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理爱好者这条给大家过于大的冲击力的弹幕,因为“后继无人”短暂地成为了置顶弹幕,孤零零地漂浮在屏幕上方,供直播间里的所有观众反复阅读。
直到这一刻,直播间里人观众们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刚刚这位地理爱好者没有直说,而是说想要一点消化的时间。
不怪他磨蹭,实在是这一切太匪夷所思了。
“很漂亮。”祁澜看着渐渐被染上蓝色的墙面,由衷地夸赞道。
对大部分的画家来说,单一的、没有任何起伏的纯色填色,都很难展现画工画技,这样的画法不管怎么想都和简单的填色游戏没有区别。
但此时,哪怕祁澜从未真正学过绘画,也不太了解美术,也依旧能感觉到,喻安安笔下的“世界”技艺的精妙。
最贵的颜料自然有它贵的道理,明明是同一罐蓝色里调和出来的,画在墙面上却成了截然不同的五彩斑斓,明暗深浅的表达细腻又写实,恍惚间他好像真的看见了一望无垠的大海,海面上正涌起一浪又一浪的波涛。
祁澜不知道究竟是能量场将自己和幼崽真真切切地联系在了一起,还是他的审美与想象能力有了长足的进步,明明喻安安所画的只是最简单的世界地图,他却从中看见了绵延亿万年的、孕育了整个地球的勃勃生机的海洋所独有的生命力。
此时的祁澜,觉得自己好像突然就能理解为什么喻安安能够毫不挑剔地爱着那么多领域,能够以如此积极又热忱的态度对待不同方向的知识了。
也许在幼崽的眼里,他所看到的从来都不是这个简单的世界,而是在亿万年内这世界所历经的所有演变,幼崽所看到的,是比本源还要更高一层的存在。
偏偏幼崽对自己的与众不同懵懵懂懂,从未想过自己是多么的天才,甚至还觉得,自己对任何一门学科都没有多么“稀饭”。
而事实则完全相反。
祁澜觉得自己一贯是个很冷静,也很少被什么东西所触动的人,但此时竟然莫名有些热泪盈眶。
眼前这副普普通通的、看起来没有任何创意的、甚至还远远没有完成的画作,竟然带给了他前所未有的感动,哪怕是他第一次获得国际大奖时,也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动。
“真的很美。”祁澜凝视着蓝色的大海,再次赞美道。
他甚至有种感觉,其实他和喻安安之间的关系,从来就不是单向的。
他带着喻安安走出孤单、黑暗的世界,而喻安安则把这个世界的灵动与瑰丽带给了他。
其实不止是他在救赎喻安安,喻安安同样也在救赎他。
有时候祁澜并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研究科学,他只是出于自己是祁家的人,出于自己对这些于常人而言枯燥无比的知识有着天生的敏锐度,这才锲而不舍地选择了这条路。
但现在他清楚地知道,也许他所进行的这些研究,正是因为这是一个灵动又瑰丽的世界。
这是幼崽热爱又向往的世界,而他也想为守护这样的世界,尽一份绵薄之力。
短短半分钟内,祁澜想了很多,同样的,直播间里的观众们也想了很多。
半分钟的时间在这个快节奏的社会里其实已经很长,观众们努力消化了刚刚那位地理爱好者所发的弹幕。
其实上期节目里,喻安安在沙滩上就已经堆过一次未能完成的世界地形图,那时的作品也非常精准,不过大家都没有放在心上。
毕竟那是祁澜这位天才少年和喻安安一起完成的沙堡。
但是这一次,大家都知道,这幅画从第一笔到如今初具规模,祁澜所做的也只有扶梯子、保护喻安安外加帮着洗笔调颜料而已。
【啊啊啊这是真的吗?这怎么可能啊啊啊。】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这是什么人肉打印机啊,我对照了一下世界地图,这块蓝色的边界形状,竟然真的和太平洋的西海岸一模一样……】
【在画画的真的是安安,而不是易容的澜神吗,我是谁,我在做梦吗?】
“谢谢锅锅~”听到祁澜的赞美,喻安安下意识就想转过身来对锅锅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只是幼崽因为祁澜扶得太稳,以至于完全忘记了自己正站在梯子上,这么一回头差点就要摔倒。
若非祁澜眼疾手快地架住了喻安安,只怕两个人真的要来个人仰马翻。
不过喻安安是没有摔了,祁澜的衣服可就没这么好运。
幼崽手里的画笔还沾着未干的颜料,在祁澜的白衬衫上当即就落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对、对不起。”就算再懵懂天真,幼崽也知道在别人的衣服上乱涂乱画不是乖宝宝该干的事,喻安安难得感觉自己耳根一热,自知做错了事的喻安安红着脸不敢看祁澜。
祁澜顿了一下,很快明白过来喻安安在“心虚”些什么,主动道:“既然都已经画上了,要不要干脆在哥哥的衣服上画画?”
祁澜自觉自己这个哥哥当得实在太称职,为了不让喻安安难过,说的并不是简单的原谅,就连衣服都“舍”出去了,却没想到幼崽耳根更红,小声道:“这、这不好吧……”
祁澜迟疑了一下,终于反应过来喻安安到底误解了什么,这下他自己的耳根也跟着红了,轻咳一声尴尬道:“哥哥的意思,当然是回去以后由你画,至于现在,我们的墙绘不是还没画完吗?”
【哈哈哈哈救命,安安是不是以为澜神打算当众脱衣服给他画画2333】
【我还以为安安是单纯乖宝宝呢,原来安安也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哈哈。】
【笑死了,毕竟安安可是看了不少大佬电视剧的崽,有点衣服不能随便脱的意识很正常吧。】
祁澜犹在为了喻安安的话尴尬呢,喻安安却像是个“只管点火不管灭火”的负心汉一样,一下子就忘了这茬,高高兴兴地答应下来“好耶”以后,就继续画他的地图了。
只有剩下祁澜自己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不远处旁观的两位母亲简直笑得前仰后合,尤其是白语,万万没想到自家看起来懵懂木讷的幼崽,竟然也会有这么古灵精怪的时候。
而夏思昭则是看着儿子耳根至今还没退下去的红晕,悄悄举起了手机拍摄了好几张“罪证”,已经开始盘算回去以后要怎么用这件事嘲笑自家儿子了。
两人这般截然不同的反应,自然也逗乐了直播间里的观众们。
【哈哈哈我真的要被夏老师和白老师笑死了,到底谁才是亲生的一目了然了吧。】
【澜神这被嫌弃的一生哈哈哈哈,有一种澜神在节目里只有崽一个人不嫌弃的赶脚!】
今天这副地图毕竟只是一个2D的平面图,不比上回在沙滩上堆沙堡那么立体直观,但喻安安也依旧通过颜色的变化,尽可能地刻画出了不同区域的地形。
虽然平面地图在地势起伏上效果变差了,但却因为有了更多的颜色,更能展现不同大陆的风貌。
在观众们费解的眼神里,喻安安一边画一边傻笑。
而祁澜看着正用土黄色绘制撒哈拉沙漠的幼崽,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他知道,喻安安肯定又在用这种方式,在自己的大脑里环游世界了。
沙漠、隔壁、草原、绿洲、雪山、高原……
明明画在墙面上的,只是最死板的颜色,不带有任何多余的描绘,但落在祁澜的眼中的,却是不同的地貌风光,能量场既然能将他和喻安安联结在一起,自然也就能带着他和喻安安一道,在这方寸的墙面间走遍世界。
喻安安画画的顺序实在很有意思,属于世界最高山脉喜马拉雅山脉的那一抹白色迟迟没有绘下,就是因为那是一座相当年轻的山脉,喻安安如今的进度,还没有到喜马拉雅山碰撞形成的时候。
跟着喻安安的画,所周游的不仅是空间,同样也是时间。
幼崽这幅作品放在墙绘界里,颇有几分毕加索大师在艺术界中的意味,都是曲高和寡的“抽象”。
这一方小小天地内很快变得静谧无声,哪怕街边时不时传来汽车的鸣笛与行人的脚步,但都被祁澜和喻安安屏蔽了。
旁人只能看见这幅作品的成果,也就是精准无比的地图,而祁澜却能看见整个过程,这让祁澜心底又生出了一点隐秘的骄傲。
祁澜甚至忍不住想到,昨晚就算让其他的小朋友和他们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其实也没什么关系。
毕竟,只有在真正的天才眼中,在能与幼崽复杂又精密的大脑同频共振的人眼中,才能破译这幅画作的每一处细节。
而他恰巧就可以。
喻安安的绘画速度很快,全程除了要换颜色沾颜料,就只在祁澜夸奖他的时候停下过一次,整幅作品堪称一气呵成,哪怕世界地图非常复杂,他的绘画面积又是所有组中最大的,也没用多长时间就完成了。
只要是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里,喻安安好像就是那副从容不迫的模样,冷静、镇定、有条不紊,完全不像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模样,反而像是相关领域的大佬。
只是这位“大佬”并没能坚持多久,幼崽扶着祁澜的胳膊,小心翼翼地从梯子上下来以后就一秒破功!
两米多高的墙面对幼崽来说就像一座难以翻越的小山,即便是站在小梯子上也不得不常常将胳膊举起来画画,刚刚聚精会神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放松下来了,简直整只胳膊和肩膀都在发酸,扑到祁澜怀里的幼崽下意识就要撒娇。
“痛痛,锅锅揉揉~”喻安安靠在祁澜身上蹭了蹭,同时将自己的小胳膊完全搭在祁澜手臂上。
【啊啊啊安安怎么能这么会撒娇!上次给大家吹泡泡完了,也是这么靠在澜神身上要揉揉!】
【安安要不还是来姨姨这里吧,姨姨也可以给安安亲亲揉揉吹吹~】
祁澜无奈地抚了抚幼崽的发顶,而后轻轻给喻安安按摩起来,嘴上却还“说教”道:“既然知道手臂会酸,下次就不要一口气画这么多了,要劳逸结合注意休息,知道了吗?”
幼崽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沾沾自喜地想到,安安才不用管这么多呢,反正痛痛的时候,找锅锅揉揉就好啦!
喻安安和祁澜两个,很快也去村长那里交了差。
而这幅震惊了直播间里所有观众的作品,很快就在网络上流传开来。
地理迷们讨论的是这幅地图的准确度,而学美术的网友们讨论的则是这幅作品的美术技巧。
原本这些讨论都还只是一些常规讨论,直到半个小时以后,一个刚刚结束讲座的海洋学家,不经意间看到了喻安安这幅地图。
地球的71%都由海洋组成,而身为海洋学家,他自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幅地图上的海洋。
只这一眼,就将这位海洋学家彻底震住。
海洋科学所研究的内容相当广泛,自然也就包括海水的情况。海洋学家们都知道,海水的温度、含氧量和矿物质元素组分、有机质等等,都会影响海水的颜色。
只不过这些颜色分布实在太复杂,当今世界上,还没有任何一种地图是能表现出海水的颜色的,海洋学家所依靠的,只是遥感等科技手段而已。
而现在,这幅地图,竟然还专门刻画了不同的海域颜色?
第54章 科学家
“这幅地图, 这幅地图是哪来的?”这位年近古稀、头发花白的海洋学家对网络和热搜毕竟没有年轻人那么熟悉了,因此结束了讲座的海洋学家是拉着一个来听讲座的年轻学者询问的。
年轻学者一开始还没怎么在意这幅地图,原本只想着帮海洋学家查一查地图的出处, 可是当他也看向这幅地图的时候,也产生了和海洋学家同样震撼的疑问。
“这、这竟然将海水的颜色都绘制出来了?”年轻学者难以置信道,“您有对照过吗, 是准的吗?”
海洋学家颤巍巍地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 肯定道:“我不能保证每一处海域的颜色都是精准的, 我只能说, 我了解的几片海域都是准的。”
这位海洋学家可是业界顶尖的大拿, 他口中的“了解的几片海域”, 其实已经相当多了,这也就说明,这幅地图上所绘制的水文情况,至少有一半多是准确的。
“这么精妙的地图, 只是……”年轻学者迟疑地看着周遭的环境,“只是一幅墙绘?”
从每种程度上说, 海洋科学和地理学不分家,因此他也算是对世界地理有些了解, 自然也就能清楚地意识到,这幅手绘地图的地形地貌和大洋上的小岛都很准确。
只是, 在年轻学者看来,这样准确的地图, 只应该出现在教科书或是高级别的专业教材里,需要借助精密的仪器, 而不会是一幅街边墙绘。
可是事实就是,这还真只是一幅街边墙绘。
“麻烦你了, 我想和这幅地图的作者聊聊,”海洋学家眼中难得地燃起了一抹亮光,“每一种新的世界地图的诞生,都意味着勘探学和地理科学的又一次进步甚至是飞跃,我想和作者交流一下,也许在这样的思维碰撞中,真的能擦出学术的火花。”
“您放心,我也很想向这位地图作者学习一二。”年轻学着很谦虚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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