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我的子子孙孙,你能跑到哪里去?”付掷阴恻恻笑了。
话音刚落,只见被他拉住的庄主猛地抽回手,用力把他一推,方向正是付掷出来的那个山洞。
楚留香心里哀嚎,看来今天非陷在蛇窝不可!
虽这么想,他却是假装不经意跌倒,手抓住了付掷的衣服,把他一并绊倒,同时怀里装着雄黄的香包散开,洒在蛇身上,顿时听见一阵皮肉滋滋作响声。
手下冰冷湿滑的身体也忽隐忽现,一会儿蛇身,一会儿人身。
楚留香大叫一声,“妖怪啊!”
运起轻功慌不择路逃跑,同时一边跑一边不忘到处撒雄黄,那些毒蛇自是不敢上前来,竟被他顺利逃脱,跑出果园。
“主人,”庄主见付掷受伤,想上前搀扶,又害怕踟蹰。
“蠢货!还不快去把人抓回来杀了,不能让他坏了我们的好事!”付掷气急败坏,恶狠狠道。
庄主深深垂下头,“主人不用担心,他也吃了我们的水果。”
付掷闻言,倒是冷静了些许,思考了一会儿,满意道,“正好,用他拖住清源那个杂毛道士。”
最后一把雄黄楚留香撒在了自己身上,离开果园后,不仅没有离开,反倒重新摸到小贩的船上,对竹筐仔细检查,果然发现里面有暗层,藏下七八只毒蛇没问题。
看来苗云庵那些毒蛇,就是这样一批批运过去的。
基本可以确定,这个付掷,就是当初欺骗叶茹梦,被清源道长重伤的蛇妖。
那他做这一切的目的是为了什么,把毒蛇弄到叶茹梦身边,却没有伤她。
在长云庄种植水果,卖给萍水镇的人,绝不可能是无意之举。
楚留香觉察问题所在,碍于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有限,一时想不明白。
看来只能请那位清源道长前来了。
他以最快的速度回到苗云庵,得知所有蛇都清理干净,算算时间,正好和付掷吐血时间相同。
“看来那些毒蛇出事,对他也是有影响的,”就是不知道影响大不大。
听了他一番讲述,姬冰雁和胡铁花也觉得此事非同小可,一致决定把消息告诉静怡师太,必须请青源道长前来。
静怡师太听完,脸都变了,连连点头,“以往和道长联系,先写信给镇上镖局,他们去仙周城,会顺道把信送过去,一般是三天一趟,算时间,明日就有一趟。”
“太慢了,”姬冰雁道,“这里到仙周城不过半天功夫,你写好信,我亲自去送。”
楚留香看好友一眼,微微点头,“情况紧急,必须尽快查清楚蛇妖的目的。”
师太没说什么,立刻写了一封信,“如果清源道长不在,可拿着这枚玉符,请见无为子道长,他通常在道观坐镇,不会随意外出。”
姬冰雁把东西揣进怀里,略一点头,直接运起轻功离开。
到了镇上,直接去镖局租最好的马,一路快马加鞭,不过两个时辰,就赶到青城山。
把马放在山脚,轻功拾阶而上,一路畅通无阻,却在靠近道观时,突然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拦下。
索性这屏障温和,他只是被弹开一点距离,并未受伤。
运足内力,姬冰雁的声音猛然传入道观,“在下姬冰雁,从清水镇而来,特拜访清源道长,有急事相商。”
整个道观的人都听到这声音,练功的,画符的,炼丹的,打坐的,统统被惊了一下,然后就是生气,“哪来的毛头小子,少掌门是他相见就能见的?”
“好了好了,想必真有急事,反正有人接待,不关我们的事,继续继续。”
这番操作,果然引起无为子道长注意,无奈从闭关的洞府出来,询问门口童子,“清源又不在了?”
“是,少掌门前日启程去了乡安府,据说那里出现蛇类妖物伤人。”童子恭敬道。
“他呀,”无为子道长摇摇头,“心魔难消,哎,劫数啊!”
童子显然也是知情人,“蛇妖害人,确实该死,少掌门做的没错呀。”
“你不懂,”无为子道长摇摇头,“越偏执越容易犯错,最后的结果只怕......”
他不担心清源的心性会做错事,只怕来自至亲的仇恨和对亲人的愧疚才是压垮他的哪根稻草。
人有时候过于纯善无私,也并非好事,容易怨怪自己,以至于心结难解。
清源......大概一直责怪自己,给亲人带去灾难。
脚步声匆匆而来,打断他的忧虑,“掌门,是苗云庵静怡师太的亲笔信,和您送出去的玉符。”
无为子接过看了一眼,当即吩咐道,“立刻召回清源,换其他弟子去处理乡安府的妖物。”
既然是那边出事,必定要清源亲自处理,是好是歹,总要亲自淌过去,否则也不过是一辈子困于心结,穿不透魔障。
“是,”童子立刻应声,掏出一张符纸,掐了一指法诀,那符纸立刻化作一只蜻蜓,扇了扇翅膀,消失在原地。
无为子道长接见了姬冰雁,从他嘴里知道事情始末,不由沉吟,“那水果,可有带来?”
姬冰雁点头,拿出一颗水灵的枣递给他。
无为子道长仔细观察,低头闻了闻,随意掐诀,只见原本青翠欲滴的鲜枣慢慢变幻,最后变成灰色一团,表面有粘液,隐约能看到血丝。
是蛇卵!
姬冰雁看得差点作呕,好在他没有吃下水果,不知道胡铁花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
他们在灭杀毒蛇的过程中,胡铁花还有心情顺走几颗蜜桔,当时他想阻止来着,可胡铁花实不是听人劝的性子。
何况那些水果,庵里的人都吃了,他没吃过,没觉察问题,也说不出理由阻止。
“有什么作用?”他深深皱眉,有不好的预感。
无为子道长表情凝重,“其一,如果这些蛇卵被催化,人体将成为温床,孵化出蛇怪。”
蛇妖和蛇怪不一样,蛇妖是妖,算是生灵的一种。
人类虽与妖不对付,但也承认他们是自然生物之一,且它们有灵智,修炼后能得道成仙。
也并非所有的妖都是不好的,只要不进入人类地盘作恶,通常人类也不会赶尽杀绝。
而蛇怪就完全不同了,毫无灵智可言,只会吞噬一切血肉,且很难被杀死,防御非常高。
要是付掷成功,真就要为祸苍生了。
只奇怪的是,付掷为何要在萍水镇做这种事?
萍水镇有天然守护,只要在镇子里,蛇卵就不可能被唤醒,除非那些吞吃了蛇卵的人出镇!
无为子道长皱眉,想不通付掷如此做的目的。
“那第二呢?”姬冰雁询问。
“如果这些蛇卵都是他的子孙,他能趋使......”无为子楞住,难道这才是他的目的?
趋使普通人对付清源吗?
他不意外那蛇妖对清源恨之入骨,只这计谋似乎过于简单了,对清源造成不了太多伤害。
所有,付掷到底想怎么做?
“可能祛除?”姬冰雁见他皱眉沉思,淡淡提醒。
无为子道长恍然大悟,自己走入误区了,只想到付掷要对付清源,以至于不折手段利用普通人,让清源因不想伤害百姓,而束手束脚,却忘了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能,但祛除极耗法力,清水镇那么多人,想要全部祛除,得青城山上下所有人出动,耗尽法力才行。”
这就是付掷的目的!
逼他们为救人耗尽法力,之后就能轻易对他们下手。
“这只蛇妖,当真狡猾的可以!”候在一边的童子闻言气愤道。
“但这是阳谋,”姬冰雁淡淡道。
无为子道长点头,面上并无愁容,只凝眉思索,“那些吃了蛇卵的人不能离开萍水镇,一离开就会化为怪物,只能我们前去萍水镇解决。”
“可问题是萍水镇有守护结界,妖怪进不去,我们也不能在里面布阵或者使用法器符咒,只能靠自身法力祛除。”
这还多亏他们是人类,并且修的是正宗道家心法,不然还用不出来。
像茅山道士,修得是除鬼驱邪,本身也带点邪性,在萍水镇就什么都做不了。
“守护结界是什么?”这正是姬冰雁三人最疑惑的地方。
“不知你可听过巫妖大战?”无为子道长解释。
姬冰雁点头,表示略有耳闻。
“我们也只是猜测,记载极少,传说巫妖大战巫族输了,妖族不依不饶,帝俊和东皇太一把大巫元魂都打散,并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实力最强的祖巫玄冥气急,同归于尽的同时诅咒发誓,人族兴,则妖物必然陨落。”
这个主神也说过,看来属实。
“妖族生怕誓言灵验,千方百计灭杀人类,即便女娲阻止也无用,人类差点灭绝。关键时刻,女娲娘娘算出一线生机,给出指引,让人类去几个地方避祸,是为守护之地,萍水镇就是其中之一。”
“具体原因不确定,传说是这些地方是巫族大巫们元魂遗留之地,因为玄冥诅咒,天然排斥一切妖物。后人族大兴,建立更多城池,妖族渐渐势微,不得不龟缩一地,不敢兴风作浪。但依然有不怕死的妖怪进入人类地盘,但这几处守护之地,是妖物的完全禁区。”
“原来如此,”姬冰雁若有所思点头,“既然是妖物禁区,不如我们将计就计?”
第43章 妖市4
“莫非你是想?”无为子道长错愕。
“这蛇妖如此狡猾,当年能从清源道长手下逃走,真是意外吗?而不是早就准备好的后手?”姬冰雁反问,“我听说过狡兔三窟,蛇妖难道就没有冯谖三窟?”
“这个,还真有!”无为子道长面色凝重,“据说蛇妖有一种秘法,能在子孙上断尾重生,只不过每重生一次,就要丧失一半修为,轻易不会这么干,且这秘法已经是上古传闻了,知道的蛇妖估计不多。”
“这么说来,这蛇妖还是个有来历的,”姬冰雁冷冷道。
无为子道长一愣,随即无奈笑道,“是啊,要不是来历不凡,哪会如此难缠。”
“我很好奇,他为何如此执着叶茹梦,如果仅仅仇恨清源道长,那在萍水镇以外的地方截杀他,也未必做不到。”
青源道长宛如救火队长,哪里有妖物作祟,他永远冲在第一线,受伤的次数数不胜数,只要布置得当,想杀死清源道长,对狡猾的付掷而言,并不难吧?
无为子道长闻言,面色僵住。
“这不是隐瞒的时候,道长,不知道付掷的目的,我们就无法推测他会使出什么手段,”姬冰雁提醒。
无为子道长叹息,摆摆手示意其他人离开,“这源于一种特殊的体质。”
姬冰雁挑挑眉,竟然和楚留香猜得差不多。
“玄阳之体是修道之人最好的体质,至纯至阳,几乎没有瓶颈和杂质,对本人而言,就是天赋卓绝的修炼之体。可对于妖怪来说,是能助其修为更上一个台阶的大补之物。”
姬冰雁顿了顿,想到清源道长那天的表现,对叶茹梦只有痛惜,而没有一丝责怪,情绪中更多的反倒是自责。
他认为妹妹没有责任,错的是自己。
果然,只见无为子道,“但清源兄妹并非纯粹的玄阳之体,或者说存在许多杂质,需要大量珍贵的资源才能排除掉杂质,彻底成为玄阳之体。但青城山的资源有限,只够一人改善体质,而女子本属阴,与玄阳之体而言,又是一重妨碍,所以斟酌过后,我选了清源为徒。至于茹梦,则让她哥哥教导些本事,以求自保。”
“好在她是女子,体质又未提纯,对妖怪来说虽说也补,却一不小心容易爆体而亡,属于比较鸡肋的选择,想提高修为,有的是比吞吃她更好的方法,比如吃掉其他妖怪的内丹。”
“因此茹梦安稳长大,并未遭遇过危险,以至于我们都忽略了,这纯阳之体,始终是个隐患。”
姬冰雁合理推测,“他们兄妹都有,想来他们父母也有此体质,生下的孩子也会遗传。”
无为子道长苦笑,“不错,正是如此,清源母亲就是纯阳之体,不过人年级越大,吃多了五谷杂粮,杂质就越多。而新出生的婴儿,是最纯净的。”
姬冰雁脸色一变,失声叫道,“他竟然要吃了自己的孩子?”果然是妖,无心亦无情!
无为子道长叹气,“好在半妖是无法承受纯阳之体的,一出生便夭折,”不然真就是惨绝人寰。
姬冰雁脸色好了点,总算不那么骇人了。
“不对!”他心电急转,察觉出一丝异样,“夭折的也是纯阳之体不是吗,那对蛇妖而言,必然还是有点用处的,为何当初蛇妖没有带走婴儿尸体?”
不要说蛇妖被打成重伤,来不及带走。
他能筹谋那么久,想办法混入人间,骗叶茹梦生子,不会不做布置,肯定早就料到,清源道长随时会回来,发现他的真面目。
即便他在别处安排了妖物拖住清源道长的脚步,也怕发生意外啊。
所以,既然他想要那个婴儿提升修为,就会做完全准备,一生下来立即带走。
管他是不是夭折,先带回去再说,不会留在叶茹梦身边,让她看见死胎。
无为子面色大变,犹如拨开云雾一般,得见一丝明悟。
他不由抬手掐诀,“怎会算不出来?”
姬冰雁听说过,算命算运,对于过去已成定局的运势,是比较容易算出来的,算不出来的只有未来。
果然,无为子表情变得极为奇怪,喃喃,“算不出来只有两种可能,他已经死了,他与我有缘。”
可如果死了,那刚刚的明悟是为的什么?
所以那孩子不仅没死,还与无为子道长有大大的缘分。
想到自己可能与一半妖有缘分,无为子的神情变得极为怪异,半响,他对着姬冰雁长长一揖,“感谢小友提醒,老朽差点被蒙蔽,险些铸成大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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