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清尧背着洛钦往营地外面走的时候,问水荔扬:“哥,她要是说出去,你真的会知道?”
“我上哪知道去?”水荔扬说,“这你也信?”
程清尧笑道:“那你刚才威胁她干什么?太凶了,我都吓一跳。”
水荔扬无奈地看了看他:“我没威胁她,就是提醒一句。洛钦这个样子不正常,人类联盟对他来说很危险。我相信叶晴岚没有坏心,但是人类联盟其他人,我一个都不相信。”
“你这么相信她啊?”程清尧也没接着反驳他,“行吧,我再到那边探查几圈,无泺,你带着他们先撤。”ʍmzł
白无泺背起洛钦,和水荔扬一块撤出了白塔镇。程清尧的副手已经开车赶到,在镇子入口等着他们。
来人口风很紧,什么也没问,也没表露出好奇,只是让他们赶快上车。出了白塔镇,这事不会再有另外的人知道。
水荔扬坐在后排,让洛钦的头枕在他腿上,双手固定着脑袋。他低下头,见洛钦表情实在说不上平静,带着种持续性折磨的痛苦,让他一颗心始终紧绷着。
他看了前排驾驶位的两个人,此刻没人注意到自己。
犹豫了几秒,水荔扬趁着黑暗,悄悄握住了洛钦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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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蓝坐在街边的大排档摊子里,手机拨通了号码又挂断。他静坐了一会儿,抬头点了根烟。
三瓶啤酒咣当一声放在了面前的小桌上,冲散了他烟雾缭绕的视线。卫蓝愣了愣,随即笑着看向来人:“我靠,饿死我了,你这才到?”
“堵车啊,我总不能下车在高架上跑吧。”洛钦拉开凳子坐到他对面,脸热得通红,“快快,冰啤酒,喝点。”
卫蓝拿起桌角悬挂的开瓶器,熟练地拧掉一枚瓶盖:“一天没吃饭了,饿到前胸贴后背。我跟你讲,今天那个客户脑子有毛病,谈判的角度好刁钻的。不过忙活了这么几天,总算还是拿下了,公司许诺的分成七减八减到我手里统共有十五万,累死累活都抵啦。”
“那不错啊,你不是一直想买套房吗?”洛钦把消毒餐具一一拆开,拿起酒瓶给两人斟上,“不过你也别挣多少花多少。深宁消费水平不低,早点给自己攒攒房本,别以后要结婚都拿不出钱来。”
“你还担心我娶不上老婆啊,咱俩究竟边个比较工薪阶层?”卫蓝打趣道,“我说你也别折腾那个面包店了,过来跟住我做,毕竟你有天赋,又能自学。到时候我攒够了就离开远山,咱们一起单干,前景光明啊。”
洛钦笑了一声,一口气喝下半杯酒:“我就喜欢做面包,你自己开公司我可以去做厨子。”
“瞧你那点出息,到时候你敢不来。”卫蓝笑着捶了他一拳,“听见没有,小洛总?”
“快点菜,少废话了行么?”
两人喝到凌晨,原本准备互相把对方撂趴下,结果卫蓝很快就不行了。洛钦喝完最后一杯,脸上醉意明显,然而也没到晕头转向的程度。
他拍了拍趴在桌上的卫蓝,说道:“就你这还出去跟客户喝酒呢?你连我都喝不过。”
“那还不是为了……以、以后咱俩能有吃有喝……”卫蓝大着舌头说道,“天河区那套别……别墅,今天刚付了全款,以后你没事就去那住。我,我把钥匙给你。”
“你还真买了?”洛钦恨不得抽他,“你有钱烧的啊?那地方离着咱俩谁都不近,我脑子有病跑那里去住?你有那钱还不如给我投资呢。”
“我有的是钱!”卫蓝捶着桌子,声音差点没控制好,惹得周围几桌都往这边看,“以后你来我公司,保准你下半辈子吃香的喝辣的,到时候这种房子,还有车子,你想买多少买多少!”
他说完就垂下了头,酒劲一上来,人都蒙了。
洛钦只觉脸上臊得慌:“哎,你别在这喊了,好丢人啊。不能喝算了,我去结账,等会儿去我那睡。”ʍmźľ
“对唔住……”
洛钦忙着掏钱包没听太清,趴过去把耳朵贴在卫蓝嘴边:“你刚才说什么?”
卫蓝抬起头,脸上带着一种恐惧无比的神色,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洛钦愣了,缓缓坐直身子,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了?”
“我说,”卫蓝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对唔住啊,洛钦,你一辈子都被我给毁了。”
耳边爆炸声猝不及防地响起,洛钦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他被热浪击飞了出去,最后看到的画面就是卫蓝被大火吞噬,火焰之后的整个世界都开始扭曲、崩塌,仿佛末日的到来。
“快跑!别回头,别再回福利院——洛钦,永远都不要回头!”
第61章 藏锋
洛钦大吼一声从床上挣了起来,刺眼的灯光让他产生了一瞬间的致盲。
耳边各种嘈杂的声音渐渐变大,床头一台仪器发出滴滴的提醒声。有人走过来把它关掉,手中哗啦啦翻动着什么,声音遥远又模糊:“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头晕,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头疼……”
洛钦按住突突跳着的太阳穴,倒抽了口凉气。那人过来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动作绝对说不上温柔:“没得事,你撞到头了,再加上睡太久,正常现象。”
这人的声音很熟悉,洛钦缓过劲儿来,终于睁眼看清了对方:“……小白?”
白无泺闻言抬起眼皮子瞅了他一眼,声音拖得懒懒的:“啊?”
“这是哪?”洛钦四下张望了一番,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间病房,空间很大,摆满了不知名仪器。床边的电子显示屏上正实时监测着自己的心跳和血压等数值,跳动的数字看得他眼花不已。
他看了看自己插着输液针的手,头顶吊着的一瓶透明液体正往他血管里输送。
“军队的私人病房,以前是给保外就医的重刑犯人住的。”白无泺翻了翻手中的本子,提笔写下几行数据,“现在用来关你。”
洛钦脑子里很乱,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才稍微回想起一些昏迷前发生的事。枪声、鲜血、爆炸溅起的尘土和烈火燃烧后的灰烬,那些混乱的战斗场面被剧烈地扭曲,好像是在刻意阻止他回想那时的经历:“我……我怎么记得,我和荔枝打了一架……”
说起这个白无泺就气不打一处来,话头瞬间被点着了:“严格来说,是你单方面打了我哥一顿,他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醒呢。”
“你说什么?”洛钦整个人都傻眼了,急忙掀开被子要下床。白无泺摁住他,皱眉道:“你干什么去?”
“我去看看他。”洛钦心焦如火,说话气息都不稳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到底怎么把他伤成这样的?”
“行了行了,我骗你的,我哥好得很。”白无泺无奈,只能把实情和盘托出,“他回来就直接去了远山,说既然打了那一针就不要浪费,让祝衍尽快检测他体内的病毒动态。现在血清的副作用早就消退了,他身体恢复得很好,你还是先顾自己吧。你现在是危险分子,彻底稳定下来之前我不可能放你出去。”
洛钦愣了愣,随后便脱力一般坐了回去,嘴里喃喃道:“那就好,没事就好……”
白无泺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复杂,尽量摆出一副没有特别在意的语气问道:“你真的喜欢他啊?”
洛钦将天花板四个角都看了一遍,发现这里居然装了两台监控:“有监听吗?”
“有,但我哥听不见,你现在说出来只有我和程清尧会知道。”白无泺想了想,说,“还有保卫科的守卫、信息安全科的技术员,还有……”
“好了好了。”洛钦赶快制止他,“我不说了。”
白无泺叹了口气,摇摇头:“不过我哥人很好,他拒绝的时候应该不会太伤你心。”
洛钦语塞,自己也觉得有些郁闷,整个人瞬间就低落了下来。白无泺总感觉他头顶仿佛飘了团乌云,再不安慰一句就要下暴雨了。
“呃,你也不要那个表情,你不是平时脸皮挺厚的么?”白无泺试图在水荔扬过来之前安抚好洛钦的心情,“我只是知道我哥可能有喜欢的人,但是我从来没见过,他们应该也不会再联系了,你要不……也可以试试?”
洛钦的表情越来越蔫,根本没听进去白无泺说了什么,从对方的角度来看,就像一尊发愁的雕像。
白无泺噗嗤笑了一声,仿佛是忍了很久的笑意终于憋不住,一股脑迸发出来。洛钦看他捂着脸笑到颤抖,很是不爽:“笑笑笑!等我把人追到你再笑,笑死你。”
“谁把谁甩了?”身后传来吱呀开门的声音,“你想追谁?”
两人肩膀同时一僵,吓得谁也不敢先开腔。水荔扬穿着身迷彩军装走了进来,困惑地看了看鸦雀无声的两个人,迟疑着问道:“怎么了?”
“被你惊艳了。”洛钦硬邦邦地来了句,“真帅。”
“怎么样,有没有特别不舒服的感觉?”水荔扬脱掉外套,走到床边摸了摸洛钦的额头,“之前把你送回来的时候,你还在发烧。”
“他现在各项指标都正常了,昏迷的时候时常会心率过快,我估计是之前活动太剧烈导致的。”白无泺把笔和本都放进外套口袋里,对水荔扬说,“不过他心率已经保持在正常水平一个小时左右,稳定下来了。再观察半个小时,没事就能撒欢了。”
水荔扬点点头:“去休息吧,辛苦你了。”
这个意思很明显,是要支开白无泺,自己单独和洛钦待在这里。白无泺作为整件事情为数不多的知情人,走也不是,不走却似乎更尴尬。
“那我走了。”白无泺欲言又止,“你们……算了,你陪着他吧。”
白无泺离开病房之后,洛钦立刻拔掉手背上的针头,急吼吼地要下床:“快,我要出去转转,闷死我了。”
“你干什么去?”水荔扬按住他的肩膀,把人押回床上,“等会儿晕外边怎么办?”
洛钦拉下张苦瓜脸抱怨:“可是我在这憋着更头晕,这屋里什么味道啊?”
水荔扬干脆就在他床边坐了下来,从桌上抽出一支棉签,按在他手背出血的针眼上:“再等会儿,无泺让你再观察观察就肯定没错,他入伍之前是当医生的。十分钟之后没问题,我就带你去楼下转转。”
洛钦看着水荔扬的侧脸,犹豫问道:“我那天……把你打伤了吧?”
水荔扬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似乎并没有太在意这件事:“你当时失控了,我想拦住你,但你实在不太听话。”
他看向洛钦,摸了一下自己光洁平整的侧颈,笑道:“在我这儿咬了一口,可疼了。”
“让我看看。”洛钦心中涌起强烈的心疼和愧疚,伸手抚向水荔扬的脖子。那里的皮肤半点伤痕也没有,但越发让他觉得内心被一双无形的手狠狠揪紧。
水荔扬受伤也不会留下伤痕,甚至没办法让别人对他的伤口叹息一声、感慨一句。那些作为勋章一样存在的伤,或轻或重,都只是他自己明白有多疼而已,他人从来都不得而知。
“对不起。”洛钦低声道着歉,“我真的不记得了……如果我还能控制自己,一定不会弄伤你的。”
水荔扬拍拍他的背,丢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我知道,不是你的错。”
“你下次别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洛钦捏了捏水荔扬的手腕,说,“直接就把药打给自己,万一真的有什么严重副作用怎么办?”
“我只是想,如果能做出有效的血清,是不是就不用大规模进行再造人类实验了。”水荔扬说,“我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东西,随随便便就能获得的力量,总得要付出代价。”
洛钦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水荔扬却忽然想起什么,开口跟洛钦说:“昨天程清尧说要找我报工伤。”
洛钦愣住:“我还揍他了?”
“没有,你倒是没揍他。”水荔扬笑道,“他那天背了你一下,回来嚷嚷着腰疼,说怀疑你把他腰椎压错位了。”
洛钦躺了回去,破罐破摔道:“真能讹。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叫他来找我偿命好了。”
“我让无泺给他揉揉,看能不能把骨头正回来。”水荔扬说。
洛钦翻了个身趴在那里,一脸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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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州迎来了入冬之后的第一场雪。
元旦过后天气就一直很阴沉,但长久的低气压没带来一场降水,就好像有心憋着今天这场。鹅毛似的雪花从天空簌簌落下,几乎将整座城覆盖成了银白色。
地上积了脚踝那么深的新雪,大雪也没有丝毫要停下的意思,反而比刚开始那会儿还要大了些,扑簌簌直往人脸上落。
雪势已经大到出乎原本的预料,道路积雪严重,因此今天各地的清理活动都推迟到了雪停之后。只等天一放晴,各部队就立即出动清理路面积雪,恢复重建工作。
水荔扬裹了件军大衣外套,坐在行政大楼门前看雪。
自从高中毕业之后去了深宁,他已经四年没再回过汉州,也足足有四年没见过下雪。但他从未有一刻忘记过北方深冬飞扬的大雪,和整座城市银装素裹的雪景。
即便如今这里已经被死亡和屠戮所笼罩,偶尔上天也会有心垂怜,为城市里幸存下来苦苦挣扎的人们带来一丝慰藉。
洛钦蹲在雪地里,用惊喜的声音冲他喊道:“荔枝,快来,好大的雪!”
“多新鲜呐。”水荔扬懒洋洋地坐在长椅上,完全没有要过去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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