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又开始密密麻麻地泛疼,晏里手指在混凝土阶梯上扣动,隔了还一会儿才呐呐地:“啊……嗯……”
“我靠,官驰也真男人啊!”陆鱼惊呼一声,没听出他语气里的情绪,絮絮叨叨地问:“他真打了吗?每次来都打?打几支啊?应该就打了一两支吧,年初他那次是易感期吧,我见你跟被吸了魂儿似的,他要打得够多也不会把你折腾成那样。”
“啧啧啧,真难得,这年头还有Alpha会因为疼惜自己的伴侣而在易感期主动打抑制剂的,佩服佩服。不过这真的没有问题吗,一边跟你做一边打抑制剂,这好像对身体伤害很大吧,他不怕英年阳——”
“这样对身体伤害很大吗?”晏里捕捉到关键信息,整个人紧张起来,声音也变得紧绷。
“啊?额……嗯……”陆鱼沉吟了一会儿,才有些不自然地说:“我不太清楚……就是随便说说,应该没有什么影响,嗯,对。”
“小鱼!”晏里语气变得严肃。
“哎,不是,宝宝,你不要太紧张了,没事的。”陆鱼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也反应过来晏里为什么突然问他Alpha打抑制剂的事情,心虚地一边快速思考一边努力镇定地回答晏里。
“你看,官驰也他是个S级的Alpha,身体素质那肯定也是异于常人的,就算是打了二十多年的抑制剂,不也没出什么毛病嘛。他也没有出现什么阳痿早泄体虚痨病的状况,是吧?现在偶尔打一两支,又能有多大伤害?再说他们这种身价百亿千亿的大老板,年年都体检,有问题他肯定早就让医生给他出一百套治疗方案好好养身体了。”
“你看他都能为了你打抑制剂,这么爱你,能舍得让你守活寡或者直接守寡?啊,不是,反正那什么,你们都结婚了,宝宝你就不要想太多了,你们俩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
“可是小鱼,我——”
“别可是啦,他爱你,你就好好享受他给你的爱,无论什么形式的,你觉得受之有愧你也多多爱他就行了,没那么复杂的。哎,宝宝,该我上台了,先不说了啊。”陆鱼急切地打断他,挂电话之前又严肃叮嘱:“不许多想,有什么事一定要跟你老公商量哈,乖。”
晏里看着黑屏的手机,良久没有半点反应。
胸腔像是被什么不明的气体塞满,呼吸道也变得堵塞,晏里很艰难地喘了几次,却并不能缓解肺里缺氧的状态。
他以为是坐了太久导致的,于是站起来继续用力地呼吸,还是不行,还是很难受。
这种难受堵在他胸腔,堵在他喉咙,堵在他鼻子里,慢慢化成液体从他眼眶里掉了出来。
“在吃什么?”
忽然靠近自己的声音吓了晏里一跳,手中的白色塑料瓶随着他的动作而一晃,里面的淡黄色小药片差点洒了满地。
他努力压制心慌的情绪,忙乱盖瓶盖的动作泄露了他的不安。
他把撕去了标签的瓶子放进置物桌的抽屉里,停顿半秒又小心翼翼地往里面推了推。
“啊…就是,维生素。”晏里转过身来,背对着把抽屉推回去,扯着尽量自然的微笑:“工作忙完了?”
官驰也没有计较他的小动作,轻声“嗯”了一声。
晏里看了会儿他,慢慢心虚般地垂下眼眸,抬脚要错开他,边说:“那个,我去刷牙。”
走出两步,被官驰也抓住手腕,晏里停顿了一秒,抬头看他:“怎么了吗?”
官驰也沉默着看他,过了一会儿拉着他走到沙发旁坐下,搂着晏里的腰让他侧坐在自己腿上。
晏里乖乖地坐着,很是不解,又问:“怎么了吗?”
官驰也一手捧着他的脸,拇指在他细腻肌肤上摩了摩,语速缓慢:“林楚昨天在医院看到了你。”
晏里身体猛地一僵,脸上也逐渐开始褪色,眼睫不受控地轻颤,微微低垂着脑袋,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他滞了很久,生硬地小声地说:“那个,我,我不太舒服,所以,所以去看看……”
“生病了吗,医生怎么说。”官驰也似乎是信了,温和地继续问。
“不是,就是,有些劳累。医生——医生让我多休息就好。”
官驰也定定看着他的侧脸,像是在剥开表面的情绪探究更深的东西,隔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嗯”了声。
他察觉到晏里慢慢呼出一口气,紧绷的身体也松了下来。
官驰也眼帘垂落,又慢慢掀开。
他将晏里压进怀里,感觉到怀里的人凝滞了两秒,松了力道轻轻抱着。
“晏里。”
他声音很轻,仿佛加重音量会打碎什么一般。
“我不是一定要一个孩子的。”
晏里怔了怔。
“你在我身边已经是最好。”
“不要为我去勉强自己,不要做任何牺牲。”
原来他误会了。
晏里心想。
还好他误会了。
晏里抬手抱着他脖子,脑袋枕在他肩膀上,看似亲昵依赖,实则在逃避。
他不能让官驰也有机会看到他的表情,他太不会伪装了,他一定会露馅。
“你也是的。”晏里说,“你也是我的最好。”
所以我不能答应你后面的要求。
第一百一十二章 腺体植入
为了尽快达到目的,晏里加大了用药的剂量,大概是因为药效超过了身体负荷让他产生了应激反应,时不时地想吐,脑袋晕眩,经常疲软无力。
医生说这是外力调整激素的正常反应,让他不要担忧,同时也叮嘱他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需要慢慢来,否则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损害。
晏里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说好的。
他从医院回来,不期然看到坐在沙发上的Alpha,心慌地愣了下神。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晚上有事么……”他一边心虚地往和客厅反方向的餐厅走,一边故作轻松地问。
官驰也没有回头看他,冷静到几近冷漠的嗓音响起:“你今天又去医院了。”
晏里没有意识到这个“又”字的深意,含糊地回应:“嗯,下午突然觉得有点头晕,所以去医院看看。”
他走到餐桌旁,给自己到了一杯水,装作很渴一般一口气喝干净,继续给自己倒了一杯。
官驰也问了那句话后就没再说话了,一直用背影对着他,看不到一点喜怒,晏里却莫名地发怵。
他端着给自己倒的第二杯水,喝了两口之后就喝不下了,好像刚刚喝的不止是一杯水,而是一大壶水,很撑,撑到了他嗓子眼。
环境太安静了,安静得仿佛可以听到秒针滴滴答答的声音,来源于官驰也手腕上那只精致的瑞士表。可他明明离得那么远,怎么能听到呢。
“医生说是因为最近工作压力大,休息不足导致的,让我多注意休息。”
虽然已经喝了足够的水,晏里还是觉得嗓子很干,说话的气息也是空虚的,明明已经打破了当下的安静,却好像并没有改变一点现状,因为官驰也依然用一个很冷漠的背影对着他。
晏里握着杯子的手收得很紧,用力到仿佛再加一点力道就会听到玻璃碎裂的声音。
他忽然反应过来,这个理由已经用过了,再用一次就显得很拙劣和虚假,于是他又补了一个理由:“还有一点贫血,医生给我开了点补铁的胶囊……”
沉默如打碎试管的化学品无声无息地快速挥发在空气中,官驰也还是没有回应他。
“我没有去做什么乱七八糟的检查来提高自己的受孕率,我知道的,怀宝宝要靠缘分的,我不会去强求,我都明白的,我没有做……”
晏里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几乎无声。
官驰也一直不理他,又看不到他的表情,晏里很心慌,他紧张地走过去,站到了官驰也侧面,入眼的是一张冷硬的阴沉的侧脸,晏里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直到他看到茶几上放着他每天至少要吃两片的白色小药品,旁边躺着一张检验报告,心脏瞬间坠落下去。
“有什么要解释的吗。”官驰也看向他,声音很冷。
晏里咬紧了唇,喉咙发涩,抖不出半个字,因为心虚和害怕编织的网牢牢困住了他。
“维生素?”官驰也紧紧盯着他,“晏里,为什么撒谎。”
他的声音不算严厉,但眼神温度太低,以至于晏里在这温暖的房间里感到了寒冷,让他感觉骨髓和血液似乎都被冰冻。
“为什么想植入Omega腺体。”
官驰也冷静的声音下藏着巨大的风暴,因为他的自作主张,因为他的欺瞒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愤怒和失望。
晏里否认不了,检验单上清楚写着药片的作用——调节身体激素和生理机能,通常用于Beta植入腺体前的体质改善。
冷风暴像是为时间地流逝按下了慢放健,连呼吸都变得缓慢。
手上的杯子被捏得很紧,紧到晏里都感觉到感觉到钝痛从手指传到神经末梢。
“晏里。”官驰也声音沉了几分。
晏里恍惚地看着他,轻声问:“我——我变成Omega不好吗……”
官驰也脸上的表情没变,反问:“哪里好。”
官驰也从来没有用这么冷漠的眼神看过他,哪怕是之前晏里强迫自己去做那些不适合自己的事的时候,他也只是失望大于愤怒,可现在他却用这么冰冷的态度面对他,好像——好像对他没有了半点感情一般。
晏里想过事情败露的那一天,但却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也没想到会这么的糟糕。
他被官驰也的眼神刺得慌乱不已,没有勇气和他对视,只敢盯着杯子里晃悠的水纹,努力拾起自己的力量,缓慢地惶恐地说出理由。
“如果,如果我变成了Omega,我、我就可以有信息素……我就可以在你易感期的时候帮助你……也许还能更容易怀上宝宝……”
官驰也一直看着他,面前的Beta穿着单薄的衣服,整个人唯唯诺诺又局促不安,惊怕的情绪传递到了他微微抖动的衣襟上,像是一颗随时会被风吹倒的羸弱植株。
官驰也很想像之前每一次那样对他心软,去体量他的担忧,去共情他的害怕,但这次他做不到心平气和地跟他剖真心。他们已经结婚了,他不能总是在任何未知的时候对他们之间的关系产生突如其来的不安,他必须要时时刻刻都认定他们会永远相爱并白头偕老的事实。
更何况植入Omega腺体并不是一件小事,他不该瞒着自己,更不该有这个想法和行动。
“所以呢。”官驰也逼迫性地看着他问,“你想说你这么做都是为了我?”
官驰也的目光太过有形,像是一把冰锥在刺穿他,让晏里感到从皮肤渗透到骨头的冷。
他不该这么说的,他不能让官驰也觉得他去植入腺体和他有半分的关系,否则他决然不会同意,
晏里几乎要将唇肉都咬破了才干涩地开口:“不是,是——是我自己想要变成Omega,是我想当Omega……”
“不。”官驰也几乎是毫无迟疑地否决,语气颇为严厉:“晏里,说实话。”
晏里拳头都捏痛了,官驰也一直看着他,用他从来没见过的冷漠神情,让他觉得委屈又害怕。
隔了好一会儿,他才倔强地抬起头直视他,像是在抗争什么一般,一字一句地说:“是我自己相当Omega,我不喜欢自己Beta的身份,我变成Omega了就会有自己的信息素,会得到更多的人善意的回应。”
“不是。”
“是!我会变得更聪明,变得更好看,不会再被其他人背后嫌弃说我是个一无是处的Beta。”
“晏里,说实话。”
“这就是实话。我从小就讨厌自己是个Beta,处处受人欺负,谁都不喜欢我,没有疼我的家人,交不到喜欢我的朋友,连一个陌生人都会对我露出轻蔑的眼神。所以我一直都有个梦想就是变成Omega,如果我变成了Omega会有更多人喜欢我,我可以过得更快乐更幸福——”
“晏里!”官驰也打断他像是自我催眠般的状态,沉声道:“我要听实话。”
晏里还是坚持:“这就是实话。”
“如果你一直以来就想变成Omega,为什么现在才去做。”
官驰也的眼神太有洞察力,深度的探究让晏里惊惶得又把眼眸垂了下去:“因为,因为我现在才有足够的钱……”
“现在才有足够的钱?”官驰也简直要被气笑,“晏里,你撒谎也没准备好一个能让我信服的理由么。”
“我没有撒谎。”
“晏里,我再说一遍,我要听实话。”
“这就是实话。”晏里的嗓音蒙了一层酸涩。
官驰也皱眉,语气更重了几分:“晏里!”
“这就是实话,你为什么不相信呢。”晏里像是被逼急了,抬起头来看着他,眼眶里盛满了晶莹的液体,像是一个被冤枉了无处申辩的可怜人,带着绝望质问审判者:“我就不能是自己想变成Omega么……”
官驰也紧紧盯着他,良久才问出一句:“如果没有我,你还会想要变成Omega么。”
晏里微愣,嘴唇翕动着说了好几个“我”字也没能继续说出其他内容,最后只能在官驰也严厉的目光下颓败地垂下脑袋,抖动着肩膀小声地抽泣。
官驰也强装着冷硬,最后还是败在晏里脆弱的哭声中。
他起身拉过晏里,让他在沙发上坐下,托着他下巴仰起一张孱弱的小脸。他的哭声很压抑,但止不住的眼泪几乎将他整张脸湿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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