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琅听觉敏锐,并拢双指,半月剑化成四道,从四个方向刺向左边。
黑衣人的身影浮现在左侧,扬刀破开刺来的剑,黑衣人挥出一刀。刀气犹如猛虎,直逼谢琅面门。
谢琅闪身避开,他召回半月剑,破开剑气,与黑衣人缠斗起来。两人在水面打斗速度太快,攻势太凌厉,河流宛如盛在锅中的热水,噼里啪啦响。
谢琅很快逮中黑衣人刀法中的破绽,他一剑挑飞黑衣人长刀,同时一脚踹到黑衣人脆弱的地方,趁黑衣人发出痛苦闷哼,弯身捂痛处时,运转春秋剑法,霸道厚重的剑气自半月剑而出,砍向黑衣人脖颈。
黑衣人眼神微凌,他立刻朝谢琅吐来一团乌黑光团。
乌黑光团带着山岳般沉重的威压,以谢琅如今对外展示的结丹初期修为,避无可避。
谢琅看着极速朝他袭来的乌黑光团,无比冷静。他并无什么仇人,除了尤掌门和当初毁他经脉的鬼面书生,今日的黑衣人,绝非他仇人。
竟不是仇人,那就是谋财害命的奸人。
可他未得到什么珍奇异宝,穿着打扮也不像有钱人,对方总不能是奔着他刚捕杀的妖物来的吧?
那妖物就算全身上下都能卖钱,也不过三四千中品灵石,值得杀人?
答案肯定是不值得。
以上皆不可能,想来这黑衣人是上界几个宗来试探他修为是否为结丹初期的探子。
他两年前,便突破了结丹期,可如今却还是结丹初期,加之温见雪失踪回来后,对外宣称灵根受损,修为几乎无法晋升,势必让上界那几个宗疑心剑宗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故意叫他和温见雪示弱。
他们不太相信,在宗派庇护下,两个好苗子,三年不到,一个忽然折了,再无可能上升可能,而另一个慢慢变得平庸,似乎不会有很高的成就,只是普通天才罢了。
谢琅看着疾驰到眼前的乌黑光团,磨了磨后槽牙。
他不能暴露真实修为,躲避这玩意,得硬抗下来,无论这东西是什么。
谢琅相信,这附近还有探子,如果他暴露真实修为,躲开了,势必会被立刻击杀,即便他用妖形来抗,也抗不了多久。
或许不躲,还有活下去的可能。
谢琅在赌,对方并不是想杀他,只是来试探他是否结丹初期修为。
乌黑光团忽一下撞入谢琅眉心,一股强大的电流贯穿全身,谢琅眉心撕裂般疼痛,咳出口鲜血,踉跄几步,跪倒入河水,身体摇晃两下,面朝上,倒入河水中。
河水到人大腿,谢琅倒入河水中几息,似乎意识回到身体,挣扎着想爬起。
黑衣人已近面前,拧住他衣领,一把甩到岸上。
谢琅后脑勺磕到河岸上坚硬的石块,暗红血液瞬间流了出来,他呼吸急促,撑着地面欲要爬起,似是无力,又倒回地面,后脑勺重重磕在石块上。
黑衣人从河里走了过来,他走到谢琅身旁,狠狠踹向谢琅□□。谢琅额头青筋暴起,他手指蜷起,疼痛闷哼一声,眼神涣散,缓缓失去意识。
黑衣人见状,狠狠踩向谢琅膝盖,低低骂道:
“娘的,你小子居然敢踹老子命根子,找死。”
谢琅已然失去意识,并不能听到他在骂什么。
“够了,上头说了,若是他修为仍是结丹初期,不必杀他,不值得杀。”
空气浮动,两个黑衣人出现在河岸,对这黑衣人道。
那黑衣人闻言,这才收回脚,他唾骂道:“便宜这小子了。”
“行了,走吧,回去给上头报告。”另外两个黑衣人不耐烦道。
那黑衣人跟随另外两个黑衣人离开。
河岸恢复平静,妖物尸体浸在河边,鲜红的肉溢出丝丝缕缕的血液。
谢琅忽然睁开眼睛,他早料到会被踹小谢琅,所以护了层灵力,那一脚没有伤到他,只是膝盖生疼。
忍住疼痛,顾不得许多,谢琅撑地爬起。
他这边被试探了,温见雪那边会不会也被试探了?
谢琅紧紧皱起眉头,他收回半月剑,甩出几道瞬移符。他来猎杀妖物时,担心出现什么意外,用灵力定了位,用几张瞬移符即可回到宗门。
很快回到宗门,谢琅快速朝住所赶去。
几个巡夜弟子见他急匆匆往住所去,正欲问他是不是出事了,是否需要帮忙,谢琅的身影如风一般,已经消失在眼前。
谢琅回到住所,他推开院门,院中无人,推开房间门,房内无人,就连小书房和厨房都没人。
人去哪里了?!
谢琅呼吸沉重,他死死抓住剑柄,眼睛泛出暗红的色泽。
房后浴池传来轻微的响动。
在浴池?
谢琅冲向浴池,浴池在一间很大的房间内。谢琅踹开房门,提着剑,满身戾气地走进房间。映入眼帘的却并非温见雪与人缠斗,或者被人压着检查灵根是否损伤的场景。
温见雪刚从浴池中站起,乌黑头发披散在肩头,雪白皮肤被温热池水蒸得微微泛红,水珠顺着肌肉流畅且铅薄的胸膛往下滑,滑过细腰,顺着修长白嫩的腿,缓缓滚过精致细腻的脚踝,落到地面。
他手里拿着一层薄薄的沐巾,准备擦拭身体。
“你干什么?”温见雪愣住,他目光落到谢琅提着的半月剑上。
他愣了会,意识到自己身无一物,站在谢琅面前,顿觉羞耻,脸部发烫,立刻抓过挂在一旁的干净衣物,披到身上,遮住身体。
热气慢慢腾上大脑,谢琅被一片白里透红的皮肤晃了眼,他立刻转过身,握紧手中半月剑。
“我不知道你在沐浴,抱歉。”
温见雪修炼完,觉得疲惫,便想洗个热水澡,哪里会料到刚洗完,身上水还没擦,谢琅便闯入浴间。
一手捏住披着的衣服,一手摸去挂在眼睫毛上的水珠,温见雪走到谢琅身旁。
他遮住了重要部分,不觉得羞耻了。
温见雪走进谢琅,才嗅到谢琅身上有血腥味,他打量谢琅,注意到血腥味来自谢琅后脑勺。
谢琅后脑勺磕破了。
“你受伤了?出什么事了?”温见雪察觉到不对劲。
“被人袭击了。”谢琅心绪起伏很大,他不敢看温见雪,道。
“谁袭击的?”温见雪有种不详的预感。
“我并不清楚是谁,猜测是上界那几个宗派得人袭击我,他们并没有要我命,确定是结丹初期后,便放过我。我担心他们会来试探你,着急忙慌赶回来,不料你在沐浴,并非有心闯入。”
第84章
谢琅垂着眼帘,吐字清晰,快速解释道,他抬起手,捻了捻有些发烫的耳垂。
温见雪没在意谢琅的小动作,他蹙起眉,快速道:“我没有被人试探,或许是我早上炸炉了,他们确定了我确实灵根受损。”
谈及正事,一切旖旎都被压下。
谢琅放下手,目光直视前方,道:“有这可能,无论如何,这是好事。”
“你伤势怎么样?”
温见雪盯着谢琅后脑勺的伤,因为担忧,语气带上几分责备。
“为什么不先治疗?服用过止血丹药吗?我怎么瞧着伤口还在溢血。”
谢琅不以为然道:“小伤而已,不算什么。”
“万一伤口感染了,或者撞得脑溢血……”
温见雪话未说完,谢琅大步流星,径直朝门外走去。“温郎君,你好啰嗦啊,都说了是小伤。”
“除了脑后,其他地方可有受伤?你等等,我穿好衣服,给你上药包扎……”
谢琅走到门框,脚步微顿,拨了拨锥形银耳坠,道:“闭嘴,在我看来,你的安危更重要。你不要不识好歹,再叨叨,惹恼我,有你好看。”
温见雪:“……”
温见雪微微蹙起的眉松开,心底泛出层层涟漪,他噗嗤笑出声。
谢琅为什么能把在乎、看重,说得像要灭你全家一样。这就是大反派的气势吗?
谢琅已经走出浴房,顺手带上了门。温见雪烘干贴在身上的外衣,走到衣杆前,脱下随意披着的外衣,拿起中衣,有条不紊地穿衣。
经过长时间相处,温见雪摸清了谢琅脾气。
外冷内热,一旦认定你值得信任,就会对你格外好。
温见雪真真切切体会到谢琅的好,深知谢琅特别在乎他。
温见雪从未体验过被人心心念念地在乎,亲戚朋友都有很在乎的人或者事物,他知道他不是他们最在乎的,可是他很容易满足,并不期待成为他们心中最在乎的存在。
谢琅把他放到第一位,让他彷徨,感动,喜悦,有什么比放在第一位重要,让人更高兴的事?
温见雪自觉没有。
温见雪心底淡淡的孤独散去了。
自从穿到修仙界,他心底就有些孤独,虽然后面有了师父、宗主长老、师兄师姐、师弟师妹,可偶尔修炼时,依然会出现淡淡的孤独,想念现代的一切。
现代对于他来说,才是家,这里不是。
温见雪清醒地知道这里不是,可是,他想不出办法回去,只能接受现实,压抑着情绪,为了生存,努力适应修仙界。
可能就是忙着生存,所以他只是偶尔修炼时,想念现代的一切,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因为根本没有时间伤春悲秋。
……
谢琅走出浴房,来到庭院内,他运转灵力,迫使耳朵温度恢复正常后,拿出传音符,将遭到袭击的事告知师父与宗主。
话罢,问及乌黑光团。
黑衣人吐出的乌黑光团,融入谢琅眉心后,便消失不见了,谢琅如今怎么也感受不到融入他眉心的乌黑光团。
虽感受不到,但谢琅知晓,乌黑光团绝非好物。
“乌黑光团?”宗主听到乌黑光团,声音沉了下去,“难道是引魔珠?这就麻烦了。”
……
上界,华丽阴暗的石室内。
之前袭击谢琅的黑衣人半跪在地,不敢抬头看上座几人,恭声道:“谢琅确实是结丹初期,属下朝他吐出一枚引魔珠,他也未曾避开。”
引魔珠说白了就是戾气凝结而成的珠子,本身没有任何毒性,甚至算得上提高修为的绝好之物,但前提是,在身体彻底吸收引魔珠前,不被修炼时时不时出现的幻觉,引得走火入魔。
上座一个男人闻言,拂下桌面青玉茶杯。青玉茶杯摔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却并无破损。
“放肆,我们让你用引魔珠了?”男人冷声道。
黑衣人全身肌肉绷紧,道:“属下只是想谢琅放弃修炼。他若继续修炼,或许会对主上构成威胁。”
“威胁?未免太看得起他了。”上座有人开口,说话这人披着黑袍,左胸别着一枝金色莲花,他声音低沉浑厚,很明显是个老头。
无人反驳。
这老头看向黑衣人,道:“罢了,不说这事,姓温那小子呢?确定灵根受损了?”
“剑宗内的人皆是这样说的,今日早上,温见雪还炸了炉,据我们打听,是接受不了灵根受损,心态崩了,炸炉了。”
“姓温的未免也太脆弱。”上座有人评价道,评价这人从头至尾笼着层白雾,她声音温柔轻慢,显然是个女子。
“话不能这样说,毕竟是个连你我零头的黄毛小子,能有多好的心性,只是可惜了,我本想将其招收到门下。”老头道。
“当年打压剑宗,可是你出的主意。收温见雪为徒,也不怕他背后给你一刀。”女子道。
老头淡淡地笑道:“虽是我出的主意,但获利的可是大家。我其实也不愿打压剑宗,只是资源就那么多,总得有人退出。说不准以后,退出的就是你我。”
“你说起话来,真是冠冕堂皇。”女子笑道。
“退下吧。”中间端坐的中年人朝黑衣人道。
黑衣人和站在一旁的两个同伴退出暗室,可方退出暗室,三个黑衣人发出一道痛苦的声音,身体忽然爆开,变成血雾。
暗室内的人停止说话,看向中年人,中年人从容不迫道:“留着终究是祸患,杀了清静,不过动动手指的事。”
“这可是替我们办事的人。”摔杯子那位立刻道。
“妇人之仁。”中年人淡淡道。
“真是不可理喻。”摔杯子的男人甩袖离开。
“当初派人攻击剑宗,没见到他说什么,下手比谁都狠,如今得到了好处,就开始满口仁义道德,仿佛与我们在一起,侮辱了他。”坐在左侧,身材矮小,从始至终没有说话的老妇人这时开口道。
老头似笑非笑道:“棋局上的兵,看你们愿不愿意吃了。”
“你好大的胃口,吃了剑宗主宗,现在连盟军都打上主意了。”女子道。
老头耸肩道:“随口说说而已,毕竟大家都看他不爽。”
暗室灯火明亮,其余三人没有说话,在思考什么。
……
温见雪很快穿好衣服、鞋袜,他一边束发一边往庭院走。
谢琅坐在房间内,摆弄着他的金漆弓箭。他还未包扎伤口,不知在想什么,手指拉紧弓弦,又松开,弓弦发出铮的响声,弓弩剧烈颤抖。
温见雪从乾坤袋里拿出药箱,正欲叫谢琅吃一枚止痛药。
谢琅道:“就这样上药吧,不痛。”
温见雪弯腰看谢琅,谢琅表情冷淡,不太高兴。温见雪戳了戳谢琅肩膀,道:“别生气了,我不是不接受你好意,我很高兴你在乎我,我只是生气,你不先给自己包扎伤口,凡事还是要以自己为重。”
“另外,你嫌我哆嗦,我向你道歉,以后不会话多。别生气了?”
温见雪边说边观察着谢琅的表情。
谢琅抬起眼帘,看向温见雪:“谁说我生气了?我没生气。”
温见雪道:“可是你看起来不太高兴。”
谢琅挑起眉,嘴角微微上扬,笑道:“一直保持着笑容很累,我很多时候都保持着冷淡的样子,因为这样十分省力,甚至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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