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边开始说话，纪云停身上若有若无的视线就消失了。他松口气，开始打量四周。
现场大部分都是招商商家，每个企业或集团只有三五个人，涉及的行业多达到十六个。
而且，这些只是第一批招商。
他们军区有些项目还没有发表成果，按照穆境予所提的只言片语，预计第二批招商就在不远处了。
但纪云停压根不认识这些商家，他只是在找恩德莱菲格斯。
穆境予说会让人把他弄过来了，应该不会忘记才对——
看到了。
隔着人群，纪云停跟挨墙坐着的恩德莱菲格斯对上视线。
对方神色平静，长腿交叠，双手搭在膝盖上，淡定从容。
若非对方身上还穿着他们军区的深灰色制服，纪云停还以为恩德莱不是坐在大会场的旮旯角落，而是坐在他那个豪华别墅的大客厅里。
纪云停恍惚了。怎么看起来，这会场几百号人，其实是给恩德莱做工作汇报的？
手环震动。
他顺手打开手环——
穆境予：看老头子做什么？
纪云停：……
纪云停：专心开会。
穆境予：我今天只是个摆设。
纪云停：……
穆境予说的是大实话。
今天是招商大会开启第一天，会议主题就是介绍目前以及西境军接下来的一些项目规划——虽然所有项目都是提前透出过风声，但详细内容，还是没有对外展示。
穆境予今天出场，就是为了表示对商家、对项目的重视，起一个摆设作用，会议结束后，接下来几天他都不用出场了。
反倒纪云停要出场，因为招商项目大部分是跟星兽相关。
纪云停看了下正在介绍项目的林均晨，继续发信息。
纪云停：你确定你爸甘心不插手这些项目？
穆境予：不确定。
纪云停：。
穆境予：我只是不想给他产生任何可以控制、垄断西境军的幻想而已。
这是在指之前菲格斯家族拦截了所有采购商、投标商的行径。
穆境予：他会用什么手段我大概能估出来。
纪云停好奇：比如？
穆境予：不外乎是给中标商家注资、购买这些企业股份之类的，只要他们不是直接对接我们，让他们玩去，我只需要保证我们的规则不被破坏就行。
纪云停：……这么随机应变吗？
不过，穆境予亲自去接的商家，还把菲格斯家族的领头人给绑了，确实镇住了以菲格斯家族为首的一众资本集团，让这场招商会顺利展开。
隔着赵其深，他看到穆境予勾了勾唇，看他一眼。
手环再震。
穆境予：这些商家规模都不小，菲格斯家族不管怎么玩，少不了出点血。
纪云停：……确实。
毕竟还是在会场，俩人简单聊了几句，就没再说话。
项目介绍花了将近两个小时才暂告一段落，让参会者可以休息一下。
纪云停坐在位置上翻阅后面的内容。没看几行，就有人凑过来。
“纪老师你好。”有人将手环码递到他跟前，客气礼貌地，“我是AIDESEN集团的伊万卡克劳德，我们集团主要负责生物材料的研发应用。”
纪云停连忙起身：“额，你好。”看了眼他的手环，委婉道，“我并不负责招商项目——”
“纪老师误会了。”伊万卡忙道，“军校联赛直播的时候，您救了我儿子跟他同学，我们一直没找到机会感谢您。刚好我作为集团代表过来这边参加会议，就想趁这个机会给纪老师正式道谢，也想要留个联系方式，以后可以多来往……我儿子他们很仰慕您。”
纪云停诧异：“你儿子是……”
伊万卡：“卢森克劳德。不过，他当时犯了错，差点连累队伍受伤退赛，应该不好意思上前跟您说话，您应该不认识。”
纪云停略一回想：“哎呀，是跟我们一起烤肉的那支队伍吗？”
伊万卡笑了：“对，跟上将和您说话的那位，就是我儿子。”
纪云停记得他，赞道：“是个好孩子，您教得很好。那支队伍里的孩子都很不错。”
比赛名次不说，当时他们都在撤退逃跑了，却因为他跟几位顾问在地上，原本能顺利逃开的学生队伍却停了下来，拼着重伤的的风险要把他们带走。
所以，穆境予因为他们引来星兽而迁怒的时候，他还帮着解围。
伊万卡笑容更大了：“就是名次不太靠前。”
纪云停跟着笑：“名次不是问题，能成为机甲战士，实力都是不缺的，本性更难得。”
伊万卡接着道：“他今年就毕业参军，志愿填报的西境军，如果到时顺利进来，希望纪老师多多照顾。”
纪云停爽快道：“这个没问题。”
打开手环，加上他的通讯，道，“也希望我们能顺利达成合作。”
孩子品性不错，父母大抵都不会太差，这样的商家合作起来比较放心。
伊万卡很高兴：“承您贵言。”
“聊什么？”低沉嗓音插进来，男人的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纪云停手环，落到伊万卡的通讯码上，淡声道，“招商会才开始第一天，就开始私下联系纪老师，不合适吧？”
伊万卡很紧张，连忙收起手环，道：“抱歉，我没有这个——”
“他是军校联赛学生的家长，”这家伙是看到他们加通讯不爽了吗？
纪云停无奈解释道，“替他儿子来致谢的，而且，他儿子也报名了西境军，很大概率进来。”
接着提醒他，是哪一支队伍的学生。
穆境予有记忆，点头：“孩子教得不错。”
伊万卡愣了下，笑道：“纪老师也说了一样的话，看来西境军——看来军区都很看重品性啊。”
穆境予看了眼纪云停，神色微松：“边境比较考验心性。”
转开话题，问，“你是哪个行业的企业？”
伊万卡连忙再次报上公司名称跟行业特性，然后道：“我们集团是想应标星兽材料那一块……”
他迟疑了下，咽下后半段的话，看了眼某个角落，压低声音提起另一话题，“听说西境军拒绝了菲格斯、利乌兰几个集团的合作。”
穆境予：“对。”
伊万卡小心翼翼地：“最近菲格斯家族的人跟我们集团高层的来往很频繁。”
穆境予平静道：“我知道，我并不关心。”
伊万卡似乎松了口气，道：“对对，我就是随口闲聊一句。”
接着简单寒暄几句，他就主动告辞。
等人离开了，纪云停收回视线：“被你说中了。”
穆境予下巴一点：“看那边。”
纪云停循着视线望过去。
坐在角落的恩德莱菲格斯仿佛穿着高定礼服端坐在宴会厅上，周围围满了与会的宾客，而他是其中高高在上的霸道总裁。
纪云停：“……这可是我们军区的主场，他们去巴结恩德莱干嘛？”
穆境予：“算不上巴结，菲格斯的产业太广了，他们的集团企业大都跟菲格斯有点合作关系。”
他嗤笑，“不过是利益牵扯而已。”
这边是军区主席位，赵其深去洗手间还没回来，俩人周围也没人，所以他说话不用顾忌。
纪云停收回视线，盯着他。
穆境予：“怎么了？”
纪云停：“你怎么不当太子爷而是跑到边境打星兽？要是跟着他，你现在就是被巴结的一份子。”
穆境予：“……”
直接给他一个暴栗。
纪云停吃痛捂额，低骂道：“是不是想打架？”这笔手劲有多大，心里没数吗？
穆境予无奈：“我根本没用力。”
纪云停松开手：“我不信，肯定红了。”
还真红了。穆境予心疼了，抬手轻抚：“你怎么这么脆皮？”
纪云停打开他的手，白他一眼：“我问你话呢，别想转移话题。”
穆境予：“……”
他道，“因为我妈也是机甲战士。”
纪云停：“！！”
“也是S+++级的战士？！”
穆境予：“不是，她只有S+，资质很好，但也算不上顶尖，不然……”
纪云停察觉：“不然什么？”
穆境予神色淡淡：“不然，也不会被放弃。”
纪云停：“？？”
他皱眉，“什么情况？”
会场突然响起轻音乐，会议要继续了。
赵其深也走了回来，打趣道：“聊一会得了啊，公众场合呢。”
穆境予：“嗯。”
纪云停咬牙，转向赵其深：“赵叔，后半段没他这个摆设啥事了吧？”
赵其深：“……咳，确实没有。”
纪云停：“好，那我们先走了。”
赵其深：“？”
穆境予：“……”
纪云停没再说话，绕出长桌，在入场的轻音乐中，抓住穆境予胳膊，快步离开。
他拉着人走得匆忙，没注意角落里一道人影在人群散去后也站了起来，慢悠悠走出会场。
第157章
还没走到门口, 从外边进来的卡尔看到，停下来，问：“干嘛去呢？一会要讲繁育项目外包啊。”
纪云停笑笑：“卡尔老师, 有您和泽诚哥在呢, 我在不在有什么关系。”
卡尔板起脸：“你最近都没到繁育实验室晃悠了，怎么连招商会都早退？”
斜眼看向他后边的男人，“你年纪还小，应当以事业学业为重，不要被闲杂人等耽误了。”
闲杂人等穆境予：“。”
纪云停也干笑：“没有, 我最近不是在忙着学习嘛！”
会场里的高嘉盛匆匆出来, 看看他们, 小声催促卡尔：“卡尔老师，在等您呢。”
卡尔现在已经总管几个实验项目, 后续虽然不需要他报告, 但他不到, 大家也不好开场。
纪云停连忙帮话：“老师赶紧进去吧。”
卡尔无奈，又瞪了眼穆境予，扭头进去了。
高嘉盛松口气，朝纪云停俩人行了个礼，也跑了。
纪云停赶紧拉着穆境予往外跑。
穆境予不着痕迹地往后看了眼。
纪云停丝毫不察, 带着他一口气跑出会场大楼。
但这周围几栋大楼都是办公地点, 不说人来人往，也是随时有人。
纪云停左右张望着，试图找个安静地，却被拉住了。
“你跟过来干什么？”穆境予问。
纪云停：“？”
扭头, 才看到方才在会场里的恩德莱菲格斯站在将近十米外的走廊上——他怎么跟过来了？
等等，穆境予这么远就能发现？
恩德莱半点没有被发现的尴尬, 施施然朝他们走来，直到两米外才停步，朝他们道：“谈谈。”
穆境予却不领情：“如果你想谈离开，让菲格斯家族拿出诚意，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可谈的。”
恩德莱沉默了。
穆境予反拉着纪云停欲要离开。
纪云停却拽住他，看向恩德莱：“恩德莱先生，我可以问问为什么你要给优化后勤流程吗？”
穆境予：“？”
恩德莱也皱眉：“有什么问题？是我提的意见不合适吗？”
纪云停摆手：“不是这个意思，我看过了，你提的优化跟程序都很好，大大减少了机器磨损、优化了流程，没有任何问题，其他部门都跟着用起来了。但我记得你刚来的时候，很嫌弃你这份，额，临时性工作。”
当然，称之为“处罚”更为合适。
“所以，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给我们军区帮忙。”
恩德莱不是很明白：“这只是举手之劳。”
纪云停强调：“但你刚开始并不喜欢这份工作。”
恩德莱大概懂了，他道：“工作并不会因为我的好恶而消失，但我可以改变我所处的环境，让其对我有利。”
他挑眉，“我做到了，不是吗？”
纪云停：“……确实。我还以为你很讨厌西境军呢。”
恩德莱不解：“为什么我要讨厌西境军？”
纪云停：“额，因为工作？因为我们军拒绝跟你们集团合作？”
恩德莱：“这是我考虑不周，我没想到贵军区做事风格这么……强硬。”
纪云停无语：“你们要跟我们军合作，难道不应该提前调查一下我们军区领导人的脾性吗？我们上将什么时候给过外界温和的印象？”
穆境予深以为意。
恩德莱看他一眼，坦然：“大概因为我也是强势派吧。”
纪云停：“。”
确实强势，为了见一面，直接搞了个一队能量炮队伍。
他无奈，“你要跟我们上将谈什么？”
恩德莱：“我不跟他谈，我跟你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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