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护送3
文聘对自家叔叔和几位死去的老伙计极为上心,连夜安排人制作了棺材,再吩咐人清理财务。
经过审问,这支盗匪是四十天前到这里的,但奇怪的是,这处匪寨设施齐备,瞭楼,栅栏,住处,藏库,地窖一应俱全,怎么看都不像临时搭建的。
打斗过程中,寨子里的大当家和二当家都死了,只余三当家苟延残喘。
但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只道大当家突然决定来这里,说是有一只大肥羊会经过山下古道,干这一票大的,以后一辈子就吃喝不愁了。
他们来时,这里已经有了一伙山匪,说是山匪,不如说没户籍的野民。
他们常年住在山上,靠打猎为生,往往几户十几户人家聚集一处,偶尔才拿着毛皮,猎物,山货等下山,兑换食盐,粮食等必备物品。
这里说是匪寨,不如说山民的聚集地,青壮年二十几人,剩下的都是老弱妇孺。
他们抢占了这里,修建了瞭楼和围栏。
“那他们人呢?”陆小凤三人听得皱眉,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杀,杀了,”三当家不敢抬头看他们,有气无力道。
“鼠辈!连稚子都不放过!”展昭实在不会骂人,但这句铿锵有力的话,叫众人共鸣,山民何辜啊,他们竟如此心狠手辣。
“老大说,这是为了我们的安全,”三当家浑身一颤,生怕他们当即结果了自己。
“他是如何知道我家商队会经过此地的,可是有人通风报信?”文聘沉着脸,冷声问到。
“这......我不知,”三当家摇头。
“那你们这些武器又是哪来的?是你们一直在用吗?”文聘追问。
三当家继续摇头。
“你怎么一问三不知,你不是三当家吗?”文聘皱眉,“莫不是嘴硬不想说,既如此,就让你好好尝一回苦头,总有你开口的时候!放心,我这里有好药,长白山的上等人参,能一直吊着你的命,叫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三当家都要哭了,“我是真不知道啊!”
“还敢嘴硬,赵叔,让他尝尝你的手段,”文聘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他,“赵叔曾是昭狱的刑衙,审讯很有一手,审过三百多个犯人,无一人能扛过去,我倒要看看,你有多硬的骨头。”
“好嘞,少爷您就瞧好了吧,”一个干瘦的老头走过来,眼带阴狠,嗜血的舔舔嘴唇,一把拎起他衣服,就要往暗中拖,“好久没动手了,老夫有点手生,不过不要紧,我先找个人练练手,别急,很快就轮到你了。”
三当家吓懵了,慌乱为自己辩解,“我真的,不知道啊!”
文聘不信,觉得他就是嘴硬。
“等等,”陆小凤出声制止赵老的动作,“他兴许真不知道。”
文聘疑惑看过来,“陆兄的意思是?”
三当家见有人帮自己说话,连连点头。
陆小凤看向他,“你原本和大当家二当家不是一伙儿的吧?什么时候混到一起,他们明显有许多不同之处,你难道一点没察觉?”
三当家一愣,迟疑道,“我是感觉有点奇怪,但是......”
“但是你打不过他们,又拿了诸多好处,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陆小凤为他说完剩下的话。
三当家点点头,避开文聘审视的眼神,一五一十道,“我不是南楚人,我母亲是被北齐掳去的楚女,充作女奴。她这样的身份,被欺负后生下的我,也只能是奴隶,终日被打骂。但我从小就力气大,谁欺负我,咬也要咬死他。”
“奴隶当中,有一个双腿残废的老头,好像是被掳来的楚国将军,不知为什么,没有杀了他,也没有作为战俘送回楚国,就那么半死不活充当奴隶折磨着。”
“他白日里不言不语,浑浑噩噩,可到了晚上,却一遍遍挥舞树枝,砍,刺,劈......一招一式都很有章法,我就偷着学。一年后,那老头死了,但在死前,他干了一件轰动的大事。”
“北齐大官受皇命巡视军务,来到我们军营视察,他藏在草垛里,在巡察经过时,用削尖的木头刺中领头人的咽喉,当场毙命。”
“巡察使死了,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军队叛变,当时整个军队都混乱了,为了脱罪,他们把所有奴隶抓起来,说我们当中有人与老头里应外合,不然他怎么会得到如此准确的消息。”
“这事我知道,某天晚上,我看到一个副将打扮的人,接近过那老头,之后那老头就不再晚上练习,该为用刀片削木头了。”
“但我并不打算说出来,因为不管说不说,我都要死,谁在乎一个奴隶的死活呢。但我没想到,有人看到我练习老头的招式,把我供了出来。他们抓住我,严刑逼供。”
说到这里,他打了一个寒颤,那是他一辈子的噩梦,每每想起,身体每个部位都在隐隐作痛。
“在剧痛下,我当然没想瞒着,但我却发现,自己出不了声,有人对我下手,让我说不出来。之后他们连着鞭打了我五六天,军中哗变,那个副将斩杀了主将,说他是杀害巡察使的主谋,而我也被带到台上作证。那时我突然发现,自己又能说话了。”
“看着台上的副将,我什么都明白了,什么不小心看到,人家就是故意让我看到,好帮他作伪证。他就那么含笑看着我,旁边站着北齐的三皇子和镇国公世子。他早已投靠了三皇子,以这种方法夺取军权。”
“不管我口供是什么,最后都只会是他们想要的。想到那个老头,我好歹学了他的武功,不能让他就这么没名没分死了,怎么也得给人家宣扬宣扬名声,当南楚的忠臣,好过北齐夺嫡的棋子。”
“于是我大声宣布:‘没错,我就是南楚刺客,我和师傅是来刺杀北齐将军的,彭将军故意给师傅漏消息,说巡察使当中有重要人物,于是师傅杀了他!师傅,你是南楚忠臣,您尽忠职守了,南楚应该铭记住你的名字!’”
“都骑将军刘贺!”文聘喃喃。
见三人不了解,他解释,“刘贺原本是一六品小将,战败被掳走后了无音讯,原以为已经死了,却不想几年后,突然传来他的消息。原来他一直潜伏在北齐军中,关键时刻,刺杀了北齐太子!一是朝野震动,众人纷纷赞扬其精忠报国的品节。朝廷追封为三品都骑将军,并迎回其尸首。”
“太子?”三当家都懵了,“那个巡察使是太子?可是北齐太子不是还在......”
“现在的北齐太子就是原三皇子,”文聘解释,上下打量他,彷佛在看什么稀罕物。
三当家生生打了一个寒颤,“那个,你别这么看着我,人也不是我杀的,我当时......就是一腔悲愤罢了。”
那会儿他还是个少年人,想着死都死了,就借老头扬个名,兴许死后还有人记得他的大名,而不是自始至终都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奴隶。
可他忘了,他当时连名字都没有,因为长得黑,就被人叫小黑。
这名扬出去,好像也并不威风。
“那你又是怎么逃出来的,他们没杀你?”文聘好奇问道。
三当家表情一僵,“我喊完,‘师傅,我们为南楚尽忠了!’就一头撞向柱子,但我没什么力气,只是晕过去了。他们好似也没检查,把我和老头,以及许多奴隶的尸体堆在一起,运到郊外挖坑准备埋了。那会儿已经天黑,我醒了,见他们只顾着挖坑,悄悄从尸堆里爬着逃走了。”
“那刘将军呢,他被埋里面了?”文聘觉察不对,好奇问了一句。
“是,是啊,怎么了?”三当家不解。
“他被埋在野外随便挖的坑里,那我们迎回的尸首又是谁?”
众人一阵沉默,埋奴隶不可能多用心,随便选个地方,挖坑埋下去便是,不会有坟堆,也不会做记号,又是晚上,天黑看不清。
半年后,南楚过来要尸首,他们自己都找不到在哪儿,可不就随便弄一具糊弄糊弄了事嘛。
反正刘贺将军被抓好几年了,早已被折磨的不成人形,加上半年后尸骨腐烂,能认出才有鬼。
“那你还记得那个坑的位置吗?”展昭难得开口,神情却格外认真,似乎知道后,必定要去找一找真正的刘贺将军尸首,送他回故土!
“那谁记得住......”三当家刚想这么说,对上展昭坚毅的表情,不知不觉低下声去,“那个,我隐约记得当时是往北走,有一片灌木林,然后是一个像剑柄一样的山峰。”
拼命找寻模糊的记忆,但也只能提供一些不太准确的线索。
陆小凤拍拍展昭肩膀,“等事情了解,我们去找找看,想来距离当初北齐军营驻扎的地方不会太远。”
展昭沉默点头,把这事记在心上。
“之后呢,你怎么当了山匪,又怎么和另外两个当家混到一起的?”文聘沉默一会儿,继续发问。
“我在山中靠野果充饥,过了几天遇到一个猎户,带我去了他在山上落脚的小木屋,留了粮食和水给我,养了半个月,直到伤口不那么疼了,我沿着他说的方向下山,走到他居住的地方,发现那里几户人家全部遭到杀害,有土匪过来抢劫。”
“在村子里收罗了剩下的吃食,又度过一段时间,我养好伤,就去投靠了山寨,后来凭本事杀了原来的老大,当上大当家。”
“但我们寨子也就五六十人,相比其他匪寨并不大,勉强混个温饱。那一片山头林立,大大小小的匪寨并不少,打来打去也是常有的事。我把从老头,不,刘将军那里学来的招式,教给山寨里的人,之后打败其他寨子,成了比较出名的寨子。”
“人怕出名猪怕壮,兴许是我们能打的本事传出去了,来了一伙人,直接杀入我们寨中,实力高出我一大截,人数也是我们的两倍,我当然选择投降。”
“这就是我们的大当家,投降之后,他也没为难我,让我当了二当家,继续训练弟兄们。之后一路收编了各个匪寨,中途遇到二当家的寨子,大当家打败了他,但他的本事比我厉害,手下的人更是我的三倍。我只能退位让贤,成了三当家,专门负责训练。对外联络和打家劫舍的活,都是大当家和二当家主持,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如此说来,这大当家是近两年突然出现的?”陆小凤若有所思。
三当家连连点头。
“那二当家呢?”展昭追问。
三当家想了想,“有说他原本就是土瓦寨的当家,被我们老大打败收服,也有说他是不久前才上山的,抢了原本土瓦寨当家的位置。”
那么很有可能,这大当家和二当家原本就是一伙的,故意拆分开来,攻克各个寨子。
“其他寨子的当家都死了吗?”陆小凤追问。
三当家一楞,“在攻下寨子后,都会杀了献旗,大当家说是树立威信。”
“无一幸免?”
他愣愣的点头。
“那你为何会是意外?”文聘不解。
三当家也疑惑啊,还以为是自己投靠早的缘故,他帮着训练土匪,也算有用武之地了吧,何况他也算知情识趣,见打不过果断投降,之后也从不作妖,大当家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之后二当家投降,不也好好的,所以他之前不觉得有什么。
可如果大当家和二当家原本就是一伙的,他这个外人就显得突兀了。
花满楼突然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我原本没有名字,之前他们叫我小黑,阿黑,黑子,当了大当家后,就叫大当家,后来,大当家给我取名马武。”
“姓马?”贺兰失声追问,“那大当家和二当家呢?”
“贺平和曲树,”三当家愣愣的,不明所以。
“假的!”文聘脱口而出。
“但我有户籍啊,大当家说,我们当土匪的朝不保夕,早晚会被剿,得提前留好后路,他为我们都准备了良民户籍,等钱攒够了,就拿着户籍回乡当一个良民。”
文聘脸色难看,死死盯着他,“户籍,放在哪里?”
“怎么了?”陆小凤看出端倪,追问道。
文聘没回答,转身就跑去三当家所说的地方,找出一个木制箱子,也懒得找钥匙了,直接让人劈开,翻出一本本户籍,看完狠狠掷在地上,“阴险狡诈!卑鄙无耻!”
陆小凤三人捡起户籍看了一遍,隐隐猜出真相。
果然,文聘沉着脸开口,“贺兰军中副将马腾,左中将贺山,右中将曲灌江,车骑将军姓卫,前将军姓张,后将军姓刘......”
和那户籍中的姓氏一一对得上!
“马腾将军的籍贯确实是乾州太安府安平县马家村人......”
剩下的不用解释了,两位当家千辛万苦给这群土匪安排身份,和贺兰军众位将军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要么是同宗,要么是族亲,甚至是子侄兄弟。
他们这么做,当然不是为土匪着想,为他们安排后路,而是关键时刻推出来,作为陷害贺兰军的证据!
“我想我明白大当家为什么要留下你了,”文聘幽幽道,“刘贺原就是贺兰军中一员,后调往守前门关,他所习的武艺,正是贺兰将军改良好,推广全军的枪法!”
贺兰军枪法有一个特点,讲究配合多过于单打独斗,能发挥出更大威力。
因此军中训练与其他士兵是不一样的,外行人可能看不出来,但内行一看就清楚。
三当家从刘贺那偷学来的枪法,虽是个半吊着,只有手上功夫,没有腿法,也不懂阵法,但一些特征还是模仿了来。
大当家让他训练土匪,就是为了让他们带上贺兰军的特点。
加上准备的那些户籍,可谓是人证物证具在!
也不知是谁,在背后下了这么一盘大棋,从两三年前就开始布局了。
训练这些土匪的目的,应该是想陷害贺兰军,会和使节曾洋背后之人是一伙儿的吗?
如果是,为何布局两年多,直接弃之不用,用了城门上当着众将士的面,直接逼反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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