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吓妖的,我还以为那鱼是花旗的亲戚。”坨坨心有余悸地嘟囔。“怎么会有长得这么丑的鱼!”
经过五婶家门口,正在摘菜准备做饭的五婶瞧见西觉手中的鱼,羡慕地问,“在后面河里抓的?可真不少。”
“嗯。”西觉点头。
走回秋生家,衣服总算不往下滴水了。四个妖怪迈进院子里,秀娘吃惊地叫道,“这么多鱼?你们都下水了?”怎么连坨坨和小丛衣裳也全湿了?
坨坨解下身上的围裙,将它一下子甩在晾衣绳上。还是只穿兜肚舒服。
“快把衣服都脱下来,趁着有太阳赶紧晒晒。”秀娘招呼他们。
“没事。”兜明坐在太阳下说,“衣服穿在身上也能晒干。”
秀娘说,“那你把衣服拧拧,干得快。”夏天倒也不怕人冻着。
“鱼咋吃呢?”兜明期待地看向秀娘。
“掐丸子吃。一会儿你得帮我把鱼肉剁碎。”秀娘看到鱼的第一眼就想到了做法。
坨坨跑过来看云善,被花旗挡住,“你身上是湿的,别弄湿云善的衣服。”
“那我脱了。”坨坨一点不害臊地解开肚兜,甩在晾衣绳上,光溜溜地跑到云善摇篮边上说,“云善,云善,今晚吃鱼。”
第56章 云善的小红辫
晚上吃了中午剩下的排骨汤下的面条, 兜明呼啦呼啦地一连吃了五大碗,又吃了一张面饼夹辣椒鸡蛋,这才放下吃饭的速度, 歪着脑袋啃大骨头。
“嘎吱,嘎吱。”
听得秋生牙酸, “你这牙口可真好。骨头都能啃这么香。”
兜明看他一眼,继续沉迷地啃骨头。
花旗回屋, 把云善早上从山上带回来的大石榴拿出来。仔仔细细地剥下石榴皮,攒了一碗石榴籽儿, 他张开嘴, 一口吃下小半碗。
这次他没像往常一口咽下,而是用了牙齿细细咀嚼。
鲜甜的石榴汁流淌在舌尖上,一直甜到花旗的心尖。
这种感觉就像, 冬眠结束后,爬出山洞, 晒到阳光的感觉, 舒坦又满足。
剩下的石榴, 他一小口, 一小口地慢慢吃着。一次又一次品尝鲜甜的石榴汁,感受心尖上的满足感。
“兜明。”
太阳还坠在西边,刘大力已经带着村里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们来找兜明和西觉。晚上要是有这两人在, 他们心里能更安稳些,不会犯怵。
兜明三两口解决完骨头,一抹嘴站起身,不忘叮嘱秀娘, “鸡蛋炒辣椒可得给我留着,我晚上回来吃。”
“就放在厨房的筐里, 吊在梁上。”秀娘笑着回他,“还有二十三块饼子,足够你和西觉吃的。”
兜明这才满意地跟着西觉、刘大力离开。
小丛觑一眼花旗,见他仍旧坐在那吃石榴,看也没看兜明和西觉。没听花旗说过今晚的事,依照花旗的性子,秦娘和她婆婆不来赔礼道歉,花旗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不知夜里是谁去秦娘家。
小丛拿出自己的针线小筐,赶在太阳完全落下之前,绣好了第三条帕子。
太阳下了西山,天色慢慢暗下来。花旗给云善洗完澡,擦干他身上的水,抱着光溜溜的小娃娃回到屋里。
坨坨坐在炕边,伸手接过云善,将他放在铺好的棉布上。小丛赶紧拿了戒子给云善穿上。
“咯咯咯。”云善蹬着腿,笑得一脸喜庆。小丛一摸他,他就笑,不知道到底触动了他哪点。
“小掌门的须须长长了。”坨坨顺着云善脑袋上稀疏的胎毛,对小丛道,“给我一截红线。”
“干嘛?”今天买来的红线还没开始用,小丛有些舍不得。等绣完帕子,他就要给小掌门准备红色小衣服。
“他的须须长了,我帮他扎起来,和我头上的一样。”坨坨来回晃着脑袋让小丛看清他头上的朝天辫。
小丛心疼地从自己的针线筐中剪下两指长的一截红线递给坨坨。
“这也太短了吧。”坨坨不满道。
小丛说,“哪里短了?云善掌门的毛毛只有一小撮,这么长的线足够足够用的。”
“那好吧。”坨坨趴下身,将云善的头发拢在一起。
刚拢好的头发被云善晃着脑袋摇散,坨坨小声叫道,“哎呀。小掌门,你别乱动呀。”
可云善就是不配合,来回晃动脑袋,不让坨坨揪他头顶的毛毛。
“小丛,你来把云善的脑袋按住,我给他扎辫子。”坨坨将红线放在一旁,蹲在云善头边,两手一起去拢须须。
小丛跪在云善身边,双手放在云善小脸侧边,微微用力控制着不让他动脑袋。
云善难受地扭着小身子,一只小手抓在小丛衣服上,不满地喊道,“啊!啊!”
“很快就好。”坨坨正在用红线给小辫子尾部打结,打完结还要用红绳在辫子上绕几圈。
“哇——”云善忍无可忍,直接一个大嗓门哭起来。吓得坨坨手一抖,小丛立马松开手。
“怎么了?”花旗冲进屋内,就见云善躺在棉布上大哭,脑袋顶上被扎了个小辫子,随着他晃脑袋跟着来回晃动。坨坨和小丛都在他身边。一看就知道,是这两个小的干的好事。
“你们在干什么?”花旗走过去抱起云善,一边轻拍安抚他,一边质问坨坨。
许是撑腰的人来了,云善眨巴眨巴眼睛,瞬间收住哭声。
“我们在把他头顶的须须绑起来。”坨坨说,“像我这样好看。”
花旗看看云善凌乱的头毛和坨坨脑袋上顶着的小辫子,确实还是小辫好看。“我抱着给你扎,你可不要弄疼他。”
“屋里太暗了,小丛给我照个亮。”坨坨捏着红绳爬起身,坐在炕边。小丛三个手指轻轻一搓,指尖冒出一小团火,照亮云善的脑袋。
头顶的毛毛又被来回拨弄,云善在花旗怀中不安地挣动小身子。
花旗轻柔地安抚他,“云善小乖乖没事的哦,坨坨给你扎小辫呢,扎了小辫好看。没事没事,娘在这,娘陪着云善。”他哄几句,再拍几下,云善慢慢地安静下来,睁大眼睛盯着头顶上方的花旗看。
花旗冲他笑,他立马咧开小嘴跟着笑起来。
“好啦。”
一个小红辫歪斜在云善脑袋顶上,短短小小的,只有云善的一根小指长。其余的头发还散落在脑袋上,看起来没比刚刚全散着好多少。
花旗对着坨坨竖起眉毛,“人参精你这手艺是不是不行?怎么给云善扎成这样?你自己脑袋上的可比这好看多了。”
“他的须须又短又软,没我的好扎。还得再长长。明天我再给他多扎几个看起来就不乱了。”坨坨才不会承认自己扎辫子的手艺不行。这条臭黑蛇今天居然夸他的辫子好看,真是出了奇了。心里这么想着,坨坨摸着脑袋上的辫子,转过头去偷偷笑。
扎得不好看,还得扎更多?扎更多小辫就得用更多红线。小丛小声拒绝,“像你一样,有一个小辫就很好看,不用多扎。”
坨坨转过脸来,脸上的笑意未收,听了小丛的话,嘴角上扬的更厉害,“是吧。一个就很好看吧。那就不多扎了,就一个小辫子。得让云善自己长须须。”
屋子里除了小丛手上的火光,再没有别的光亮。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花旗将云善放在棉布上,给他穿上绣了祥云纹的小衣裳。转身一变,炕上出现一条黑蛇,在云善身边游了两圈,将人类小崽圈在中央。蛇尾巴轻轻搭在云善的小肚子上扫来扫去,逗得云善一直在笑。
小丛熄了火,跳下床,变成穿山甲,团成一个球,安静地靠在墙边。
坨坨爬到炕的另一侧,远离花旗。
屋子里安静下来,蛇尾巴不再扫动,安静地停在云善的肚子上。被云善牢牢地抓在手中,他自己玩了会儿,打了个小哈欠,松开蛇尾巴,眼睛一闭便睡了过去。
村中间,刘大力举着火把,拎着棍子走在最前面,西觉、兜明赤手空拳地跟在他身后。再往后是村子里的年轻人,或是扛着铁锹,或者拎着棍棒,大多数人还将家中的狗也带上了,就没一个像兜明、西觉二人是空手的。
不像刘大力已经习惯了兜明空手闯深山,甚至见过他徒手用一根箭插死一条狼。在其余人眼里,这两人看起来越发地不靠谱。
偶尔吹过的凉风带走身上的暑气,草丛里传来阵阵蛙鸣。火把燃烧时发出噼里啪啦地声响,跟在队伍里的狗子们时不时地叫上一声。
这个晚上和以往没什么不同。
经过秦娘娘家时,刘大力小声和兜明、西觉两人说起,“这就是秦娘娘家,听说她今天和她婆婆吵了一架后就回了家。”他向后挤挤眼继续小声说,“秦娘他四弟小松在后面呢。”
兜明看了院子一眼,毫无兴趣地转过头。
他们顺着小路左拐,经过十几户人家又到了秦娘婆家。
夏生也在守夜的队伍里,有人打趣道,“要不要回家去看看,我们在这等你。”
夏生接过火把,照亮自家门,见爹娘住的屋子门都好好的,他放下心来。下傍晚,秦娘已经把大狗、二狗、三狗都接去娘家住了。现在家中只有爹娘。
“门都好好的,不用去看。”夏生将火把还给前面人,跟着队伍继续往前走。
同一时刻,夜色下,一条黑色巨蟒吐着蛇信子来到秦娘娘家门口。他是寻着秦娘的味道追过来的。
花旗早在三百多年前由蛇修炼为蟒,身比碗口粗,蛇身三丈长,通体漆黑,鳞甲坚硬。不过他最初为蛇,也最喜欢以修行之前的蛇态出现,因此很少现出真正原型。
此时,花旗双眼微眯,尾巴轻轻一扫,秦娘娘家半人高的泥墙院子整个向内倒去。
屋中的众人自然听到了动静。
已经睡着的秦娘被这声音吓得直接坐起声,浑身发抖,野兽居然追着她来了。
借着月光,她赶紧低头查看身旁的孩子。大狗迷迷蒙蒙地睁开眼,刚要说话,被秦娘捂住嘴巴,“嘘。”秦娘用气声道,“别吱声,快睡觉。”
谁都知道村子里这两日不太平,秦娘的娘家人听到外面的动静,在屋中躲着没闹出一点声音。
听外面墙倒的声音,就知道来的一定是个大东西。这力道,来的野兽怕是三四个青年都制不伏。
蟒身压过推倒的泥墙,游入院中。
一众活的鸡鸭全让花旗吃了,连一颗蛋也没留下。
外面扑棱的鸡叫声就同昨夜一样,秦娘心中自然有数,畜生竟跑到她娘家来吃牲口了。她到底犯了什么错。谁家的男孩?和谁吵架了?她婆婆道歉还不够?还得她也去?管不了那么多了,明早天亮就去村里有过过节的挨家赔礼道歉。
花旗盯着秦娘睡觉的屋子吐了吐蛇信,若是明日再不来道歉赔礼,他可不会像今天这么客气了。
巨蟒扭身,出了院子,冲着秦娘婆家去。
听说这家的老女人今日在村子里到处道歉,显然知道反思了。可还忘了秀娘的事。看在她肯反思的份上,今日也只是小惩。明日若是见不到她,这家的屋子就别想要了。
花旗抬起尾巴抽在院子里的大树上。树木应声倒地,正好砸在院子里的水缸上,水缸发出“啪”地炸裂声,顿时四分五裂,流了满地水。
趁着水没到跟前,花旗迅速游走。
巨蟒走后,周围的狗才敢吠叫。
守夜的队伍寻着狗叫声,到了夏生家。
兜明一动鼻子,就闻见了花旗留下的味道。果然有仇必报就是花旗的性格。这家人得罪了小掌门,还想轻易揭过,门都没有。
几个火把一照,院子里的断树,碎缸看得清清楚楚。
夏生颤着声冲屋里喊,“爹,娘。”
“夏生,夏生。”夏生娘打开门,连滚带爬地从屋中跑出。抖着身子道,“是个大东西,一下子就将树给劈断了。”
她慌里慌张地说,“娘今天已经挨家挨户地赔礼道歉了。怎么,怎么还会有厄运?”
“是不是你媳妇儿?”夏生娘紧紧抓住夏生的胳膊,面目狰狞道,“一定是那个扫把星!她今日躲回娘家了,没有给人赔礼。厄运还是跟着咱们!”
“你瞎说谁是扫把星?”小松站出人群,气愤地说,“我姐嫁到你们家就是被你这样编排的?”
“什么我编排她?”夏生娘盯着小松恨恨地说,“是云灵观里的师傅说的。给了提示,男孩,口舌之争,两件事。我吵过架的,我都挨家去赔礼了,秦娘和谁吵了架我哪记得。一定就是她!”
“难怪你今天让我们在你家附近守着。原来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人群中有人反应过来,指着夏生没好气道,“难怪附近人家都没事,只你一家出事。还想骗我们给你家出力。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云灵观的师傅有多灵,他们可都是知道的。这一家人向来嘴不好,隔三差五地就要和人吵一架,师傅们说的没错!就是口舌之争招来祸事。不然怎么别人家好好的,单单就他们家接连被野兽祸害?
“就是。今天白天怎么不说?”
“今晚也是,附近几家都没事,就你一家出事了。”
“都去拜了云灵观,还敢拖着,真是嫌命长。”
“我看未必。秦娘不是回娘家了吗?”
小松听了,急了,他家里的孩子才刚满月。“走,走,走,去我家看看。”他不敢一个人回去,怕遇上野兽,便吆喝大家一块去。
“走,咱们看看去。”刘大力应下,转身就走。
夏生爹娘不敢自己呆在家中,跟在队伍里,也一并往秦娘娘家走。
到了自家门口,小松傻眼了。
自家可比夏生家严重多了。家里的围墙倒了,鸡笼大敞开,散了一地鸡毛,鸭子笼也空了,院子里一片狼藉。
西觉眼尖地发现有片菜地上有花旗游过的痕迹,他不动神色地走过去,随意踩了几脚,将痕迹全部抹去。又在四处看了看,确保花旗没留下任何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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