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解释其实有点多余,因为路乘压根没等他说完话,嗅了嗅味道后,便拿了一块春生海棠糕放进口中,然后幸福地眯起眼。
“怎么样?好吃吧?”顾风一见路乘的神色,就知道没错了。
“嗯!”路乘用力点头。
“我就说嘛!”顾风笑起来,“这家春生海棠糕做法跟别家不一样的,里面除了常规的海棠花蜜,还加了点特调的灵草汁,中和了部分甜味,让整个口感变得更清爽,对了,他家的团圆糕也很好吃,你喜欢春生海棠糕的话,这个应该也会合你胃口。”
“团圆糕是什么?”路乘问。
“团圆糕其实就是糯米糕啦,做的时候用模具印上团圆的字样,看起来比较喜庆些,这家特别的是馅料,有豆沙,枣泥,芋头,咸蛋黄……”顾风似乎对点心很有研究,为路乘一一细数了一番。
听得路乘一阵向往,不光决定把绿豆糕之仇就此一笔勾销,还如获知己一般跟顾风热络地聊了起来。
“那个……”
“对吧,咸蛋黄加在里面真是一绝!不光解腻,那种微咸的味道反倒让外面果泥的清甜感愈发凸显了!”
“我说……”
“你吃过千层酥吗?城西那家做得最地道了,尤其是刚出炉的,芝麻的香气直直往鼻子里钻,咬一口,真正是又酥又脆又香!”
“可不可以先停……”
“你不喜欢板栗饼啊?不应该啊,肯定是那家做得不行,我给你推荐一家,不好吃你找我!”
杜子衡数次想打断,都没能插进这聊得热火朝天旁若无人的两人之中,直到商砚书笑吟吟地开口:“顾小友倒是对吃食颇有研究。”
他同时伸手,把跟顾风越走越近,几乎就要跟着人跑了的路乘提溜回来。
“谈不上研究,只是自小在城中长大,我对吃食又比较讲究,便对城中好吃好喝的店都了解些。”顾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过这都是以前,筑基辟谷后我就很少吃这些了,现在也就是偶尔买一些解馋,顺便给金宝它们当零食加餐。”
他像是此刻才注意到路乘以外的三人,略有些迟疑地开口道:“……几位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他跟这几人完全不认识,唯一的交集就是路乘那袋子绿豆糕,但来要赔偿的话至多来一两个人就是了,完全不至于来这么多人。
“是有些事情。”杜子衡终于有机会说话了,他行了一礼,自我介绍道,“在下承天剑宗弟子,杜子衡,这位是我同门。”
他把郭朝阳也介绍了一番,郭朝阳同样行了一礼。
他们如此正式,顾风便也回了正式一礼,端正神色道:“玄武城顾风,不知两位找在下有何要事?”
“我们之前路经平安县,遇到了些事情,需要面见城中主事当面告知,顾道友可是顾家人?不知是否方便帮我们引荐一下?”杜子衡道。
“这样啊,我是顾家人没错,但只是很偏远的旁系,就是勉强沾了个‘顾’字,不然也不会在这船上喂灵兽了,城中那些大人物,我平常也见不到呢。”喂灵兽在仙门中堪称跟扫洒一样普通到不能更普通的杂活,而且因为跟灵兽待在一起总会沾染上些味道,或是毛发,就跟方才的顾风一样,看起来有些邋遢,因而这工作在大部分人眼中总显得有些上不了台面,但顾风说起时倒是毫不避讳,十分坦然。
这番说法跟杜子衡郭朝阳先前猜测的一样,因而也没有再强求,正准备转口问问城中变故的事,就听顾风又道:“我记得平安县,好像是东北边境上的一座小县城?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很重要吗?”
“唔,也算是重要吧。”杜子衡道,阴翳的出现自然是很值得重视的,但是其现在已经被解决了,此行只是事后的告知,因而紧要程度就没那么重了。
“方便同我说说吗?”顾风道。
“方便。”平安县一事不是什么机密,杜子衡郭朝阳本来就是想将此事告知玄武城,引起对方警示,因而先行告知顾风也无妨,只是……
“说来话长。”杜子衡道。
顾风当即带着众人到一层甲板上一处供玄武卫休息的舱室坐下,备上茶水后,杜子衡将平安县一事的经过详细讲述了一遍。
“阴翳?!是我想的那个阴翳吗?”顾风一副震惊神色。
“正是苦海泛滥的前身,极致苦恨所化的阴翳。”杜子衡道。
“可是世间阴翳在一百年前不是就已经被圣兽麒麟用光音天经全部净化了吗?”顾风说。
一百年前苦海泛滥一事,年轻一辈的修士了解的其实很少了,大多只是知道有那么件事情,并不真正了解阴翳的可怖,也不知道圣兽麒麟用光音天经将其进化的经过,毕竟一百年对人族而言着实是一段不短的时光,不过顾家到底是世家大族,族中典籍浩如烟海,即便顾风只是偏远旁系,对这件事的了解却也远胜于常人。
“当时的阴翳自然是全部被净化了,可是苦恨不绝,阴翳自然也会再生。”杜子衡说,“平安县一事本只是普通的邪修作恶,那邪祟初时也不过金丹期,但因一再放任,最终才一步步演变至此,幸亏有路乘道友在场,及时将其净化,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阴翳尚未泛滥成苦海时,确实有办法可以解决,但他们传信从师门唤来援助,亦或是玄武城的人收到消息前来,都需要时间,即便最终解决,但平安县的数万百姓,怕是大多难以幸免了。
顾风立即看向路乘,虽然刚刚聊了那么久,他跟路乘已经相当熟了,但此刻却是又上上下下重新打量了对方一番,带着丝不可置信道:“路小兄弟竟然会净化阴翳的法术?”
这种法术可是相当罕见的,而且往往有很苛刻的天赋要求,凡人中有修行天赋的千人中尚能找到几个,而有修行天赋的人中,能有修习这种法术天赋的,恐怕千不存一,因而能修成者,即便本身实力一般,也会被各大势力奉为上宾。
路乘抱起胳膊,因为他跟顾风聊得很好,所以此刻也稍微克制了一下自己的尾巴,没有翘得太高,只以一种看似谦逊但实际还是很骄傲的语气说:“略懂。”
“那法术叫什么名字?莫不是传说中的光音天经?”顾风好奇道。
路乘的尾巴瞬间炸开,赶紧否认说:“才、才不是!”
“当然不是了。”郭朝阳还是如先前那般对自己的想法深信不疑,同时也是想借机削减一下路乘那过于膨胀的自信气焰,便道,“光音天经是一切道一切法,他又不是圣兽麒麟,怎么可能能掌握?”
“你说得对。”路乘感动地看着郭朝阳,因为对方恰到好处的愚蠢,他决定不计较先前的多话之仇了。
“哈哈,也是。”顾风摸摸头,没有再深究那法术到底是什么的问题,刚才路乘既然没说,想来就是不方便说,越是高深稀有的秘法越是不得外传,这点眼色他还是有的。
“如此说来,此事确实非常重要。”顾风做出一副思考神色,“让我来想想办法……”
“不必勉强!”杜子衡连忙道,“阴翳已经被解决,我和朝阳此行也不过是想将此事告知,让玄武城警示一二,并不如何着急,等到了城中,我们以宗门的名义正式投拜帖拜见便是。”
“那得等多久?我跟你们说,现在城中忙着呢,你们虽然代表承天剑宗,但没有有名望的师长带队,依城中那帮家伙的办事习惯,肯定不会多重视,若是按照正规的流程拜见,三四天算快,七八天算一般,十天半个月,那也不奇怪。”顾风说。
“城中出了何事?”杜子衡心中一动,“我们之前在平安县就听闻玄武城城中出现变故,是以才一直腾不出人手来处理邪祟一事。”
“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顾风说,“你们知道玄武城名字的由来吧?”
众人都点点头,即便是常识一向缺乏的路乘,也在前些天刚听过讲解。
“玄武城因为有玄武神兽镇守而得名,相传在上古时代,玄武城所在的这片大地土质松动,地下多溶洞空穴,因而地动也很频繁,时不时就闹上一场天翻地覆的大灾,让生灵难以存活,但在玄武来到此方地眼镇守后,大地便稳固不再摇动,此后才慢慢繁荣昌盛,发展成如今规模偌大的城镇,虽然这些都是类似神话故事一般的传言,无从考证真假,但玄武城确实是在有记载的数百上千年以来未曾出现过地动一类的灾害,只是也不知为何,在两个月前,玄武城突然开始地动,有大有小,次数也相当频繁,有时候三五天一次,有时候一天就三次了,早上震到晚上。”顾风说。
“地动?”杜子衡和郭朝阳对视一眼,说,“为何会突然地动?其后莫非有什么古怪?”
地动虽然少见,但也是正常的自然现象,有些地动频繁的地带,几乎一年四季都在震动,不值得奇怪,但玄武城显然不是,不论玄武神力让大地稳固这个说法的真假,玄武城确实是许多年未曾有过地动的,为何会突然地动不断,如此频繁呢?
“谁知道呢?内阁那几位执事长老说是要查,查了那么些天,也没见查出什么头绪。”顾风说起这些时语气有些不屑,轻嗤道,“他们成天忙着勾心斗角,精力都放在怎么扳倒别家,把那些油水多权利大的职位换成自己人,自然是什么都查不出来。”
“日曜仙尊不管吗?”杜子衡问。
“城主正在炼丹,虽然没完全闭关,但也不怎么管外事,不然这群人怎么会斗得这么欢呢?当然是知道城主暂时无暇理会,抓紧时间扩充自家势力了。”顾风说。
“不是还有月影仙尊吗?”郭朝阳说。
“月影仙尊?”路乘说。
“就是副城主,先前不是跟你说过吗?玄武城有正副两位城主,正城主顾今朝,副城主苏寒云,他们分别也是双生神剑日曜月影这一代选定的剑主,所以尊号也以此命名。”郭朝阳道。
路乘想起来了,他道:“就是他们两个一起诛杀了前任魔尊,劫火太岁?”
“正是。”顾风作为玄武城的玄武卫,同时也作为顾家子弟,谈及此事时露出一股与有荣焉的骄傲,“两位城主合力诛杀魔头,为我修真界除了一大祸害,实乃功绩了得。”
“只可惜,劫火太岁陨落后没太平多久,魔域便又出新主……”顾风说到这里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突然停住。
郭朝阳和杜子衡则不约而同地开始眼神飘忽,一副心虚尴尬状。
商砚书支着下颌旁观,似笑非笑,唯有路乘完全状况外,问道:“新主怎么了?说起来,你们还没跟我说过新魔尊姓甚名谁,什么来头呢。”
“这个……”顾风看了郭朝阳杜子衡二人一眼,体贴地转移话题道,“不重要,反正副城主负伤多年,很早就专心休养,不管外事了,城主这些年时不时闭关炼丹,也是为了能炼出助他疗愈伤势的灵药呢。”
“负伤多年?”商砚书语气带着丝若有若无的玩味,“我听说两位仙尊与劫火太岁那一战,可是大获全胜,未曾负伤呢,不知月影仙尊这伤势从何而来?”
“确实不是因为与劫火太岁一战,这伤势是十年前城中一场变故所致,至于其中具体缘由经过……”顾风露出一副为难神色,“涉及世家密辛,而且我对其也不甚了解,只知道些不辨真假的传闻,请恕我不便相告。”
众人都从中嗅出一股八卦的味道,但顾风既然如此说了,便也没有再追问。
“我也早听说月影仙尊身体有恙,多年不理俗务,如今看来,传言非虚。”杜子衡一副犯愁状,“如顾道友所言,两位仙尊目前皆不理事,管事的内阁长老们又……”
顾忌着玄武城的颜面,杜子衡作为外人,没有像顾风那样直接说出口,但众人多少也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想来玄武城如今的忙乱,地动是一方面,内斗则是另一方面,大抵也正是因此,才无暇搭理平安县的邪祟一事,那他们即便去将此事告知,对那群忙于争权的长老们而言,真的能引起必要的警戒吗?
“所以啊,你们最好还是直接面见两位城主,将此事当面告知,不然不光拖磨,他们还未必会重视。”顾风说。
“可是两位城主都不理事,我们如何能见得?”杜子衡道。
即便以宗门的名义拜见,以他们两个的修为和身份,大概也只能见到那些内阁的世家长老们,除非他师尊亲至,虽然裴九徵也说了若有必要,他会亲自来此,但杜子衡实在不觉得这算是什么非要劳动他师尊千里迢迢来此一趟的必要情况,还是得他们自己想办法。
“我有一位好友,名苏穆,是苏家人,而且在族中位置不低,隶属于苏副城主的直属卫队,副城主虽然身体抱恙,基本不理外事,但也不是完全不见外人,像苏穆就时而能见到他,若是找苏穆帮忙传个话,兴许能让几位直接见苏城主。”顾风说。
“可以吗?”杜子衡和郭朝阳眼睛俱是一亮。
“应该是可以的,大不了我多跟他说些好话,再送他点礼物,反正死皮赖脸些,他准保答应!”顾风爽朗笑道。
“麻烦顾道友了!”杜子衡和郭朝阳双双拱手。
“不麻烦!”顾风摆摆手,“我早就看那些长老们不爽了,你们若是能通过此事引起两位城主重视,说不定能一扫城中混乱的风气呢,帮你们也是帮我,更是帮玄武城。”
一行人就此说定,正欲再聊些别的,突然船身一阵晃动,路乘身体一歪,差点撞到旁边的桌板,商砚书随手揽了他一下,抱猫一样地将路乘抱在怀中。
“怎么了?”杜子衡和郭朝阳也是一阵歪倒,两人惊疑地环顾四周,以为是出了什么变故。
唯有顾风哈哈大笑,道:“没事,就是出隘口了,你们是第一次坐风翼船吧?要不要去见识一下风翼船展翼的过程?”
“原来风翼船还没真正展翼吗?”杜子衡恍然道,他就说听闻风翼船一日千里,怎么坐上船至今,一直感觉其慢悠悠的,跟寻常渡船无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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