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口,池望便暗自懊恼,不应该这么说的,聊天技巧之一——想继续这个话题的话,就尽量抛问号、感叹号的鱼饵,才能勾出对方回应的鱼。
如果抛出句号,那话题就在自己这里终止了,需要重新开启一个话题。
他应该若无其事装傻用句号终结,而不是抛出一个问号鱼饵。
果然,谢司珩乘胜追击道:“可以做很多事情,比如,可以管我。”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冷冽,是他一贯的冷淡风格,语气也是不紧不慢的,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池望想噤声了,按正常思维正常逻辑,他可能下意识地就会管你干嘛。
那你说什么关系一个人可以管另一个人嘛。
池望:唯唯诺诺.jpg
池望感觉口干舌燥的,他都有点招架不住了,明明人都不在面前,光是听谢司珩的声音,就感觉好像黄花大闺女被街霸调戏逼至墙角退无可退。
又害臊又无奈。
池望差点就动摇了。
但紧要关头,他又稳住了。
池望屏息了一会儿,又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才说:“我马上回来,先挂电话了。”
他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
谢司珩轻轻地“嗯”了一声,下一秒池望就挂断了电话,一点都不留恋的样子。
谢司珩放下手机,唇角微微翘起。
*
池望回到了谢司珩家,司机把那一尼龙袋的现金搬到了池望房间。
池望从里面拿出一沓白条纸封好的钞票,递给司机,说:“给你包的大红包,麻烦你陪我走这么一趟啦。”
司机诧异于他的大方,随后也大大方方地收下,跟池望道谢。
池望摆摆手,“下班后去吃顿大餐吧,刚才都没吃上几口热乎的。”
司机笑了起来,沉声应下。
他离开后,池望也拿了一沓,给阿姨发了一个大红包。
这么一沓钱是一百张的规格,所以这么一沓得有个一万了。
阿姨笑得合不拢嘴,“哎呦,你还给我发这么大的红包,太大气了,谢谢老板,老板吉祥!老板万事如意!财运滚滚!”
池望乐了,他跟阿姨也是棋逢对手了,头一次碰见比他还嘴甜的,别说,还真的蛮爽的。
池望又拿了一沓,递给阿姨,很大方地说:“中奖了,散散喜气,多了你也拿着,今年不得过个好年么?”
阿姨乐得合不拢嘴,跟池望说:“那这是大喜事啊,今晚多做几个菜来庆祝庆祝。”
池望吃不得油腻的,也沾不了一点腥,阿姨在做饭这方面可是下足了工夫,还去找了家里头以前在宫里干过御厨的老姐妹进修了一番,厨艺精进不少。
当初给高中那会儿的谢司珩做饭也没这么受累过,谢司珩不挑食啊。
不过池望其实也不挑,但毕竟怀孕了,见不得一点荤腥味儿,连油腥稍微重些都觉得不舒服。池望太客气太礼貌了,做的不喜欢吃,也不会说,所以阿姨只能从池望的饭量情况来判断哪儿做的不对,然后下次再继续改进。
总之,很费脑细胞,阿姨头发都白了不少,这工资拿得一点水分都没有。
谢司珩也明白,平常也会给不少补贴,工资是三万,但这里加那里加,加起来都得有六七万了。
谢司珩和池望愿意给,阿姨自然也会高高兴兴的收下,而后再更努力的把菜做出花来,让人吃得高兴,吃得安生,才对得起这番信任。
什么“哎呀别别别别给这么多钱”这种推拉根本不存在。
池望目送走阿姨后,又拿手机给群里发红包。
把洛连云和舒廷玉都炸了出来,问:“哪里发财了?”
池望说:“中奖了!”
洛连云问:“什么奖?”
池望说:“公司年会中了个一等奖,小脸通红.jpg。”
池望没说多少钱,洛连云和舒廷玉也没问,纷纷恭喜。
池望觉得高兴。
即使心里知道谢司珩暗箱操作来的,他也觉得高兴。
奖品本身的价值倒是其次。
而是更深层次的情感需求。
从没有人为他花心思到这种份上。
晚上谢司珩回来。
池望有些像是喝醉酒似的微醺感,跟他说:“我已经分好了,我不管啊,你得收下,我说过的话,我都会实现的。”
又郑重其事地接道:“不准给我。”
谢司珩上楼一看,池望还真的分好了,整整齐齐的人民币砌在空余的柜子里,满满当当。
谢司珩只能先收下。
池望跟他说起了他要怎么花这笔钱,“我打算捐50万给山区儿童,剩下的三十多万存着给宝宝花。”
谢司珩一顿,问:“那你呢?”
池望笑了起来,笑容璀璨得像阳光下散发着光芒的蓝宝石,“我又花不了什么钱,反正你都会给我花的。”
这句话让谢司珩瞬间舒坦了,虽然他知道池望说的是孕期和生产。
这是一开始就说好了让他负责的部分。
池望笑着笑着,忽然想起什么,说:“这笔钱需要交税吗?我好像都没交税啊。”
谢司珩说:“财务走账的时候已经交过了。”
池望眼睛亮晶晶地看他,问:“你怎么知道的?”
谢司珩很自然地说:“都是如此。”
池望:“哦……”
套话不熟练啊。
池望抠了抠手指,没抠几下,又停住了,他明显感觉这段时间自己小动作变多了。
一无措尴尬害臊羞耻就会去抠东西,这还是小学那会儿才有的习惯,那时候紧张害怕还无意识喜欢咬手指头,没事就喜欢吸吮上嘴唇,真的是一水的坏习惯。
上初中的时候就觉得这些坏习惯太忸怩孩子气小家子气,很不端正,所以很努力改掉了,到现在也是重出江湖了。
他放下手指,努力不去抠手指,直接对谢司珩说:“我在年会上看到你的助理了。”
谢司珩:“……”
他掀起薄薄的眼皮看向池望,看见池望微微发红的脸蛋,那双眼眸似秋瞳剪水,波光潋滟。
谢司珩眸光不禁深了些许。
他一直都知道池望长得很漂亮。
诗经曾曰:“彼其之子,美如玉。”
池望就是这样的人,秀在骨,美在神,色洁且清,如珠似玉。
他被池望吸引,从来都不是因为皮相。
在骨,在神,在形,在魂,最后才是这一层皮囊。
他喉结攒动,克制地说:“是吗?”
池望:“……”
他没想到谢司珩居然不顺势承认。
这世上真的有人会做好事不留名吗?
虽然好运是假的,但谢司珩为他费这种心思,池望又怎么可能会失望?
他倒霉才是常态,但谢司珩给他缔造的一瞬间的好运,却已经能抵过之前所有的倒霉。
池望又忍不住想抠东西,但他忍住了,又说:“我能拿一等奖,没有占用名额吧?毕竟凭我的运气,其实不可能拿到奖。”
“……”谢司珩很平和地说:“否极泰来,辛苦了一年,有一次运气很好,符合能量守恒定律。”
池望:“……”
池望跟孙悟空露出了“啊烦死了”同款表情,“我都看到了,你那个助理在海盛还不够,还去东岳客串了一把秘书!!你暗箱了!这个问题很严肃,我命令你正经回答!不准左顾言它!”
“暗箱损害的是人民的利益,我有权问你这个问题。”
“你快回答啊。”
谢司珩:“……”
他垂眸看向池望的脸蛋,他那张漂亮的脸上看不出失望,反而有些许急切和他看不明白的期许。
谢司珩喉结滑动了几下,他看不见其他东西,眼里只剩池望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唇若涂朱,光彩照人。
谢司珩微微俯身,低头吻了下去。
池望瞳孔地震:“……”
第76章 他希望每一天都能跟池望一起度过
这次谢司珩没伸舌头,只是嘴唇碰了一下嘴唇,触之即离,一吻结束,就很自然地退开了。
池望:“……”
之前被亲是他意识模糊之际,尚且缺少些许真实感,但现在谢司珩是实打实地在他意识清醒的时候亲上了他的嘴。
池望:火烧眉毛.jpg
难道他给了谢司珩什么错觉吗?以至于他不顾绅士风度,逮着机会就侵城略地?
如果说他们两个人在下围棋,一开始还能势均力敌,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谢司珩在他还在严谨的分析形势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破罐子破摔,图穷匕见,步步紧逼,给他留下的空间所剩无几,败局已定。
要输了,池望想。
虽然他早就做好了这个准备,但谢司珩现在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可见有些口子不能开,一旦开了,人家就不管不顾了。
没办法,底线是他自己放开的。
池望想凶谢司珩,但凶人的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算了算了,又不是没被亲过,发这个脾气干嘛。
而谢司珩似乎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亲完退开之后,很若无其事地说:“没有暗箱。”
这是事实,小公司是没有年会自由的,要不是池望,东岳今年都不会有年会。
池望见他不承认,有点失望,正打算说点别的转移话题时,谢司珩问:“奖金为什么不都留着?你不缺钱么?”
池望一顿,说:“缺啊,但现在没那么缺了,我才大二,用到钱的地方少。这么大的一笔奖金,我想捐掉一方面是因为我觉得贫困儿童都很苦,如果我捐的钱能对他们有点帮助那就再好不过了。另一方面是因为我不是肚子里有宝宝了么?虽然我不迷信吧,但这种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所以我想做点善事给宝宝祈福什么的。”
可能中国人身上都沾了点薛定谔似的迷信,池望想。
现在已经五个多月了,其实池望是有些害怕的,但他不会将这种情绪表露出来,这样显得胆子太小了。
虽然他用着云淡风轻的表情和姿态说这种话,但谢司珩还是注意到了他言语和眼神里细微的情绪,在那一瞬间鲜明地让人难以忽略。
他顿了一下,眸光一沉,低声说:“……年会的确是我安排的。”
池望一愣,抬起眼睛看他,刚刚还死不承认,现在怎么又坦白了?
谢司珩垂眸,语气淡淡地说:“如果没有你,也不会有这次的年会,所以这笔钱没有暗箱,是我给你的。”
明明池望想让他坦白,但谢司珩真坦白了,他又觉得有些难为情。
他嗯嗯点头,“我就说么,我哪有这种运气。”
谢司珩反问:“这不算好运吗?”
池望被谢司珩带着热量的视线看得有些许羞涩,他想抠手指,但又很快忍住了。
他背过手,对着谢司珩笑了起来,眸光清正又坦然:“……当然算,这是你给我的幸运,我很高兴。”
虽然是假的幸运但谢司珩对他的心是真的。
不过,池望还是说:“这种事情我觉得以后不要做啦,你可以私底下对我好,但是不要抬到人前,这样感觉太刺激人了,我们偷偷的好。”把别人当npc,池望会觉得很尴尬,也觉得很抱歉。
他说完,顿了一下,想说工资卡的事情以后再说,给谢司珩画个大饼。
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有时候真的不是他忸怩纠结,而是因为他现在年纪确实小,满打满算才18周岁,就算对谢司珩很有好感,池望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激素的问题对谢司珩产生了依恋的情绪。
他是知道孕妇激素影响之大的。
他有必要对自己负责,也有必要对谢司珩负责。
还是再等等吧,池望想,他还要再看看。
不过有时候事情的发展也不会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就像下围棋,黑子被白子吃空,那结局只能是输,只是输的快和输的慢的区别。
而显然,谢司珩明显在加快这个进程,池望很难抵挡,溃败近在眼前。
谢司珩语气低沉地说:“那么,你可以收下我的卡么?”
谢司珩这么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黑卡,“一直想给你,没有机会。”
池望眨眼,说:“可是我没有要花钱的地方啊,不过我还是收下了,谢谢你。”
这么说着,池望伸手接过谢司珩的卡,很自然地收下了。
谢司珩看着他漂亮的脸蛋,没有说话。
其实从池望将钱分给他,又把大部分的钱捐掉,他就能看出来,池望对别人给的钱并没有什么占有欲。
这是骨子里的坦然和豁达,也是对自己的自信。
他想起他第一次见到池望的时候。
其实,长得好看的人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并不少见,人人都有一张清秀以上的皮囊,个个都是帅哥美女。
谢司珩见多了长相出众的人,池望的长相在其中虽然也算突出顶尖,但并不会让谢司珩一眼倾心。
是池望当时在酒吧舞台上弹吉他,池望指法娴熟又慵懒,仿佛将世界抛在脑后,兀自沉醉,暧昧清冷的灯光为他漂亮的五官镀上一层薄薄的釉光,漂亮眼眸低垂,唇角微翘,虎牙若隐若现,有睥睨的凌云之气。
濯濯如春月柳,轩轩如朝霞举,朗朗如日月之入怀,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自由和独特,谢司珩嗅到了他灵魂的气息。
一眼心动。
但谢司珩那时候并不想和池望有什么牵扯。
谢司珩收回思绪,眸光暗沉地注视着池望,“就像核武器,可以不用,但不能没有。你可以不用,但是我想让你知道我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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