谌虽然万般不甘心,但还是长出一口气,伸手捏捏关的脸颊:“你都快气死了,我哪还敢生气?说出去人家难免说我欺负小朋友。”
她想了想,决定自己先开一场坦诚局。
“其实那个网暴造谣的事情,不告诉你也是因为那个事儿对我来说不算什么麻烦。”谌过在脑子里捋了捋思路,尽量言简意赅地说了个清楚。
“我跟的那个车队,老板两口子年轻创业时缺钱。我爸妈因为看中那夫妻俩的品行就给他们投了一笔。结果就是这笔投资让松柏车队渡过难关,绝地逢生。所以,车队有我们家的股份。”
“老板两口子不是光用钱来知恩图报的,他们没有孩子,把我当亲妹子看。所以这事儿发生后,都轮不上我爸妈出手,他俩就不能容忍别人这么往我身上泼脏水。”
听完这话关更气了:“那你就算不跟我说,也得跟我哥说吧?”
谌简直要被气笑了,你给我机会说了么?我还没来得及跟你哥说呢,你就开始揪着谷雨发疯。你哥真问起这事儿,我肯定不瞒着他啊。
“行行行,以后大小麻烦事儿我都会跟你们通气!”谌伸手抽了张湿巾把关擦眼泪抹得乱七八糟的脸擦净。
“就算我跟车队没这层关系,没人替我说话也无所谓。对方要是持续无底线攻击我的话,我不会让她骑到我头上来,我会找个律师全权处理。”
“你怎么处理?”
“那自然不会轻拿轻放。先找推手把舆论推到巅峰之后,再拿出证据把对方直接打趴在地,让她再也不能翻身。”
关小声咕哝:“是我小看你了,没想到你也不是个善茬。”
谌拈着关的一缕碎发顺到她耳后别好:“关键是不值当。人活在世上有那么多事要做,何苦亲自跟疯狗对线?”
关好奇地睁着两只茫然的大眼睛追问:“那疯狗咬了你,你怎么办啊?”
谌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说出的话却让人一激灵:“疯狗咬了你,难道你要跟它对咬?打死就是了。时间和精力要留给值得的人,疯狗不配。”
关默默地闭嘴去旁边扯过毯子把自己盖了起来,过了好半天才小声地说:“我以后不会像小疯狗一样对着你乱咬乱叫了。”
谌忍不住“噗嗤”笑出声音来:“傻瓜,你不是小疯狗。你是我值得把时间和精力留给你的人。”
关顿时不说话了,抬手扔了熊猫,扎着脑袋再次强行钻到谌的怀里,接着就攀着谌的脖子抬着下巴摸索着往上凑,谌伸手摁着她的额头把人推开,无奈道:“佳颜,别这样。”
关很不解,摸索着捧住谌的脸,用一双茫然无光的琥珀一样的眼珠子跟她对视着,继而慢慢地扁起了嘴:“谌过,虽然你没有说出口,但我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可以用‘互相喜欢’这个词来定义的。你告诉我,我没有想错。”
“你没有想错。”谌立刻说。
“那你后面是不是还有一个‘但是’?”关问。
谌轻轻地用唇碰了碰关的额心:“佳颜,慢慢来。任何事情都不能急躁,感情也是一样的。”
“你还是在生气,”关突然想起那天她发疯的缘由,立刻开口问道:“是因为我说谷雨的话太难听吗?我不是要干涉你跟谁交往,是谷雨这个人真的不可交——”
“佳颜,坦诚是相互的。我只问你一句,你讨厌谷雨,到底是因为两个家庭友谊破裂,还是你自己的缘故?”
关咬着嘴唇不说话,像是思考了一会儿,继而低声说道:“我跟谷雨,大概和你跟桃子很像,小时候上特长班都是一起去的。她高我一届,先我一年考上大学后就突然跟我表白。”
关有些自嘲地苦笑两声:“我的确是因为谷雨才发现了自己的取向,但是我不喜欢她。可是那时候的我太天真了,觉得我们自幼一同长大的情谊要是因为做不了情侣就决裂的话太可惜了,所以就稀里糊涂地跟她约定好还是做好朋友。”
谌几乎能猜到后面的情节了,大抵是谷雨不甘心,做了些什么让关很反感的事情,导致两个人最终彻底决裂,继而影响到了两家的交情。
关看样子也不想说后续,嘟嘟哝哝地说之所以不想跟谌提这个过往就是觉得自己太蠢了,太丢人了……云云,谌曲起手指轻轻地敲了敲她的额头:“好啦,我心里有数了。现在闭上眼睛乖乖睡一觉,起来后我送你回家。”
墙上的钟已经到了下午四点半,方眉和谌江戎分别坐在沙发两端,各自趁着茶几在看文件,又一次整点的报时钟声响过之后,俩人对视一眼。
“这俩孩子是昏迷了吗?还睡着呢?”方眉问。
谌江戎把笔记本电脑屏幕一盖:“那我让桃子问问?”
正说话间,谌过的卧室门开了,一个领着另一个出来了,谌过抬起手指虚虚地放在唇前,方眉和谌江戎立刻收声儿,连手上的动作都停了。
“你怎么不叫我啊,我在你家一口气睡到下午,像什么样子,看上去像是要蹭晚饭。”关佳颜小声地嘀咕着,又很郑重地拽拽谌过的袖子,“我就这么走了不太好吧,应该跟叔叔阿姨打声招呼。”
“他俩不在家,回头我给你带一声问好就行了。”谌过瞥眼,用一种警告的眼神盯着老爸老妈,直接把关佳颜领到门口,然后迅速穿鞋抓起车钥匙。
大门关上了,一直在憋着气轻轻呼吸的方眉和谌江戎双双长出一口气,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谌江戎笑呵呵道:“闺女这叛逆期来得有点晚啊。”
方眉捋了捋头发:“随她去吧,这种事儿你越反对她越来劲儿。她要是自己甘之如饴的话,那我也没意见,她开心就好。”
关衡难得地提前下班,谌过直接把关佳颜送回了家。只是一进门,她那副糟糕样子又把关衡吓了一跳。
趁着关佳颜上楼换衣服的空,关衡还悄悄地凑过来问谌过是不是佳颜发疯把她从楼上推下去了,谌过哭笑不得,又不好说她这一脸淤青是自己蒙眼摔的,只好顺着他说是踩空了台阶磕的。
谌过本来也没打算久留,站着跟兄妹俩说几句话就要走,关衡顺嘴一问:“接下来还会出去吗?”
谌过略微一怔,下意识地看了看关佳颜,但还是认真答道:“还没有定。不过,再过几天等我好了,我想去一趟阿尔山。阿尔山的金秋没有平替,你应该知道的。”
说罢,她又温柔地看着关佳颜:“佳颜,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我想带你踏出自己的小世界,你愿意跟我走吗?
第47章 你需要它
关佳颜坐在床边无聊地踢着腿,谌过正站在她衣柜前往外面拿衣服,关衡在门口一脸焦虑。
“你真没有必要这样的,不是我说话难听,”他无奈地瞥了一眼妹妹,“你带佳颜出去是图什么呢?”
“要你管!我谌老板愿意,轮得到你说话吗?”关佳颜气焰嚣张,最近几天总是对哥哥出言不逊,还屡屡嘲笑他是个没人要的老光棍,关衡看在谌过的面上都忍了。
谌挑了两条连衣裙出来扔在床上,又将几件内衣卷起来装进塑封袋里,然后又去取厚衣服。
“可以的,关哥。”谌把衣物叠好往旅行包里装,微笑着看了看关衡以示安慰,“她只是不能看而已。”
关佳颜得意洋洋地冲着哥哥扮鬼脸:“看吧,我谌老板都说行了,你个外行不懂就少说话。”
关衡有些意外,因为谌用了“而已”两个字,好像失明是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一样,可这个缺陷明明麻烦得很。他兀自站在那里消化了半天,突然间就明白了谌的意思,一时间竟觉得羞愧难当。
是他狭隘了。也许是自己久在困局中,信心和希望都被消磨掉了。
他打开手机看了看日历,又随手看了几个网页:“这个时节去呼伦贝尔,没法看草原碧浪,可惜了。”
“无所谓啊,草是绿的我也看不了,我只要能和谌老板在一起就好啦。”关佳颜这嘚瑟起来没完没了的,搞得关衡微微恼怒,有种想把妹妹逐出家门的冲动,幸而血缘关系阻止了他。
谌又往包里装备用药品:“这有什么可惜的,等明年草绿了,我可以再带她去。每个季节有每个季节的美,想一次看遍所有美景,那就有点太贪心了。”
说罢她又问关衡:“佳颜有靴子吗?那边都割草了,穿长筒靴比较方便,免得扎腿。”
“有!我有单靴!”关佳颜抢答道。
三个人又下楼进了衣帽间,关衡把关佳颜的长筒单靴取出来,谌点点头:“证件装随身小包里,这些就够了,其他临时缺什么临时买。”
关衡微微拧着眉,对谌道:“我派个司机跟你们去吧,不然你一个人也太累了。”
谌把背包放到一边,很认真地说道:“不自驾。我带她坐火车去。”
“什么?”关家兄妹同时发出疑问。
谌语调平静地重复一遍:“我们坐火车去。不飞机不高铁不动车,坐老绿皮火车。”
关衡下意识地往窗外看了看,似乎确定现在是白天,而他仿佛是在梦里,满脑子无法理解:“不是,谌过,你这是怎么说的?我可以承担你们这次出行的费用——”
关佳颜适时插话:“绿皮火车是什么?我从前也没坐过。”
谌摆摆手打断关衡的话:“关哥,不是钱的问题。我肯定不会让佳颜坐硬座,现在刚刚过去开学季,还没到十一黄金周,票务不紧张,还是比较容易买卧铺的。”
“不是卧铺硬座的问题,是坐火车太不方便了吧,像颜颜这个情况,你们自驾的话就比较机动。”关衡是万分不理解。
“你就当是我自己想体验老绿皮吧。坐慢车虽然辛苦,但一路上能遇到许多形形色色的人,能看一看沿途的风景。”谌不疾不徐道。
关衡脱口而出:“颜颜她能看什么风景?”
“用心看。她可以在旅途中听听别人的故事,跟别人交谈,打交道。她可以用听觉、触觉去触探外面的世界。”谌静静地看看同样面色疑惑的关佳颜,“她不能总待在我们给她圈定好的小世界里,关兰不够、枝繁不够、臧心也不够,世界这么大,她总要走出来的。”
关佳颜脸上现出一丝犹豫的退却之色,她甚至微微挪动步子站到关衡身后,并伸手挽住了哥哥的小臂。
关衡咬咬牙,却狠不下心做决定,犹犹豫豫地想要打个商量:“谌过,你这样想没问题,但咱们能不能以后慢慢来?毕竟你们这次去的地方太远了,其实咱们可以先从市周边县里的景点开始的——”
“不。”
谌非但没有没有心软让步,反而走出衣帽间去客厅沙发那里打开自己的背包取出了一样东西,关衡当场表情失控,一直捏着的手机都惊得掉到了地上。
关佳颜跟出来,还一无所知地傻笑着问:“谌老板,你给我买了什么东西呀?怎么刚才进家的时候不拿给我?”
关衡条件反射地想要阻拦,可谌已经打开那根折叠起来的超声波电子导航智能盲杖,语音提示突兀地响起在房子里,关佳颜骤然间一个激灵,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谌。
“谌过,你什么意思?”
谌把盲杖往她手上递,她像是被烫到了一样慌乱地甩开,长长的铝合金杖身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不要!”关佳颜摇着头,死死地抓着哥哥的胳膊一步一步地后退,一迭声地拒绝,“我不要用这个东西!我不想拿着根棍子在路上戳着走!”
谌捡起盲杖再次折叠起来,轻轻地放在了沙发上,温声对关佳颜道:“佳颜,你需要它。”
“我不,我不需要它!”关佳颜尖叫着胡乱挥手,像是要打走某个正在纠缠她的看不见的恶鬼,“我有你就够了,我为什么要它!”
关衡脸上也跳出几分愠色,一边轻轻地拍着关佳颜哄她,一边不解地望向谌。
谌上前一步把关佳颜从关衡手中拉过来,这姑娘应该是被吓坏了,使劲儿往后挣着,一身猛劲儿差点把她拽一跟头。
她轻声地叫着她的名字,拿出自己所有的耐心温柔地劝道:“佳颜,我知道,拿上盲杖不好看。这根手杖一亮出来,就是要向路上的所有人说,你是个盲人。”
关佳颜眼角亮闪闪的,紧紧地抿着唇只一味地摇头:“我不要,我,我,我……我不想是瞎子,我更不想让那些好奇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我宁可一辈子都待在家里,我不要。”
她就差咬牙切齿地说自己不是瞎子了,可偏偏这句话她说不出来。
谌拉着关佳颜坐到关衡身侧的沙发里,轻轻地捧着关佳颜的脸,用拇指抹去她眼角的泪花,静静地等着她发泄完自己的情绪。两个人脸靠得很近,关佳颜短促的呼吸呼哧呼哧地打在她鼻尖上,谌始终都静静地等着那情绪激愤的姑娘平复情绪。
关衡无计可施,坐在那儿一眼不眨地盯着几乎贴在一起的两个人。
没用的,他这个妹妹他最知道了,一旦发起疯来绝不是这三五分钟就能缓过来的。况且,送她一根盲杖这种行为,差不多快要触到她的底线了。
关佳颜可以自己说自己瞎,但最讨厌别人说她瞎,出于好意也不行。
但是仅仅三分钟过后,关佳颜就平静下来,既没有继续愤怒地呼哧呼哧急喘气,也没有抽抽噎噎地想哭,她睁着两只茫然空洞的眼睛,软软地“看”着谌过。
关衡诧异地多看了几眼谌过,这不科学啊!
以前谌能治住妹妹发疯,是因为发疯的原因都跟她无关。可这次是谌自己招惹了妹妹的,结果这么容易就把人给安抚住了?
谌身上难道有什么特别的信息素,专治佳颜?
冷静下来的关佳颜小声发问:“一定要用它吗?”她甚至连盲杖这个词都不愿意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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