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因为金印解除不了,我被限制在了结丹期。
我不敢找人帮我解,也不敢进入宗门,那世家一直在找我,倘若知晓了我的存在,定然会使阴招,叫我死无葬身之地。
或许是因此,我发现外面的世界和百花楼没有区别。
德不配位的人依然高高在上,而我依然处于低谷。
待遇甚至比在百花楼更低。
高雅之地没有我的位置,名酒美食更没有我的份,我连进秘境提升修为,都要与一大群人抢那些宗派世家嫌弃的外围名额。
我从头到脚,都写满了廉价,那些自持身份的人对我呼来喝去。
这一刻,我看着那些站在高处,谈笑风生的贵人,确定了我想要的东西。
我要成为世间第一人。
……
大约两个月过后,上天再度眷顾了我。
“那好像是段家二小姐。”
好友坐在地上,盯着前方密林中的一个少女道。
那少女抱着琴,盘坐在地,身旁或站或坐着数个护卫。
单扶摇闻言,边擦着剑边抬起头,朝林间那一群人看去。只消一眼,他便捕捉到了好友口中的段家二小姐。
他不知段家二小姐,但知段家。
这段家权势极盛,且背靠第一宗,定天宗。
单扶摇道:“她这么在这里?莫非同我们一样,是想进秘境寻求高级灵药慈云参?”
好友话语之间流露出几分羡慕,“你以为这段二小姐同其它家族的小姐少爷们一样,需要自己出门寻找所需灵药?这便错了。
“这段二小姐是段老家主最喜爱的女儿,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段老家主去世后,长子继位,对这个亲生妹妹更是宠爱,那是有求必应,便是凤髓龙肝,碧血丹心都舍得给她。
“所以,她不可能同我们一样,为了颗高级灵草,进入秘境,以身犯险。现下在此,可能是有什么事情要做吧。”
单扶摇的眸子幽黑,中间映着方才点燃的篝火。
良久。
他道:“段二小姐命真好。”
好友道:“罢了罢了,再好也同我们无关。”
单扶摇道:“不一定。”
“什么不一定?”
单扶摇没有回应。
好友也没有追问,道:“得了,快些休息,进了秘境,又要时刻小心,不得安宁了。”他说完,躺到自己早已熟睡的心上人身旁,就睡去了。
设了防御阵,席地而睡也不怕邪物偷袭。
单扶摇嗯了声,垂下眼睑,仔细擦自己的剑。
刺骨的寒风在林间长啸,树木同草藤摇晃,在泥地连成一片斑驳黑影。少年的影子在某一刻,与黑影融为一体。
……
“此地布下了隔世阵,无法联系家主……”
“二小姐,我们被包围了。”
雨水沉闷地砸在地面。
入秋后,累积了一地的枯叶躺在泥间,瑟瑟发抖。
仅剩无几的段家护卫握着刀剑,将段秋梅护在中间。
他们护送二小姐前去灵州慕家,收取龙鳞,途经此地,发现此地有一只受伤的灵兽正在生产,看痛苦的模样,大概率母子双亡。
二小姐心善,便停了下来,给这只灵兽助产。
谁知灵兽刚刚生存完,带着幼崽离开,他们就遭到了妖物袭击。不过可以确定,这些妖物并非那只灵兽引来的。
血液顺着锦袍快速往下滑,他们咬紧牙关,目光紧紧盯着将他们围住的一群妖物。
天已经亮了,不必借助外物,也能看清这群妖物。
这群妖物还未修得人形,仅仅依靠食人,来提升修为,身上积满腥臭的血腥味。
段秋梅身着一身墨色广袖流仙裙,她抱着自己的本命灵器天响琴,剧烈咳嗽。方才,她被妖物击中了胸口。嗓子发痒,胸腔内,血液翻滚。
勉强压下咳嗽,她抬起眼睛,看向前方的妖物,咬了咬牙,坚定道:
“宁可自爆,也绝不能成为它们提高修为的口粮。”
在场几个护卫沉默了一瞬。
“是。”
妖物听懂了他们的对话,不甘心到嘴鸭子没了,风一般扑来。
段秋梅摔了天响琴,运转灵力,丹田中的内丹被撑到极点,出现几丝裂痕,即将爆开时,一道明亮的剑气割破雨幕,将扑到她面前的几只妖物斩成两半!
段秋梅动作滞住,抬头看去。
一个白衣少年持剑而来,尚未看清对方面貌,便见对方如一道闪电,没入了妖群。
利器刺破皮肉的声音,妖物骂骂咧咧的声音,一时间响彻云霄。
段秋梅缓过神,绝了自爆的心思,架起天响琴,拨动琴弦,叫上护卫,便要加入这场打斗,却听白衣少年道:“不要拖累我,向东行十五里,有一条河,河面灵船可暂时避难。”
“道友注意安全。”段秋梅收起天响琴,带着人便走。
向东行十五里,果然见一条河。河面飘着一只灵船,那灵船置于江上,叠了防御阵法,十分坚固。
船内有一男一女,男的沉稳,女的温柔,皆长相出众,年岁不大,见他们来此,接了他们上船,又给他们疗伤丹药。
段秋梅打眼一看,便发现这两人都是丹修,恐怕是那白衣少年的好友。
服下丹药,稍稍调整状态,段秋梅细问两人。
果不其然,这两人是白衣少年的好友。一个姓兰,一个姓骆。
这个姓兰的是个丹修,名为兰不渡,他上下一打量她,道:“不知如何称呼道友?”
“姓段,段秋梅,父亲是当今段家家主,师从定天宗落长老。”
“原来是赫赫有名的段二小姐,失敬失敬。”兰不渡夸张道,他说罢,嘿嘿一笑,道,“我其实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昨晚我看见了你。”
段秋梅惊讶道:“你们便是离我们很近的那伙人。”昨晚给灵兽助产时,她就发现距离她不远处,有几个人,但对方没有恶意,也没有靠近,她便没有理会。
兰不渡道:“正是。今早我们打算乘船前往舟山秘境,方才走了不远,就发现此间妖气浓郁了起来,扶摇疑心有大事发生,遂去探查,谁料是你们被妖物围攻了。你们也真是倒霉。”
段秋梅点头,意识到什么,问道:
“扶摇?救我们的人姓扶?”
“不是,他姓单,名扶摇。我们同他感情好,所以叫他扶摇。”兰不渡解释道。
段秋梅细细念了一番这个名字,道,好名字,随后站到栏杆前,看向黑漆漆的远山,担忧道:
“那些妖物凶猛,单道友一人恐怕应付不过来……”
姓骆的也是丹修,她名叫骆冰,闻言,笑道:“你不必担心,扶摇打不过会跑,他逃跑功夫一绝,断不会拿自己的命去犯险。”
对方说罢,给她的护卫包扎伤口去了。
段秋梅忙跟了上去,帮着包扎,然而她出身高贵,被家人捧着宠着,十指不沾阳春水,又怎么会做帮人包扎这等活,越帮越忙,被骆冰按在桌前坐了下来。
段秋梅连忙道歉,转而看着对方给护卫包扎伤口,看了会,觉得无聊,转而看向窗外。
雨越发大了,密密麻麻砸在河面,致使河面漾出层层叠叠的涟漪。
段秋梅数着水圈,疲倦涌上,正要睡着时,瞧见一道人影上了灵船,忙走了出去,来到灵船正厅。
正厅前悬着的翠色竹帘晃动,卷入一阵河水的潮湿气息。
一个白衣染血,手持利剑的少年走了进来。
见到她站在正厅,直直盯着入口,少年动作顿住了,道:“段二小姐这是在等我?”
段秋梅抬头看向少年。
这少年正是她的救命恩人。
离得近,她这才发现对方生得极其俊美,黑发高束,长身玉立,宽肩窄腰,眼睛漆黑深邃,眼尾微微向上翘,带出几分柔和。
“段二小姐?”对方又道,“你盯着我做什么?”
段秋梅回神,忙收回视线,因一时想不到如何回应,定气凝神,张嘴便道:“承蒙单扶摇道友救命之恩,日后必将涌泉相报,不知单扶摇道友怎么称呼?”
对方陷入了沉默。
她也陷入了沉默。美色竟让她脑袋发昏,竟然说出了这么离谱的话。
好在对方没同她计较,像是没听到自己的名字一般,道:“我姓单,名扶摇。扶摇二字取自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段秋梅连忙点头。
对方便绕开她,朝里面走去,要找好友包扎伤口。
段秋梅追了上去,道:“你不必称呼我段二小姐,叫我名字吧,你知道我名字吗?我叫段秋梅。”
单扶摇道:“这不好。”
“怎么不好?”
对方思考了一会,转移话题,道:“段二小姐太绕口了,我直接称呼你,二小姐可好?”
“你……”
灵船之上,灯光明亮。
单扶摇顿住脚步,他扭过头,朝段秋梅看来,眼睛微弯,带着淡淡的笑意,喊道:“二小姐,你别为难在下了,你的名字,一般人喊不起。”
一瞬间,未尝人世险恶的段二小姐,心海如盛着灵船的河一般,被这一眼砸出层层叠叠的涟漪,她移开了视线,手指在衣袖内微曲,低低应了声。
见对方继续朝里走,忙追了去。
“我可不可以喊你扶摇?”
第268章
单扶摇似乎被震撼到了,久久没有说话。
林凤流出的血液灼热,将嵌入他的厚重殿门烤出数道裂痕,只听吱呀响声,他落了下来,痛苦的喘息声响彻大殿。
殿前妖卫将他拖垃圾一般,拖了下去。而在此之前,殿前妖卫是他的妖,根本不敢如此。
林凤怒骂,阴毒的眼神注视着明亮殿宇,没过前方空地,转入一片长廊,那殿宇在他眼前消失,叫所有的不甘在这一刻落空。
殿内,单扶摇站起身,抚掌,道:“我错了,你比你母亲更加桀骜不驯。”刻意顿住,停了掌声,缓缓走到对方面前,“不过仅此一次,否则别怪我不拿你道侣的命当命。”
谢琅垂下了头,一口接一口,吸着气,几口气过后,妖化褪去,恢复正常人的模样。
他淡漠道:“你让我控制林凤,无非是想知晓我所掌握的控妖术能控妖几分。”
单扶摇确有此意,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对方。
谢琅却不做回答了,道:“我的道侣还我。你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完了,人也应该还我了。”
单扶摇道:“我可没说要还你。孙女婿我很喜欢,且留他在这里做客。”
“马蜂窝都比你好看。”谢琅冷笑,“温见雪虽是控妖术缔造者的后代,也确实于丹道之途取得了成就,但他并没有改善控妖术的能力。
“初时,我得到控妖术,便同他商讨过改良之事,数番尝试,皆不如意。
“你如今这法子,我们当初也有想过,但太过残忍,所以放弃了。
“我们与你不一样,我们有家人有朋友,对现在的状态很满意,没有什么野心,只是想要借此护身而已。
“前些日子,在林凤那里见到你改良出来的妖物,我却琢磨出一些好的点子。
“你把人放了,我给你改良控妖术。”
单扶摇轻慢道:“你只是一个剑修。”言下之意,他现在的每一个字都是出于对爱人的保护,实则,他并没有能力改良控妖术。
谢琅道:“三天时间,是非曲直自现。”
单扶摇思忖片刻,用商量的口吻道:“你同温见雪一起研究罢。世道乱了,人在你眼皮子底下,比任何地方都要安全,你说呢?”
复而笑了笑,“段衡也接来了,你祖母过几日也接回这里,你的朋友们我保证不会动他们。
“过些日子,一切尘埃落定,弄个庆贺大捷的青云筵,好好聚聚,过往云烟,且叫他散了罢。”
……
谢琅见到了温见雪。
单扶摇希望温见雪改良控妖术,不曾管束他的行动,不过他的手腕戴上一枚古铜色镯子,材质不清,上面刻满符纹,用以限制他的活动场地,确定目前行踪。
他的脖颈处多了一簇鲜红的花。
却也不是真花,只是图案,介于太过栩栩如生,所以打眼看去,恍有生命。
谢琅拧紧眉头,半跪在他双腿之间,轻抚那个图案,皮肤下血液流动的感觉,十分明显。他咬紧牙关,低声骂道:“该死的东西,抽筋扒皮都为过……”
温见雪捧住对方的脸,摸摸对方怒极时,妖化的犬牙,道:
“你知道这是什么么,就开始发脾气。”
谢琅冷哼一声,阴沉道:“总不是什么好东西。”
温见雪猜测应是蛊虫一类的东西,他收回手,站起身,示意对方也站起身,给他看看有没有受伤。谢琅站起身,转了一圈,道:“只有些小伤。”
温见雪确定对方所言非虚,放心了。他拂开桌面药物,给谢琅上药,同时用眼神询问对方外界情况。他联络外界的方式都被单扶摇卡死了。
第269章
谢琅简单地说了些,更深层的没有讲,此地不是个方便交谈的地方。
温见雪细细听着,听罢,他沉静的给对方上好药,走到北面窗边。
此地是一座位于仿造定天宗问心宝殿的宫殿内的炼丹堂,上下高九层。
目前他们站在第八层,视线越过窗棂,底下是行动僵硬的妖卫,上面是辽阔天幕。
正逢乌金西坠,天空浑浑,晚霞血红,云朵鱼鳞一般排布,似有人掀开鳞缘,其沿染着点点残血。
他抬起手,张开五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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