笑了起来,轻声说,“不过你陪着我,我也很开心。”
他们去了德约塞城。
德约塞城的规划很完善,据说在最开始的时候就请过专门的人建造,所以千百年过去,新的建筑诞生,旧的建筑老去,这种更替在德约塞城上变化着,却从来没有影响过居民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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