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绯红瞳孔盛怒翻涌,以及更多闻歌看不清楚的情绪。“你以为直接和我说,我会不同意吗?”
“所以你挡了这一下。”
是的。
他的生命孤独静默了那么久,忽然遇到了活生生的坎因。这样的相遇是如此珍贵,他害怕路烈动杀意,害怕路烈失控,害怕哪怕再微小的失去的可能。
但路烈这样挑破,闻歌心里忽然难受了一下。
“你不相信我。”下巴上的力度一松,那只手转而落到了人鱼脖颈。
闻歌不爱说谎话,移开视线。
而他们都知道移开视线意味着什么。
路烈虚虚握住这段纤细,心中气且恨,喉咙口咽下腥甜气息。
可是他好不容易养起来的小冰花这两天瘦了一些。
显得更加明显的白皙下巴尖,沾着他用力过猛留下的指痕。
路烈气得脑袋越发疼,在失去控制前,摔门而去。
他拿门撒什么气?
好不容易遇到的坎因还活着,这本来是最值得期待的事情。
可是闻歌心里理不清楚的乱。
任务进度还倒退了。
也是。路烈都那么生气了,稍微讨厌他一点很正常。
“不是哦。”114急忙解释:“任务进度是和精神力状态关联。”
“好感度没有下降过啦。”它根本没有好感系统,可是114就敢说得这么肯定。
那天的录播早就全网失效了,但是114自身就是个超级移动记录仪,早就把闻歌失去意识后的场面保存了下来。并且由于距离的原因,它录的可比那些镜头更为清楚。
路烈的精神力瞬间铺天盖地倾泻下来,不少人承受不住,吐血跪倒在地。可是因为闻歌的话,他又赤红着双眼,硬生生把那暴.乱不息的火焰压了回去。
逆转的精神力流动对精神海伤害很大,何况路烈的精神海早就乱七八糟。鲜血从唇齿间溢出,他随手擦去,先用精神力止住闻歌伤口毒素扩散。
……
闻歌看不下去了,把心口堵得慌归咎于睡一觉醒来任务进度掉了一截。
“那个坎因在哪里?”
114磕巴了一下:“我、我不知道啊。”
QAQ它该怎么和宿主说呢?
其实,路烈那个大坏蛋把它和宿主一起软禁了。闻歌出不去寝宫,114也没法联上星网。
只知道那天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关进了监狱。
这几天,宫殿里气氛格外凝重恐怖,本以为随着闻歌殿下醒来,会有所好转。
可没想到,陛下从寝宫出来,周身气场更为慑人。侍从很久不经这个阵仗,一个激灵盔甲碰上佩剑,发出一道刺响。
巨大的恐惧让他瘫软下来,跪坐在地上嘴唇颤抖无声求饶。路烈阴沉着脸盯了他许久:“滚。”
闻歌醒来的第一个晚上,路烈没有出现。这明明是属于他的寝宫。
可是114带回了原来那只小狮子。
水母绞着触爪结结巴巴解释了半天:“闻歌,我回来的时候看到他站在草丛上看着窗户。”
“我我发誓哦,我什么也没干,可是一直他跟着我。”
“所以,就……”
“要、要是你不喜欢的话,我就把他赶……不是,请出去!”
小狮子安安静静,没看闻歌,找了个地方就伏着闭上了眼睛。
闻歌不会为难一个小狮子,何况他还是哑巴狮。
他被软禁了,夜里做的噩梦充满混乱的记忆。
有时候是祖母,有时候是染红海水的鲜血,有时候是突然出现的坎因,有时候是路烈。
闻歌半夜醒来,小狮子总是莫名睡到了他身侧。
一伸手就能摸到耳朵。
小狮子总是团起来,脸对着闻歌睡。好像比上次见到胖了,这样团着越发像颗球。
这颗球的存在却让他安心许多。
只是不知道,如果祖母知道后来群族走向分崩离析,又会说些什么呢?会安慰说“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还是对他表示失望呢?
白天,除了寝宫,闻歌没有地方可以去。114被迫戒网,没事可做,去那个荒弃的宫殿偷回来了那天的机器球兄弟。
它自以为修理一个落伍老古董轻而易举。但是忙活半天拆开后才发现,机器球其貌不扬的老土外表下,是无敌精密的零件芯片,甚至远远超出现在的市场水平。
它不会修,闻歌也懒得参与。工作台上永远摊着一大堆零零散散。
一个星期后,专属的医护团队再次无微不至为闻歌诊断了一遍,确认殿下已经彻底恢复。这真是个好消息,一时缓和了宫中压抑多时的气氛。
米亚拿进来一份手信。
文森特·多瓦约见。说是找到了一些“新的”“有价值的”信息。
“殿下。”守卫为难地看着格外美貌的人鱼。如果可以,他一点都不想当这个坏人。
闻歌被拦在门口。“我不可以出门?”
人鱼很平静,完全没有责怪的意思。守卫反而愧疚:“不……”
只是命令人鱼不允许接触到巡礼上的囚犯,以及在恢复前不可以乱跑而已。
“当然可以。殿下,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们将派人与您同行。”
文森特见到闻歌后,谦谨殷切表示了关心。
他果然查到一些资料——与人鱼无关,暴打在木峰自由区的恐袭事件。网上自由区原先的信息少得可怜,那天巡礼仓促结束,文森特没有离开,而且想法设法找到当地新闻资料。
而在几份互相抄袭的报刊社,统一在一次恐袭事件中,谈及恐袭作俑者的外形很像传说中失去人鱼的坎因,容易暴走的古老物种。
文森特一下想到巡礼上的突发一幕,似乎有什么呼之欲出,但却缺乏了关键信息。所以,他等不及前来论证某些猜想。
“殿下。”文森特温和劝诱:“巡礼现场的行凶者已经进了监狱,过不了多久,那位必定会杀了他。”
“如果您想做什么,多瓦愿意给予协助。”
闻歌皱眉:“他不会的。”
真是无知的人鱼。
文森特忍不住笑起来,他可是对宫中情况一清二楚。
“这些天的冷遇难道还不够您清楚认识到,那位的不择手段,残忍多变吗?难道您还天真地期待着,事情会像皆大欢喜的局面发生吗?”
“他大可以允诺您空头支票,将那些无辜有罪的统统流放荒星。又或者,半路杀害推给星匪。谁又能知道呢……”
……他在,说什么瞎话?
“够了。”人鱼容颜冷如霜雪,径直让文森特闭嘴:“你根本不了解任何事。”
再听下去他耳鳍都要脏了。
文森特神情微讽:“您竟然相信他。”
闻歌完全平和不起来,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要反击回去。
“我当然相信他……”他刚张口,就感知到精神海的异动。
【唔唔!】
114忽然哼唧了几声,接着诡异安静到没有一丝动静。
能让114强行静音的,除了那个大麻烦鬼还能有谁?
那些据理力争完全垮掉。
又是闻歌平平无奇想死的一天。
第46章
他留下自由区恐袭的关联情报,识趣告辞。
偏厅暂时只剩闻歌一个人。
窗外视野开阔,连绵绿荫与缤纷鲜花围绕着人工湖,正是落日熔金的时刻。
闻歌看了,不带丝毫犹豫选择跳湖。
——傻子才会留在这里受冷战对象的气呢。
他坐到窗棂上,双腿变回人鱼引以为傲的尾巴,银色鳞片在阳光中闪闪发亮。
然而还不等闻歌发力,横空出现的流火铰链牢牢束住了他的腰。
“想跑?”身后传来人鱼此刻讨厌得要命的声音。
闻歌执着于看着窗外粼粼湖水,完全不打算回头。
可他的精神力偏偏能感受到,路烈的视线把他从上到下看了个遍,最后好不好脸逗留到尾巴。
就不给看。
闻歌很不高兴,手抱住尾巴,连同头发一起。
遮得严严实实。
“难道我不可以在水里吗?”
“可以。”蔷薇热气袭来,少年低缓尾音落在闻歌耳边,惹得他耳鳍都完全张开。流焰铰链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温热的手臂:“但现在不行。”
视线一阵旋转,闻歌莫名其妙变成被路烈困在怀中的姿势。
闻歌免不了一瞬紧绷。
这人居然趁机捏他的尾巴!
人鱼背脊抵着窗框。长发有一部分落在窗外,被风吹动,随湖水潮润气息飘舞。而银卷长发的大部分堆叠窗内,在彩色窗玻璃、闻歌和路烈之间缭缭绕绕。
“多瓦并非良善之徒,你都和他说了什么?”
“……你不是都听到了吗?”人鱼卷发有些落到路烈手背上,随动作轻微扫过,简直就像在别扭撒娇。
“啊。”路烈手指勾住那些发丝,绕了又绕:“我想听得更清楚嘛。”
烈火焦烬气息,混着淡淡蔷薇,传递而来。
窗外,风丝从落叶松枝干间隙不疾不徐穿过。虹心岛气候温润适宜,季节变化并不明显。距离在荒星与路烈满怀警惕戒备的初见,已经小半年过去。
可闻歌总有种一切都是昨天发生的错觉。
“我说,我相信你。”闻歌轻轻说出这四个字,尤为明亮的眼瞳望向路烈:“你会释放坎因。”
他就非要提这个话题。
路烈脸上期待慢慢收敛,面无表情盯着闻歌。良久的岑寂,只剩下湖边孱弱风息,他唇角向下压了压:“会。”
闻歌无意识回应:“谢谢。”
路烈轻哼:“谢谢?”
他一歪头,倏尔咬至人鱼脖颈。
闻歌不受控制后仰,后脑勺抵在壁画墙上。脖子上明显传来濡湿的灼热。“起来。”他蹙眉,想要推开路烈。
小冰花从来没有过这样明显的抗拒。
就因为那个行凶的怪物?他算个什么东西?
路烈心头一下涌出无限烦躁。本就不安分精神力瞬间暴起,酝酿着占有与摧毁。
其实,多瓦并没说错。
流放截杀的密令早就拟好,躺在终端只差路烈最后一道签署。他怎么可能容许小冰花眼里有其他人存在。
但想起闻歌专注的恳请的眼神,路烈迟迟没有签署,怕他哭鼻子,哄不好。
“……你真是笨蛋。”闻歌看路烈完全不动,只好又用了一点力,把他推开。
人鱼伸手揉在脑袋被磕到的地方,郁闷抱怨:“痛死了。”
路烈浑身戾气忽然被冰雪拂去,生出一段柔软怜意,他的小冰花这么娇气怕痛。
转而又横生不悦。
这么娇气怕痛,却为了保下袭击者性命,主动受伤。
真是一点都不爱惜自己。
路烈臭着脸摸到那里时,闻歌已经好的没感觉了。
但他把一分疼说成十分,当然没有拆穿自己的道理。只能闷不做声任由路烈揉了半天,然后再次被按到墙上。
只不过这一次,有一只手护住了他脑袋。
“这样呢?”
手的主人问。
却不给闻歌答。
路烈咬住总是说出惹他生气话语的唇瓣,凶巴巴地进入,尝到小冰花的味道。
淡淡的、冷冽带着甜味的。
蔷薇香气随着温度升高,越发显得甜腻。闻歌反应慢了一拍,就跟不上路烈亲上来的节奏。
配合得乱七八糟。
干脆摆烂。随他怎么折腾。
他这样闭上眼睛,不亚于交出大部分主动权。
微微仰起的脸,在窗外葱绿绵延的背景中,有种柔软易碎的氛围感。
路烈骨钉从未如此滚烫,眼尾都染上绯滟之色。精神力狂乱汹涌着,意欲将眼前唯一冷色标记吞噬。
他脑袋一热,手伸进小冰花衣领。闻歌瞳孔不受控制泛起湿意。
火舌冰冷,可时而又会在他腰侧撩起灼烫,为留下印记沿着纤瘦腰肢无声游移。
……变态。
闻歌心里偷偷骂路烈,没有出声。但冰蓝色瞳孔的指责显而易见。
流焰反而更兴奋了,争先恐后在人鱼腰肢腹留下印记。
……
闻歌睡梦中,感到身上的重量。
他迷迷糊糊想,小狮子绝对是长胖了吧?
爪子会这么重……
精神力与体力的双重透支让他想继续睡下去,可那种奇怪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他睁开眼,哪有什么小狮子,原来是路烈。
闻歌明显感到身上到处都是来自路烈的蔷薇气息。他竟然在腰间留下了一个又一个印记。
标记的行为似乎令路烈颇为愉快,他像只餍足而疏懒的大猫。
“我没控制住。”他柔软了声音:“还疼吗?”
闻歌本来很生气。可路烈怎么能够这么快就从暴烈强势切换成纯良无害状态。就像他精神力,那样狡猾变换的火焰。
原本强烈到想要咬死路烈的生气,变成想用尾巴狠狠拍他的生气。
闻歌试图弄清缘由:“……你精神力又失控了吗?”
路烈目光闪烁,无异于默认。
这下闻歌连尾巴都没底气拍了。
路烈巡礼当天强压下精神力的损伤,一直还没有好。加上不明闹别扭的几天,闻歌把精神力完全收起,没有提供半点安抚的条件。
那他今天被路烈脱控的精神力折腾到晕过去……几乎是自己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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