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可还尽兴?”
随着他这一声话落,狂热的气氛中止,平台慢悠悠浮在水上,随着波浪一起一伏,渺远而安宁。
回应他的,是多重急促的呼吸。
墨非杳抹了把脸,拭去因为疾风而流出的眼泪。
比飞行更刺激的,是叶拾宫当时的侧脸,墨非杳看得很清楚,虽然只有半边,但那痛快且张狂的面容却在脑海里挥散不去。
太刺激了,哪方面都是。
收拾好心情,墨非杳也发现了石桌的玄机。
他的手下,是隐隐约约的线条,散发着隐晦的灵力波动。正是这些线条组成的法阵将石桌固定在了朝露台上,让他们有个抓扶之处。
桌上的食物也完好无损,经历了许久的高速飞行,那些菜肴摆盘没有丝毫变化,有些甚至还散发着余温。
所有人都安然无恙,除了季先生——他所在的桌角似是法阵损坏,一盘墨鱼亲密拥抱了他的脑袋。
天知道叶拾宫究竟费了多大力气才忍住了笑声。
墨非杳嘴角一抽:“爷……季先生还好吗?”
季簌把脑袋上的墨鱼扒拉下去,“没事——”他翻着白眼给自己扔清洁术,“就是有点儿消化不良。”
方云已经很不给面子的吭哧出声。
叶拾宫毫不客气的打断他,“别笑了,跟猪精似的。”
方云不服:“你先把你的嘴角压下去再说!”
在一起乱吼后,一龙一鸟的关系终于热络起来。
“啧啧,想不到陛下是这等性情,可跟传言严重不符啊。”白龙把玩着一颗海螺,咔嚓一下捏碎外壳,将螺肉填进嘴里,“不是说新任妖皇是个狂妄自大、手段血腥、阴沉暴戾的暴君?”
“在他们看来,我的确是。”叶拾宫冷笑一声,“毕竟我刚登位的时候……呵。”
方云摇摇头,“哪怕经历了再多风雨,本性也是不会变的。”他神情专注的盯着一方金瞳,“我看得出来,您很善良。”
“我倒希望你称我为祸害,我还不想英年早逝。”虽然听到对方用敬称很是惊讶,叶拾宫还是嗤笑一声,“没有实力,善良又如何?”
“您的善良,可以吸引更多妖怪归顺,而非践踏与征服。”方云目光不露声色的扫过,“别灰心,陛下,谁都有偏激的时候,您想通的这么快……是因为这个小公子吗?”
叶拾宫沉默下来,半晌,他道:“不是,或者说,不止。”
墨非杳确实是一个契机,但若无毕鸾他们的努力,这契机又如何来临?
“您这样很好。”方云终是笑了,“我很感谢那个把您从迷雾里拽出来的人,您或许并不会引导一段盛世,但至少,您能护得这方世界百事安康。”
叶拾宫泄愤似的塞了块海胆入口,闷闷道:“朕只想卸任。”
这边叶拾宫与方云相谈甚欢,另一边,季簌与墨非杳也在互相传音。
季簌先道:“小家伙,你刚才,是想叫我爷爷是吧?”
墨非杳有点儿僵,直言否认:“不,先生,你听错了。”我怎么也成小家伙了喂!
季簌倒是没有纠缠,直接进入主题:“你们真的在一起了?”
感觉到季簌的目光落在自己的羽毛项链处,墨非杳也没有抵赖,大大方方的点了头。
季簌立刻不高兴了:“他没给你名分?!”
“不是时候。”墨非杳微微摇头:“如果您担心我们的感情,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就算他回去了又怎样,师尊他单身直到成年=-=
“我……唉!谁担心这个,妖族成年前不得房事我还是知道的!”季簌叹了口气,直击重点“你不属于这个时间吧?”
墨非杳猛然一僵!
“小家伙,别激动!”墨非杳一只手还握在叶拾宫爪子里,季簌在前者本能的呼唤妖皇前阻止了他,“我堂堂前天帝,这都看不出来也太枉费我去虚空跑一遭了!别紧张,我能对孙子或者曾孙子怎么样!”
他苦笑一下,“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好歹也把叶小子当儿子看,你走之前,至少……跟他说一声。”
叶拾宫的变化他看在眼里,在他离开前,妖皇的作为真的跟传闻没什么两样,现在却似乎处处发着光,好像跃上地平线的太阳。
若是这个后辈突然离开,叶小子定然会发疯吧。季簌这么想着,可能会跟他当初他失去毕鸾一样?
墨非杳恍然,又想起他第一次见季先生的时候,那时候先生的眼神,难怪会那么奇怪……
“这件事我不会说出去。”说着季簌在空中虚虚画了个圈,套在墨非杳手腕上,很快便隐没下去:“这是仙界防护,现在没人能探查到你身上的时间波动了。”
墨非杳嘴唇动了动,“……多谢爷爷。”
“原来是孙子吗?”一个防护换一声爷爷,老年单身狗觉得特别值。
他刚要继续问下去,突然见海面上波涛突起,一只海豚破水而出,化为人形跃上平台,单膝跪地:
“报告岛主,有妖怪入侵!”
第75章 初遇婆娑
海豚话音未落,季簌也似有所觉,他单手背到背后,对叶拾宫轻轻一摆。
叶拾宫亦是一点头,师徒两人之间的默契不需多言,火焰卷过,澄黄的小鸡仔扑腾着翅膀,一头扎进了墨非杳领子里。
墨非杳慌忙整理衣服,将叶拾宫完全藏进衣服褶皱,庆幸今天穿的并不繁琐。然后头也不回袖子一扫,将叶拾宫桌上的那套餐具尽数收进了袖里乾坤。
方云见此也明白过来,抬脚猛踹上最近的石凳,将石凳踹得一晃,咕咚一声便沉入地底。后打了个响指,另一个石凳便滴溜溜换了个位置,和另外两个石凳一起形成了一个品字。
几人反应都是迅速,不过短短两秒,就完全抹去了第四个人存在的痕迹。
然后,三道目光一起射向跪着的海豚。
对方立刻答道:“回岛主,人已经抓到了。”
方云冷声道:“带上来。”
破解云海的谜题进入,和依靠修为强闯,对主人而言,代表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招待方式。
前者,是客,当以礼待之;后者,无论是被追杀慌不择路,还是野心十足想要吞并仙岛,都是一个大写的麻烦。
神龙的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
(海鲜也需要吃肉的,正好改善一下伙食吧。)
墨非杳:我好像听见了什么危险发言?!
他想和叶拾宫传音,却看见季簌对他微微摇头,只能生生忍下——师尊明明在身边却无法对话,总让他感到有些不安,比他独自一人更甚。
像是感觉到了伴侣的焦躁,胸口传来麻酥酥的触感,墨非杳扶了扶小毛球的位置,对季簌轻轻点头示意自己无碍。
很快的,海面荡起波涛,一群妖怪破开水浪浮了上来,中间挟持着两个一看就不是水族的妖。
叶拾宫一动不动的贴着温热布料,虽然看不见,神念的反馈却是分明。认出来者的身份,他小爪子微微蜷起,眼眸暗沉。
真是好巧。他想,或许计划可以提前开始——
“婆娑。”
方云也同时道出了来人的跟脚,他冷冷道:“婆娑一族终于要对我蓬莱动手了么?”
婆娑。叶拾宫无声的重复这两个字,能够攻击灵魂的妖怪,自西边而起,收拢妖族部落大大小小上百个,原本妖族皇位最有力的竞争势力之一。自他继位后,便转职为叛军,一边朝着东边而来一边吸收沿途的势力,分明是趁新皇立足未稳强行逼宫一波的节奏。
虽然他之前有出手,把那一支势力打得支离破碎,但也不过是由明转暗了而已。叶拾宫很清楚对方都在做什么小动作,只不过暂时无暇去管而已。
当然,若非这一群实在太跳,婆娑的特殊技能又刚好吻合他的需求,叶拾宫也不会那么轻易就敲定了危险的‘未来扭转计划’。
妖力完全收束的鸡仔和石头没有两样,叶拾宫维持着缩成一团的姿势,侧耳倾听外面的争执。
“岛主,妖界如此混乱,您早就不能置身事外了!”其中一只婆娑甩开挟持的水族向前几步,却再次被挡下,声音带着急促与尖锐——“就算您没有表示,新皇也很快会扩张到这里!以他的作风,只怕朝露台……”
“国师已然选出新皇,就表示他拒绝了婆娑。”方云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和对方的嘶哑不同,白龙的声音一直泠泠的,十分悦耳。他打断了未尽的话,有些不耐烦:“新皇的年岁绝对比你们首领少,甚至称得上年幼,宁可选择这样一个皇也不选你们——阁下的军队,实在是让妖难以信任。”
“难道方岛主寄希望于那个暴君?!”第二个声音急匆匆的打断了方云的话,就像他刚才打断另一个一般,却更加尖锐,是属于女性的嗓音:“我们也很尊敬国师,但并不代表会尊重他选择的皇!有这样一个皇的妖界,还不如没有!”
啊,被当面叫暴君了。叶拾宫三只爪爪使劲捏墨非杳的衣料,别动手啊喂,你从袖里乾坤拿了什么东西?!
方云一声冷笑,“我不去惹他,他又怎可能来惹我——倒是你们婆娑,怕是新君第一灭杀对象吧?”
“我们——”
噗嗤。
剑拔弩张的氛围被突然的轻响打断。
众人齐齐看向声源。
然后齐齐眼角一跳。
因为声音的发出者,墨非杳——正拿着一个拳头大的红果子,大口大口的咬着果肉,见众人都看着他,竟然抬起满是果汁的脸,摆摆手,一副‘你们接着吵我就吃个果子’的路人无辜模样!
两只婆娑皱了眉,“方岛主,您的客人就是这般礼仪?”
方云脸色也冷了下来:“汝等未免管的太宽!”
季簌也帮腔:“连客人都算不上的,又有何面目谈礼仪?”
“你们——”女性婆娑还想说些什么,被另一人拦下,他紧紧盯着方云,一字一句缓慢又清晰:“是我等失礼。我的邀请永远有效,婆娑上下,随时恭候岛主驾临。”
“我们走!”
因为墨非杳的介入,双方很快就不欢而散——在别人啃着果子的目光下争吵,总有种被看耍猴的感觉。
方云显然余怒未消,狠狠一甩袖,“如此嚣张!陛下你怎么还不灭了他们?!”
“你不也没选择留下他们?”叶拾宫从墨非杳领子里探出脑袋,终于可以传音而不怕被捕捉到他特别的妖力波动,“季先生怎么看?”
“是啊,季簌,你为什么让陛下躲起来?”方云撑开伞在头顶转了一圈,亦是皱眉,“他们有什么阴谋?还是婆娑的势力已经是陛下对付不了的了?”若非顾忌着好友,他刚才就会直接动手!
墨非杳闻言也看向自家爷爷,心里疑惑重重。
他按了按小毛球,师尊……或者季先生,是早就察觉到了来者是谁了吗?
叶拾宫的特征实在是太明显,相较之下,无论是隐于幕后的季簌,还是第一次出现在人前的他,只要没有表现的太明显,没人会把他们联系到妖皇一方。
但是,为什么要藏?
是,师尊现在不过堪堪仙阶,对上婆娑里可能存在的大能会比较费力,但刚才的那两人明显没那么强,别说师尊了,就连他都能一打二干掉对方。
所以为什么要动口不动手啊?这是装君子的时候吗?!
被来自弟子、好友和孙子一眨不眨的盯着,季簌不动如山,他十分淡定的一点头:“除了小家伙,这是你们二人第一次和活的婆娑对上吧?”他点了点叶拾宫的小嫩喙,“小家伙虽然见过婆娑,但应该也不认识那两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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