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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缪斯(近代现代)——月芽尖尖

时间:2024-10-10 09:10:48  作者:月芽尖尖
  那用以取暖的火无声燃烧着,从一颗心脏蔓延至另一颗紧贴着的心脏。
  闻星当然知道他与沈流云之间有太多问题,太多矛盾堆积着,不可以轻描淡写地翻篇,也不应该。
  然而不知为何,沈流云总有让他没办法狠下心去的魔力,到底该怪沈流云太狡猾,还是该怪他自己太心软,他也说不清。
  随着身体渐渐热起来,闻星在心底麻木地想:是不是只要他一直装聋作哑、自欺欺人下去,他和沈流云就能相安无事。
  但这样一份委曲求全的恋爱又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沈流云注视着闻星湿润的眼眸,低低地说了句:“对不起。”
  闻星不知道他这句道歉是为了什么,是因为害得他感冒,还是因为背着他去找人体模特,又或者是因为那许许多多的欺瞒?兴许兼有之。
  或许沈流云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在为什么道歉,只是想要道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的恋情一开始就不清不楚,所以连每次解决矛盾也采用同等方式,总是这么不明不白。
  “你还记得我们有一回去科技馆约会吗?”闻星趴在沈流云的胸口,轻轻问他。
  沈流云感觉好似有一只毛毛虫爬过了自己的胸口,有些心猿意马,好半天才回:“记得。”
  那是一次很糟糕的约会,起码在沈流云看来是这样。
  地点是沈流云决定的,却错估了日期,恰逢节假日,科技馆里满地跑的孩童比花果山树上爬的猴子还要多。
  沈流云一走进去,便见到几个将孔明锁的木块当机关枪拿在手中玩枪战的小孩,耳朵里被迫塞进一连串的“biubiubiu”,脸顷刻间黑了下来。
  闻星神情疏淡,看上去对展馆里的内容兴趣不大,但颇有些随遇而安的意思,耐心劝沈流云:“来都来了,进去看看再走吧?”
  沈流云只好勉为其难地往里走,没走几步路,便接连被三四个小孩撞到,脸色愈发难看。
  闻星少有见他这等憋屈,倒是觉得怪有趣的,一时笑出了声。
  沈流云被笑得有几分恼,过了会儿却叹了口气,皱着眉说:“我上次来的时候,这里不是这副样子。”
  “你上次来是什么时候?”闻星其实也好奇沈流云为什么会带他来科技馆,憋了一路,到现在终于有机会问。
  上次是什么时候?
  沈流云回忆了一下,突然有些尴尬起来,“呃……好像是小学?”
  闻星哭笑不得:“那都过去多久了。”
  确实很久了,十年不止。
  但曾经沈流云确实是科技馆的常客,他喜欢拼孔明锁,也喜欢摆弄天文望远镜,尤其喜欢看太空展厅里的星空顶。
  好在虽说科技馆里的布置变化很大,太空展厅倒是依然还在,里面的星空顶比沈流云小时候看过的更加逼真,一抬头就能望见浩瀚星空。
  尽管周围挤满了小孩,环境喧闹又拥挤,但当闻星仰头看见繁星闪烁时,依然觉得不虚此行。
  “好多星星。”闻星根据边上的讲解,仔细辨认出不同的星星,兴致勃勃地看了好一会儿。
  认完大部分的星星,他才略有遗憾地表示,“可惜只有星星,没有云。”
  “为什么要有云?”沈流云一时没能理解,跟闻星有条有理地解释,“天空中云多的时候,能见度低,星星会被云朵遮住,所以不会既能看见云,又能看见星星。我记得还有那么一句诗:‘一片流云无觅处,云里疏星,不共云流去’,不是么?”
  闻星好气又无奈,瞪了沈流云一眼,敷衍他:“嗯,你说得对。”
  沈流云被这句不走心的应答噎了一下,后知后觉知晓了原因——星和云,不正好是他们俩的名字么?
  闻星可惜的自然不是表面意义上的,星星旁边没有云朵。
  领会到这一点后,沈流云轻咳了声,给自己找补:“其实我觉得我刚才说的那些也不一定对,能看见星星的时候,未必就不能看见云。”
  “是吗?”闻星失笑,却又有些不依不饶地把话绕回去,“但照你之前的说法,不觉得云很小气吗?”
  “嗯?”沈流云怔了下,一时不解。
  闻星凑近,明亮的眼睛对着他轻轻眨了下,“不然它为什么要把星星遮起来?”
  短暂的瞬间里,沈流云的身体中产生了十分复杂又奇妙的化学反应,近似于火山喷发、海啸侵袭,又或是台风过境,诸如此类令世界倾覆震荡的极端事件。
  他意识到这种反应是很糟糕的,身体好像全然脱离了自己的掌控,但又无可抑制地产生迷恋,不由得盯着闻星的嘴唇,渴望他再复述一遍刚才的话。
  闻星没能领会,慢慢将身体拉远,好在他及时地捉住闻星的手腕,将人拉回原本的位置,保持着过于贴近的亲密距离。
  “嗯,它很小气。”沈流云大言不惭地承认了这点。
  由于他回答得太坦率,捉住手腕的动作更是迅速,那些奇妙的化学反应似乎随之传递给了闻星,反应变得迟钝起来,睫毛颤动的频率也加快不少。
  太空展厅的下一个展厅是物理展厅,各项展出设施都具有互动性,让参观者能在互动中领会其运行的原理。
  该展厅的大型压轴设施是“机械滚球”。该设施以包含不同物理原理的多个环节来组成一个长长的环形轨道,运行方式很简单,只需要在多人的共同帮助下,让铁球顺利通过环形轨道即可。
  由于那日展馆里的小孩太多,几乎每个环节都堆满了人,有挤在一起的小孩,也有举着手机准备拍照记录的家长,沈流云与闻星便没有参与其中,只远远地选了个合适的位置来观看这场“滚球表演”。
  滚球顺利通过每一个环节,走完了一整圈轨道时,展馆里响起不约而同的欢呼声,还夹杂着小部分的鼓掌声。
  唯独沈流云听见身侧传来一道突兀的叹息声。
  沈流云偏了偏头,看向发出那声叹息的闻星,“怎么了?”
  “我只是觉得那个铁球很累,要满足这么多人的期待。”闻星回答。
  铁球在经过每一个节点时,都不得不听到大量的嘘声和欢呼,甚至连抵达终点都得不到休息,很快就会被迫进行下一次的滚动,无休无止地满足着旁人施加的期待。
  沈流云重新看向那个又一次开始滚动的铁球,看它卡在一个无法前进也无法后退的位置。
  他语气平静地道:“但这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人都是这样。”
  这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人都是那个铁球,永无止境地满足着来自他人的期待,疲惫倦怠,看不到头。
  “沈流云,你可以不用做铁球。”闻星的声音从遥远的回忆里传来,与现实相交叠。
  沈流云低头,望见那双与过去同等明亮的眼睛,晶莹闪烁着,给予他自由选择、放纵人生的勇气。真的可以吗?
  沈流云无法确信,下意识将手往下伸,握住了闻星的手,与他十指交缠、缓慢扣紧,如同普罗米修斯握住希望的火种般用力。
  夜半时分,关泓奕睡得正熟,忽然被一通电话扰醒,那边还是少有打来电话的沈流云。
  关泓奕当即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不敢耽误地迅速接起。
  对方声音沉沉:“我有个事,想听听你的建议。”
  “什么事?”关泓奕被这郑重其事的语气吓得睡意全无。
  却听那边语不惊人死不休地道出一句:“我想跟闻星求婚。”
  【作者有话说】
  十点还有一章
 
 
第23章 23·平安夜
  闻星的生日在十二月的末尾,圣诞的前夜。
  今年的平安夜和圣诞节接连两日都刚好在周末,街道遍布节日气息,圣诞树跟促销活动一样随处可见。
  闻星与卓钰彦提前三个小时排队,才终于得以走进那家异常火爆的法国餐厅。
  遗憾的是,由于感冒未愈,闻星失去了品尝这家餐厅的特色白兰地的机会。
  “要不你一个人点一杯吧?”闻星看向明显很想尝一尝白兰地的卓钰彦。
  卓钰彦却拒绝得很迅速:“不要,光我一个人喝有什么意思?况且今天还是你的生日,还是等你感冒好了我们再一起喝吧。”
  “那好。”闻星没有坚持,对卓钰彦温和地笑了笑。
  只是他这笑意不达眼底,很快就在面上消逝了,卓钰彦瞧得分明。合上菜单后,他忍不住问:“你最近,不开心吗?”
  闻星怔了下,“怎么这么问?”
  “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卓钰彦忧心忡忡地看着他,“话也比平时少很多。”
  闻星明显想糊弄过去:“我话平时也不多吧……”
  “但很少会像今天这样。”可卓钰彦不依不饶的,“而且刚刚等位的时候,你什么都不做,就坐在位子上发呆,问你什么也要反应一会儿才回答。”
  “这样吗?可能是因为病还没好吧。”闻星深知自己状态不佳,却也不愿意让好友过度担心。
  与闻星相识多年,卓钰彦早已习惯了他这报喜不报忧的性格,只好叹了口气,没再继续问下去。
  这家餐厅的牛肉粒煎得极嫩,一口咬下去能尝到鲜香的汁水,得到了闻星和卓钰彦的一致好评。
  闻星正打算让卓钰彦尝一下自己盘中的海鲜饭,就听卓钰彦说有些吃多了,要去上个厕所。
  等了好一会儿,闻星也没等到卓钰彦回来,上个厕所上这么久?
  餐厅里的侍应生倒是朝这边走了过来,手中还端了一份栗子蒙布朗。
  他将甜点放在餐桌上,礼貌地弯了弯腰,对闻星道:“先生您好,得知今天是您的生日,我们餐厅特意向您赠送一份餐后甜点和一支钢琴曲,希望您用餐愉快。不知道您想听什么曲子?”
  一看便是卓钰彦为闻星准备的,他不由失笑,温声回:“舒伯特的小夜曲,谢谢。”
  舒伯特的小夜曲一直是闻星最钟爱的乐曲,多年来未有改变。
  比起技巧,闻星认为演奏舒伯特的曲子更需要的是情感。舒伯特生前曾说,他的音乐作品是从他对音乐的理解和对痛苦的理解中产生的,后世因此常用“天鹅之歌”为其冠名。
  舒伯特的乐曲以优美抒情著称,《小夜曲》作为他的绝笔之作更是将他的风格呈现得淋漓尽致。这支曲子大量运用三连音,旋律恬静温柔,营造出一种独特的自由氛围。
  世人对小夜曲有多种注解,而从乐曲的开放性结构上来看,闻星始终认为这支曲子所表达的是一场得不到回应的单恋。
  曲调以d小调柱式和弦为引,pp进入,轻柔地展开,那乐曲中的故事画面也渐渐地在听众的脑海中展开——幽深静谧的森林中,一位青年正在为心爱之人歌唱,情真意切,如泣如诉。
  乐曲进行到A段第三乐句的末尾,即将转入D大调时,闻星的手机响了一声。
  下一刻,D大调在餐厅奏响,乐声顷刻间变得慷慨激昂,那森林中的青年千百遍地示爱,却久久得不到爱人的回应。
  桌上亮起的手机屏幕显示出那则新消息,来自沈流云。
  [:什么时候回来?]
  “生日快乐!”
  卓钰彦的声音令闻星抬起头,目光从手机上移开,见到举至眼前的生日蛋糕,尺寸不大,但做得很精致, 一看就是提前了很久预订的。
  “这家蛋糕店超级难订,我提前了三个月订的。”卓钰彦的话证实了闻星的猜测,他还十分善解人意地补充,“不过我知道沈流云肯定会给你准备蛋糕,怕你吃不下就订了个小的。”
  “谢谢。”闻星真诚地对卓钰彦道了谢。
  卓钰彦白了他一眼,嗔怪道:“我们之间还用说这些?快快快,吹蜡烛许愿了。”许什么愿呢?
  闭上眼睛之前,闻星还没有答案。
  闭上眼睛之后,闻星却发现自己在心底很快默念出了那个答案——
  “希望沈流云常乐少忧。”
  睁开眼,闻星轻轻地吹灭了蜡烛。
  得知沈流云发消息问闻星什么时候回家,卓钰彦啧了一声,但少见的没抱怨,反而催闻星赶紧回家。
  他深知这样一个日子,闻星自然会想要跟沈流云一起度过。他已经霸占了闻星的白天,只好大度地将珍贵的夜晚留给沈流云。
  坐进车里,闻星回复了沈流云的消息,告诉他自己大概在一个小时后到家。
  沈流云没有回复。
  节假日的拥堵非常日可比,即便距离不远,等闻星回到流苏巷,也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
  家里灯火通明,喧闹异常,令闻星微微一愣,没有想到沈流云会邀请客人前来。
  黑胶唱片机放着爵士乐,一大群人忙着喝酒笑闹,没人听见门响。
  闻星从声音上判断出,在场的大部分人他都认识,是沈流云的朋友,比较靠谱那一类,有关泓奕、姚宣哲、连霂等等。
  “欸?流云你上次画展结束回来后画了新画没?”有人问沈流云。
  “画了。”沈流云的声音听起来遥远而模糊。
  “画的什么啊?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呗。”一群人开始七嘴八舌地起哄。
  沈流云却迟迟没有应答。
  连霂“嘿”了一声:“你这人真小气,那叫什么名字总归能说说吧?”
  沈流云似乎说了句英文,闻星没能听清。
  不过很快,连霂就高声重复了一遍:“Rotten apple?”
  没有人比闻星更清楚,沈流云在画展结束后只画过一幅画,那便是那幅在浴室完成的裸体画,画里的人是他。
  中学的英语课上,闻星曾学到过一句英文谚语“One rotten apple spoils the whole barrel”。这句话直译为一只烂苹果会毁掉一个完整的桶,跟中文里的一颗老鼠屎坏掉一锅汤是相同的意思。
  闻星对这句谚语记得很深,因而在还未有人道出这两个单词的中文意思时,他的大脑已经将其翻译出来。烂苹果。
  原来他对沈流云而言,不过是一只腐烂的苹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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