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了大半年,又一起住了几个月,宝桂现在才发现,原来她们除去工作上的交集,对彼此都是一无所知的。
正如燕贺来不知道宝桂为何会执意想要成为演员,宝桂也不知道,堂堂燕氏大小姐,为何会藏着身份来创立经营一个小公司呢?
假如殷雪颖知道小燕总是燕氏的大小姐,宝桂保证,她一定不会选择跳槽去澄豪娱乐的。
燕氏在普通人的眼里,就是这么厉害与无法超越。
宝桂想开口问老陈,可是那一瞬间脑海里突然闪过燕贺来的脸。
她会高兴吗,假如她这样突兀地去打探她的过去?
宝桂想了想,压下了心中探知的欲望,直到燕贺来的身影复又出现在了眼前。
早上打理得精致的妆发,到此刻已有些凌乱了,可她却一副全然不在乎的模样,一看见她和陈叔,便扬起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
宝桂甚至还能看见,早上她亲手贴在她下巴上的可爱创可贴。
燕贺来小跑到两人跟前,怀里还拿着一大包药,“我拿完了,陈叔直接送我们回公寓吧。”
老陈点了点头,先行离开将停在停车场的车开到医院门口处。将轮椅还给医院之后,燕贺来搀扶着宝桂,慢慢地坐上车。
等二人到达公寓,已是下午五点了,日头早早没了踪影,风中还夹带了几分寒意。
这就是B市的冬天,比南方还要来早一个多月。秋天还未欣赏够,冬天就以迫不及待的态势占领了这座城市。
尽管宝桂在这里度过了她的大学四年,但是她仍然对这种寒冷又干涩的天气感到不能适应。
两人今天忙了一整天,外加其中一个还是病号,完全没了做饭的心思,因此今天还是燕贺来点了个外卖。
宝桂要洗过澡之后才能给脚伤上药。燕贺来担忧地看向执意一个人能行的宝桂,“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
这可是洗澡诶。宝桂红了红脸,回过身一瘸一瘸地走进了浴室,“没事,我可以。”
燕贺来站在客厅点了点头,也收拾着东西去洗个澡了。她伸了个懒腰,卸下了妆容和头发,转头拿起睡衣往浴室走去。
等两个人都洗完之后,燕贺来才拿着医生开的药给宝桂涂上。伤口看上去仍然十分红肿,只是碰了一碰,就惹起了宝桂一眼包不住的泪水。
看着她泪眼汪汪的模样,燕贺来突然有些心疼了,只好一边哄着她一边轻轻地给她上了药。
虽然过程有些手忙脚乱,但是结果还是达成了。
真奇怪,她的眼泪就像冰雹一样沉重有伤害力,径直落在心上,简直要砸出好几个大洞似的。
燕贺来一边走出去拿外卖一边想道。
接下来的几天,凡是燕贺来在家的时候,就不会让宝桂动手去做事,每天下班后必准点出现在家里。
对她这种如临大敌的严肃态度,宝桂既感到好笑又觉得感动。头一回,她头一回觉得自己被如此珍爱着。
期间辛玉、云穗和小肖都轮流上门探望过她。
由于云穗现在专接电影,走了一条和宝桂全然不同的道路,本就没有资源上的纷争,再加上关系本就不错,因此两人关系现在有越来越亲密的态势。
而辛玉现在则是两头跑,既要忙着身在选秀节目里拍摄的许佳兆和冉乐,还要看顾开始了电影拍摄的云穗,现在还要加上一个受伤的宝桂。
但是这种忙碌是辛玉真心想要的结果,她甘之如饴。
作为首批进贺庭的开荒者,她亲眼见证了贺庭从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空壳子公司,在小燕总的带领下,一步步做大。若说她心里没半分自豪,那都是假话。
倒不如说,她以在贺庭工作感到自豪。
但是最出乎意外的,还是身在国外的方俞清居然也给她发消息了。两人早在一起拍戏的时候就已经交换了联络方式,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知道她受伤这个消息的。
方俞清发的短信很官方,只是问她伤的重不重。宝桂觉得奇怪,也回了一条颇为官方的回信给他。
两人在剧组结下的关系颇好,因此方俞清出国进修的消息宝桂也是知道的,并且对于他这个决定又吃惊又佩服。
作为圈子里的当红青年演员,方俞清的风头是无可比拟的。帅气的外表,令人舒适的演技,低调的为人等,种种优点都为他笼络了一大批数量令人惊讶的粉丝。
他并不缺戏接,只是再继续发展下去,毫无突破的时机与空间。
但是说出国进修就出国进修,从观众的视野中消失整整一年的时间,这也看得出来,他对于自己未来的发展道路是有一个很清晰明确的规划的。
娱乐圈是个二十倍速发展的时代,每一秒就是一个时机,每一天都有无数人在这个圈子里沉沉浮浮寻找发展的契机。
方俞清从荧屏上消失的这一年,会给他带来许多未知数,又或许是好,又或许是坏。
可是假如他什么都不做,那他的结局就是注定的——他会因为重复的角色与戏路,被观众厌倦,从而被市场淘汰。
从这一层面来说,宝桂很佩服他,但是又不愿意和他私交过深。前些日子的热搜可时时刻刻提醒着她这件事呢。
收到了宝桂颇为官方的回复,方俞清打字的手犹豫了半刻,他想接着问,又怕令对方感到困扰。但是想了一会,他还是给宝桂发了这么一条短信。
“很久不见了,朝和姐…还好吗?”
从外人来看,他和陈朝和就是前后辈的关系,所以在外,他一直都是喊的朝和姐。
此前,他和陈朝和的经纪人以及助理的关系都还不错,时常能说得上话。可就在前些日子,他们就不在和他闲聊陈朝和的近况了。
自从上一部剧杀青之后,陈朝和就进入了度假时间。这段时间,她是彻底从观众视野消失的,谁也找不到她。
陈朝和是那种工作和生活分的很开的演员,一向把演戏当做是自己的工作,而不是全部生活。
方俞清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收到过关于她的消息了,心情有点低落,但是想想也无可厚非。
大概在她眼里看来,他只是一个莫名其妙的花瓶后辈吧。
还是那种,只要和她的名字一同出现,就会被骂不配的男演员。
尽管他很努力了,可是距离还是在那里。他从未走近过她半分,一切的亲近都源自于自我提供的幻觉。
看见这条消息,宝桂有些迷惑。她忍不住往那个方向想去,理智告诉她这不可能,可是感性又反驳她这没有什么不可能。
她和小和姐就见过几回,后者也只是看在小燕总的面子上才会悉心指点她。论熟悉,她可能还比不上早就入圈的方俞清吧。
“不好意思,我也好长一段时间没见过小和姐了,实在没办法告知你任何关于她的消息,抱歉。”
想了想,宝桂回复了他这样的一条消息,后来过了大约十分钟后,方俞清才发来一句谢谢,就没了下文。
自弄伤脚那一天后又过去了好几天,脚背上的红肿已经渐渐消失了,再休养多一天,到了后天,宝桂就要接着进组去了。
坐在客厅里,等着燕贺来下班准点到家,成了宝桂的一大乐趣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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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早上好~今天还是两更~
第22章二十二
时隔多年后,顾与秋第一次站在燕贺来家门口,是在十月底B市深秋的一天里。
到得这时,太阳已完全剥去了夏日炙热的外衣,徒留毫无温度的光照亮大地。
秋风扫起路上的落叶,顾与秋穿着一件暖棕色的大衣,踩着满地干枯金黄的落叶来到了燕贺来的公寓。
当然,燕贺来住处附近肯定没有这样一大片的落叶。
落叶是顾与秋记忆中的落叶,可惜加州的阳光不再,记忆中的人也不再是从前的模样。
她来找燕贺来,自然不是只为了追寻回忆那么简单的一件事。
事情还要追溯到两个星期前的某一天,顾与秋接到了母亲生病的消息,然后迅速赶回了顾宅。这是她从美国回来后第一次回家。
托燕贺来之前拍杂志借衣服的福,顾与秋卖给她的那条裙子破例登上了杂志,引来了一些客源。她和她的工作室现在正处在一个往前摸索的阶段。
当将车停在顾宅门口外的空地上时,她抬头看了一眼高大华丽的房子,眼底不带任何情绪色彩。
对她而言,再华丽又如何,本质上还是个会吞噬灵魂的铁笼而已。
等进了家门之后,顾与秋才发现这是一个骗她回家的借口,无非又是为了先前提过的联姻之类的。
顾与秋心里只觉得荒唐可笑。
但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不仅仅是这些。
声称病重到难以下床走动的母亲此刻化着精致的妆容坐在顾与秋对面,拿着一叠照片的手上,戴在手指上的钻戒和翡翠戒指交相辉映着。
由于保养得当,年近五十的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很多,至少和她身边的顾父看起来并不像同一个年龄层的。
还让她惊讶的是,长期忙于公司事务的哥哥顾与夏今天竟然也在场,沉默地坐在另一边,只在进门的时候同她打了一声招呼。
一种不好的预感浮上了顾与秋的心头,她佯作镇定地看向对面的父母,“有什么事,说吧,我病重的母亲。”
她特意咬重了病重二字,加了些讽刺的意味。可惜这些都不被顾母看在眼里,只将手里拿着的照片冷冷往桌子上一砸。
“和你一起出国的司杰回来了,”顾母的声音又娇又尖,听起来实在不是令人舒服的声线,“顾与秋,我们辛辛苦苦送你出去留学,可你好啊,这么大一件事都没和我们说一声。”
沈司杰是顾与秋小姨的儿子,也就是顾母亲妹妹的儿子、她的侄子。四年前顾与秋出国时便是和这位表哥一起去的,只不过两个人的专业不同,上的课也不一样,到了加州后来往反而不多。
顾与秋心里一咯噔。她在加州留学的这些年,哪有瞒过家里人什么大事?只除了一件。
那就是她和燕贺来交往过那件事。
她一边保持沉默,一边拿起顾母扔在桌子上的照片,一张一张看起来。大部分是当初恋爱时,顾与秋在ins上发过的两个人的合照。但是一分手,顾与秋马上就删光了。(注:ins是国外的社交软件。)
顾母看着她无动于衷的表情就来气,“你说说你,啊,我们养你这么大,又送你去国外读书,可你呢,你和燕氏大小姐搭边这件事,可把我们瞒得死死的呀,要不是司杰前几天回来一起吃饭,提了几句,我们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我们早就结束了,”顾与秋的脸色有些白了,顾母的话一针又一针地扎在她心底。她没想过这件事还会被拿出来说道。
就连一旁平时自以为喜怒不形于色的顾父,此时脸上都出现了些许责怪的意味。
顾氏和燕氏本就不是同一个级别的。但凡能和燕氏打好一下关系,燕氏松一松手,漏出来的资源就够顾氏赚上一番的了。
这让顾父怎能不痛心。
更遑论如今顾老爷子还死死握着顾氏大权不肯松手,兄长和侄子女却还在一旁虎视眈眈。
“结束?什么结束?”顾母的声一扬,活像一把锋利的刀尖,切割着在场所有人的耳膜,“你喜欢女的,这么违背祖宗的事情我都忍了,可你巴上了燕氏大小姐还瞒着我们是什么意思?”
“你哥哥如今都快三十了,老爷子命都没几天了还作践自己的亲儿子、亲孙子,你大伯大堂哥哪个不是死盯着顾氏这块没几两肉的骨头,你倒好,不一心为着你哥,还学会了欺上瞒下这套,啊?”因着这股怒气上头,顾母原本化妆得瓷白的两颊此刻反而显得红润了许多,但说出来的字字句句就不是那么中听了。
顾父心里也对女儿不满,因此只是静静地看着对面的女儿,没有出声打断妻子的话。
“按你父亲原本的意思,我们养你这么大,再给你找个好人家,赔付嫁妆钱嫁了得了,可你这事要是传出去,谁还会要你,啊?”顾母瞧着气不过,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戳着桌面,用力到仿佛要戳出个洞来才罢休。
顾与秋低着头,嘴唇惨白,努力去止住心底的颤抖,“那你们想怎么样?”
看女儿的语气软了下来,顾母这才收起了她话里的尖刺,“当然是找回燕氏大小姐了,你们能好一回就能好两回,巴紧了她,为你哥哥谋个助力才是正经。”
旁边的顾与夏听着母亲的话,低着头不出声,一身西服看起来有些皱皱的,失去了平日里那份精神。
他心里明白这对妹妹不公平,可母亲也是为了他的事业好。一头是妹妹,一头是将来与事业。他难以抉择。
可是实际上,他的沉默早已表明出了他的选择。
重新去求燕贺来复合?
顾与秋被顾母的无理要求气到失声。
就是明知道她是这样的母亲,顾氏是这样的顾氏,当初交往时,她才会对燕贺来隐瞒她的家世,才会对家里隐瞒这件事。
顾与秋不愿意在燕贺来记忆里留下这样的印象,不想燕贺来认为,她是因为有利可求才会靠近她的。
可是明明一切都结束了,顾母的要求无异于又让顾与秋自揭伤疤,再舔砥往日她自作自受留下的、尚未愈合的伤痕。
她抬头看了看一眼坐在另一边的哥哥,又将目光挪到对面一脸理所当然的父母身上,“好啊。”
说完她就拿着包走出了顾宅的大门,身后坐着的顾与夏赶忙起身跟在她身后一起走了出去。
“与秋。”
顾与夏喊住她,却又不知道真正该和她说什么。
顾与秋停下了脚步,却并没有回头。她能想象得到顾与夏此时此刻的表情,无非就是一个既得利益者的表面愧疚罢了。
就这样站了一分钟,顾与夏喃喃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心里最后留有的期待的泡沫随之破灭,顾与秋心里剩下的那一点眷恋也随之消失了,快速地坐上了自己的车,随后驱车离开。
而顾与夏穿着那一身看起来有些灰头土脸的西服,站在大门口,看着那一辆车子渐行渐远。
直到乌云从远处飘来,愈积愈多,眼看要痛痛快快大下一场秋雨的时候,他才丧着张脸转过身回了顾宅。
离开顾宅后,早上出门时还挂在天上的太阳早已不见踪影,反而是乌云呼啦啦聚成了一大片。
顾与秋开了没多久,豆大的雨就打在了车窗上,溅开一朵又一朵小水花。她将车停在了路边,关掉雨刮之后,看窗外雨落成帘模糊了视线,才借这与世隔绝的一刻伏在方向盘上哭了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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