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救生艇虽然吃水量的确可以多载几个人,但是船舱里进了水,多个人,真的很容易翻船。
我下意识的腾出手,探了探这个人的鼻息。
有些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情愿的情绪浮上心头。
他还活着。
斯潘塞摸黑将这个人检查了一遍,大声喊:“他背部受了外伤,在流血,血都渗透到紧身潜水服外面了!”
显然,比起我的犹豫,斯潘塞毫不犹豫的收下了这个有可能害的我们葬身大海的大麻烦。
不过,这就是斯潘塞啊。
“那不能让他泡在水里,把他固定到船舷上!”我大喊的说:“其他的就只能等暴风雨过去了再说!”
我和斯潘塞在摇曳、动荡不安的救生艇上,使用衣物将这个陌生的男子固定到了救生艇的把手上,让他至少上半身都离开了积水,不至于伤口一直泡在水里。
做完这些,我们的救生艇在暴雨下又有了一丝下沉,积水越来越多,我和斯潘塞不得不在这种情况下,用手和衣物一点点的清理舱内积水,即使这么做,只是杯水车薪。
就在我感觉这场暴风雨将葬送我们三个人性命的时候,转机来到了我们的面前。
这简直是天降鸿运。
这种天气,原本不该有船只经过的,偏偏就真的有一艘小渔船经过,并且还十分好心的将我们三个救了起来。
上了船,我和斯潘塞才知道,这片海域到底是什么地方。
船主名叫姜卡洛,意大利人,这里是法国马赛以南97公里的地中海海域,船上一共五个人,除了船长外,还有船长负责掌舵的弟弟,以及几个老水手。
我会意大利语,只是写和听比较擅长,说并不是很熟练,斯潘塞则比较精通,所以他一直负责沟通。
好在,这些渔民并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
他们并不是很在乎自己救起来的到底是什么人,在海上求生活的几位大叔阻止了斯潘塞绞尽脑汁编织的所谓游轮遇到暴雨翻了,船长说:“安心,我们还是先看看你们的朋友伤势怎么样了。”
显然,我和斯潘塞既年轻,外表也很无害,这几位常年在海上搏击风浪的魁梧渔夫并不觉得我们两只小弱鸡能掀起什么风浪。
而这时候,船长的弟弟已经将医疗箱拿了过来。
我们救起来的那个陌生男子受伤沉重,被几个大叔安置在了他们之前用来打牌的长木板上。因为他背部受伤,所以只能趴着,我还是没看清他的外貌,只能从头发以及皮肤推断出,这是个年轻壮硕的小伙子。
看着拿来的医疗箱以及满屋子渔夫中年大汉,我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准备自己上。好歹我还是练过的,即使不是专业的外科医生,也没什么太多的经验,但是应该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然而这时候,船长却接过医疗箱,三下五除二的用手术刀划破陌生男子的潜水服,用干净的棉花沾着酒精将伤口附近的血迹擦干,拿起镊子熟练的取出子弹碎片,撒上伤药,裹好纱布。
手术过程中,男子有清醒的迹象,但是船长却十分果断的给了男子一针麻醉。斯潘塞忍不住问:“麻醉剂似乎是处方药品。”一艘普通的渔船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听到这个问题,船长的弟弟拍了拍斯潘塞的肩膀:“海上是十分危险的,药品准备必须齐全,即使是管制药物,我们总有自己的办法弄到手,人还能让尿憋死不成。”
而在手术快结束的时候,船长似乎无意间发现了一个皮下植入装置,更是用镊子将这个装置取了出来。
我和斯潘塞都不认识那是什么,不过看上去像是一个激光笔。
船长将这个小东西清洗干净,摆弄了一下,说:“微型胶卷,可真是个先进的东西。”
我和斯潘塞对视一眼,看来,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小看。
等这一切都结束的时候,风暴渐渐停了下来,我和斯潘塞也正式开始和船长他们进行沟通。
说实话,刚开始我和斯潘塞虽然十分疑惑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暴风雨中的一艘救生艇上,而且还跨越了大半个地球,来到了地中海海域,但是我们都没想到自己会不在原来的时空。
直到船长告诉我们,现在是1998年10月12日,而美利坚的总统也不是克林顿,而是一位从来没有听过名字的人。
“你们认识船舱里那个受了伤的年轻人?”船长似乎对于我们所说的加州理工大学学生,来法国做巴黎大学为期一年的交换生,周末受邀到富豪同学家的游轮上玩,结果遇上了暴风雨的说法并不是很相信,但是他没有揭穿。
相反,他对船舱里那个受了枪伤的年轻人更感兴趣。
我忍不住在心中翻了个白眼。
这就是意大利人,天生不喜欢平凡的生活,如果能遇上惊险、刺激、又与众不同的事件时,他们会忍不住的探究追寻。
浪漫,热情并不是意大利人的特点,不安于平凡才是。
显然,这位姜卡洛船长就是这么个人。
“不认识,他是被浪冲到我们救生艇上的。我和诺曼的水性都不是很好,所以在救生艇上维持船不翻就已经花费了我们巨大的精力,根本没有其他心思去注意风暴里有什么。”
斯潘塞老老实实的回答。
船长拍了拍我们的肩膀。
算是一种无声的安慰吧。
正说话间,被麻醉、起码明天才会醒的年轻男子却无意识的说了一句英语,因为声音太小,模模糊糊的,我只听到了‘对不起’‘头痛’两个单词。
船长立即走上前查看年轻男子的情况,谁知刚走到木板临时搭起的床前,年轻男子一跃而起,强壮的胳膊勒紧了船长的脖子,一个强壮的意大利水手却在这个男子手下毫无反击之力,只能不断的喊:“我没有恶意,我救了你,我不是你的敌人!”
年轻男子嘶吼着问道:“你是谁!这是哪里!?说,你是谁?!”
我和斯潘塞被吓了一大跳,看到这种情况,也不敢靠近男子,万一他手一抖,我们的救命恩人船长可就要和世界说拜拜了。
别以为我在开玩笑,年轻男子的架势绝对可以轻松做到这一点。
我怕吓到他,再加上我相信我和斯潘塞的外表都不是富有攻击性的外表,因此连忙上前对年轻男子说:“这里是一艘渔船,我和我的朋友从海里把你捞了起来,然后我们三个一起被这艘渔船救了。你手上的就是船长,轻点,这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年轻男子和我对视了两眼,深深的喘了口气,手上的力道放松了,他放开了船长,刚想说什么,却突然抱着头,神色痛苦,然后又昏了过去。
在他倒地前,船长接住了他,姜卡洛将他扶到木板床上放好,才吐了口气,说:“哦,真是个警惕性超高的小伙子。”
然后姜卡洛对我们两个说:“你们肯定也很累了,先到休息室里休息一下吧。船比较小,没办法安排你们单独的地方睡觉,不过休息室是我们常用的,里面的用具还可以,你们两个挤一挤应该能睡个好觉。”
道谢之后,我和斯潘塞也是身心具疲,这里没办法洗漱,我们也没有衣服更换,身上的衣物虽然经过毛巾擦拭已经干了,穿着却难过的很。
但是疲累的身体并不在乎是不是衣物舒适,也不在乎这个休息室里满满的烟味、汗臭味和鱼腥味,斯潘塞轻轻对我说了一句:“等醒了再说。”然后就沉沉的睡去了。
他累坏了。
我则雷打不动,就着昏暗的灯光,将日记写完。
虽然环境并不舒适,但是能和斯潘塞一起睡,似乎感觉很不错。
有点怀念小时候赖在斯潘塞家,和他一起躲在被窝里偷看漫画的童年时光了呢。那时候的我们,无忧无虑,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上学和研究自己感兴趣的任何东西。虽然现在依旧奔走在实现我们自己理想的道路上,只是无忧的心境却再也不复存在了。
第77章 神秘旅行日志(二)
1998年10月13日 天气晴
我是在吆喝声中醒过来的。
显然, 风暴过后,是捕鱼的好时机,小渔船的水手们没有放过这个机会, 一网网撒下, 又一网网捞起。
不过斯潘塞这时候却并不在我身边。
其实有时候我对这点挺不满意的,每次都是他先醒, 害的我都不知道叫醒斯潘塞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拉开休息室的门,没想到斯潘塞居然和昨天的那个受伤的陌生男子在交谈。
只听见斯潘塞语速极快的说:“你精通好几门语言, 并且这些语言有着极为地方的口音;你有着根深蒂固的交流习惯, 比如尽量不提别人的名字;你还有以暴力对抗别人的思维方式,极度强烈的防备心, 昨天晚上无意识之间甚至差点弄伤船长先生就是最好的证明。这些,都是受过严格训练的证明。”
陌生男子一脸抗拒斯潘塞的说辞,却不知为何又十分隐忍的问:“这些说明什么?”
此刻水手大叔们的喜悦呼声传来, 似乎是在庆祝捕到什么值钱东西了。水手们的意大利语口音十分重,我听起来挺困难的。
斯潘塞并没有回答男子的问题, 而是继续说:“你的外貌很吸引人。”
这一句话我听的相当不爽, 其他人的外貌斯潘塞你观察的这么仔细做什么。
但是他后续的话语让我打消了立刻找这个臭小子算账的念头:“其实仔细看, 可以看得出你的脸上有手术微调的迹象,一些十分鲜明的棱角被磨掉,特征也被掩盖了。即使你的外貌很出众, 但是整张脸在微调之下却变成了一种大众脸。就是那种看上去很帅, 可一旦偏偏丢入人群中——特别是在欧洲人群中——将会让人即使看过了, 也会很快就忘记的大众脸。”
斯潘塞最后一句说的有些慢, 带了一丝郑重:“因为你失去了自己的风格。”
年轻男子只轻轻说:“我不懂你的意思。”
斯潘塞则思考了几秒, 说:“好,换个说法。你的头发十分脆弱, 这是染发的痕迹;眼睛上有长期佩戴隐形眼镜的迹象,但是据我观察,你并不近视,那么你佩戴隐形眼镜就只剩下一个原因,改变瞳孔颜色。除非,你是个明星、演员或者其他需要在荧幕上露脸的职业,不然大概很少有男子会经常改变自己的发型发色,特意长期佩戴隐形眼镜改变自己的瞳孔颜色。再配合上你这种微调过的十分柔软没有棱角的脸型,可以想象,你改换形象十分方便。这代表了什么,我想不需要过多的解释。”
男子神色异样,我有些担心斯潘塞,听到这里,走了进来打断他们彼此之间张力十足的谈话:“斯潘塞,你在做什么?”
年轻男子见我进来了,选择压抑住了自己的情绪,并且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控制情绪的速度过快了。
的确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痕迹。
斯潘塞打量了我一圈,然后问:“昨天太晚了,光线也不好,诺曼,你应该没有受什么伤吧?”
对于斯潘塞来说,我磕着碰着也是‘受伤’。
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有事的话昨天我就直说了,我又不是你,受了伤都偷偷瞒着不告诉我。你刚刚和这位朋友谈什么呢?”
这时,斯潘塞才把事情的经过复述了一遍。
这位男子失忆了。
现在船上没有专业的医生,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头部受到创伤才失忆的,但是这个年轻男子的确记不起自己到底是谁。
不过他的生活技能和所学知识似乎并没有被忘记,他只是忘记了自己是谁,过往从事的是什么职业,家里还有没有亲人诸如此类的记忆而已。
这是严重性选择失忆。
“刚刚我和他在做一些语言和行为测试,看是否能通过一些蛛丝马迹找到他的身份。”斯潘塞说。
我了然。
这位失忆的年轻人和我们一样,不,是比我们更惨,他不仅没有任何身份证明,还彻底忘记了自己是谁。
“该想起来的时候会想起来的。”我安慰道:“你别在意斯潘塞说的话,他就是有点想太多。”
斯潘塞没想到我会这么说,十分疑惑又委屈的看着我,那小眼神让我差点破功,好在我还是屏住了,没有当场笑出来。
“你懂什么!”年轻男子却从脾气压抑十分冷静的状态突然切换到了很暴躁的态度,显然,失忆的事情让他彻底迷失了自己,即使习惯性的压抑情绪,却终究还是压抑不住,爆发了出来:“你不知道你自己是谁,来自哪里,为什么会受伤九死一生,甚至,甚至连个可以让别人称呼的名字都没有!你不是我,不会懂这种迷茫和痛苦!”
我没有说话,斯潘塞则是有些担心的握住了我的手,显然他打算如果这个男子失控动手伤人,他将会立刻拉着我逃跑。
“我是一名健忘症患者。”我淡淡的说:“我的记忆,每天醒来都是空白的,记忆画面存量永远只有一天。”
男子听到这里,有些诧异,他眼神冷静了下来,甚至头脑十分迅速的找到关键点:“不可能,如果这样,你根本无法学会语言和知识,更不可能成长为一个行为正常的人类。”
我耸了耸肩:“我对肌肉记忆、行为记忆这些内容的记忆还算可以,而且,我能记住文字内容,所以即使没有记忆,但是我有一个图书馆和自己的日记。我想说的是,我能理解那种一觉醒来,脑海一片空白的恐惧感和迷茫感,你不要太着急。”
年轻男子低声说:“至少你还有个名字。”
“名字只是代号而已,嗯,既然你失忆了,那么就是开启了第二次的人生之旅,昨日已死,今日再生,你替自己选个名字好了。”我说。
但是男子却有些兴趣缺缺,显然,他对于自己的过去依旧耿耿于怀,并不想随意的就给自己定个注定是假名的名字。
我说:“我们三个在风暴之中相遇,又被船长救起来,听说在海上讨生活的水手都喜欢给自己取个花名或者是外号,一是为了方便大家认识自己,另外是为了避免被海妖知道自己的真名进而诅咒被杀死,我们给自己取个外号好了。嗯,我先来,我叫鱼先生好了。”
斯潘塞很无语的看着我:“你不是不喜欢这个称号么,还……”后面的半句话在我眼神的威逼下吞了下去,然后斯潘塞给自己取了个海姆达尔的外号。
56/184 首页 上一页 54 55 56 57 58 5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