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们知道为什么我要转世吗?”安澄又问。
众猴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呆傻地问:“为什么?”
安澄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就是因为南海观世音菩萨算出他孙大圣命中还有一难,但这一难却不是由他亲身去经历,而是落在了他的后世子孙身上,也就是说,落在了你们的身上。
“你们要是不能经过考验,他孙大圣也要身死道消!就是为了帮助我的好兄弟,我才主动下凡的。”
“啊???”
此话一出,众猴哗然。
他们受难不要紧,怎么能让他们猕猴一族的老祖、荣耀、牌面、天神受难呢?
实在不应该!!!
“那那那……尊敬的大鹏,考验是什么,我们又该怎么度过啊?”一老猴站出,神情恍惚。
安澄收回自己的翅膀,漫不经心地啄了啄羽毛。
钓足他们的胃口之后,他才慢悠悠地说:“你们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地方,偏偏就这里开发成旅游景点了吗?”
众猴迷茫地摇头。
安澄冷淡一笑,“呵,没错,因为这就是上天降下的考验!就是要让你们在喧闹的人间烟火中修身养性,做到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然而你们却绑架路过小鸟、打劫游客、欺负路人,实在是有违天道。
“我简直无法想象,在你们纵情肆意地释放野性的时候,你们的老祖、我的好兄弟孙大圣在西天到底在经受什么样的痛苦折磨。
“啊啊啊——我的兄弟啊,有这样的后世子孙,你过得好惨啊!!!”
他话音方落,寂静的晚夜响起哐当一声脆响。
安澄顺着声音看去,发现是不知什么时候出来的山大王惊落了手中权杖。
几秒后,那山大王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第39章 又被告白了怎么办?
当夜的瀑布可堪称发生了一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奇观。
以泼辣山大王为首的众猴匍匐在地, 对着站在高处的珠颈斑鸠以及红隼忏悔磕头,更有甚猴如丧考妣地嚎啕大哭,不可谓不伤心、不可谓不懊恼、不可谓不羞愤。
“大鹏金翅神鸟在上, 求你宽恕我们、帮助我们啊!让我们的大圣老祖免受皮肉之苦。”
安澄挺着自己毛茸茸的胸脯, 优雅地高抬着自己的头颅,自如地接受众猴的忏悔。
等差不多的时候,他才发声幽幽地长叹一口,一边无奈地摇晃自己的脑袋一边说:“亡羊补牢、为时已晚啊!悟空在天想必已经受了很多苦了。”
山大王狠狠一颤,猛地往后退了几步, 形如槁木, “难道……难道就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我们其实也不故意这样的, 只是想要替天行道、斩妖除魔, 没想到……”
众猴看着自己大王绝望的模样, 也纷纷哭嚎起来。
“当然啦,也不是完全没有回旋的余地。”他轻咳几声,“这事呢也不是不想办,只是比较难办, 当然,也没有任何一件事情说就一定怎么怎么样、必须怎么怎么样, 事在鸟为嘛, 就是呢……你们知道吧?不过呢, 也还是有机会的, 但是呢……你们懂的吧?”
哭声慢慢地停下,众猴纷纷向他投以期待的目光。
“求神鸟赐教!”
安澄心中暗爽, 但面上还是憋着笑不显。
他垂头率先看向山大王, 这泼猴刚刚怎么对他的他可还记得清清楚楚,简直气焰嚣张、不可一世。“养不教、王之过, 会造成今日的局面,你要为此担首要责任,知道吗?”
“知道,知道!”
事到如今山大王还哪敢不认。
“嗯。”安澄轻应一声,又说:“教不严、猴之惰,其他的猴在监管监督方面产生了极大的疏忽!当然,你们这群猴本身的道德素质也是有重大问题的。”
他说一句,底下的猴子们就整齐划一地点一下头,到最后不论他说什么都应承起来。
安澄环视一周,掷地有声地说:“所以现在破局唯一的方法,就是你们要去赎罪、要去忏悔!”
“那我们是要买赎罪券吗?”
安澄:???
“什么玩意儿?!串频啦!!!”
这些猴子也不知道从哪看来的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东边儿瞧一眼西边儿看一点,没能完完整整地去了解全面,进而导致做出来的事情与预期产生重大偏差。
这聪明一半蠢一半,晃荡到最后,蠢的自然会染透另一半。
人也好,猴也罢,都是这样。
安澄暗自叹了口气,慢慢悠悠地晃着自己圆圆的小脑袋,“赎罪第一步,先把绑在石柱上的红隼给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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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片景区的猕猴已经是互联网上的老网红了,别称老表、吗喽,为他们作曲、写诗、P表情包的网友数不胜数,被他们欺负到哭着喊着告到中央也不在少数。
虽说内有恶猴,可奈何这里实在是风光秀丽,因此游客数量一直居高不下。
而一众游客为了应对这群泼猴,也是做足了心理准备、想尽了各种办法。
可是这一次,注定要让来此的游客们大吃一惊。
山脚下、小道上、两个人。
“小胖,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小胖看向身边的细长条的伙伴,“竹竿,你准备好了吗?”
竹竿郑重地点点头,将冲锋衣的帽子给缓缓戴上,“我也准备好了。”
两人对视一眼,在对方的眼中看见了同样的坚定。
下一秒,全副武装地他们义无反顾地朝着山上而去,一矮一高、一胖一瘦的身影在晨曦雾浓的山林中是那样的萧瑟而又坚定。
爬了十多分钟,两人站定稍作歇息,对视的时候皆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喜悦的神情。
“好,到现在还没有遇见老表,果然来早点是来对了!”小胖振臂欢呼。
竹竿抿嘴动容,“看来这群吗喽是还没睡醒,这一次,我们一定要……啊啊啊——”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有两道身影从旁边的树丛上用极快的速度晃荡下来,最后落在了他们跟前半米远的地方。
“猴猴猴,他们又来了……”竹竿猛地后退几步,下意识地反手去抱身后的背包。“我我我,我们怎么办?”
小胖双臂一展挡在竹竿的面前,但隐约能见他身上的每一块肉都在发颤。
一场关于背包的争夺大战,似乎正要一触即发。
跟着猕猴来到此处的安澄看完了全程,他哼笑一声,低喝道:“猴儿们,我们的宗旨是什么?”
地下的、树上的、草堆里的猕猴一起齐声作答,“帮助人类、忏悔赎罪!善解人意、宾至如归!”
“所以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俩站在地上的猴对视一眼,而后分散在小道两边,对着小胖和竹竿深深地鞠了一躬,又异口同声地说:“您好,欢迎来到国家级5A极景区,希望您二位可以吃好喝好玩好。
“如有需要请大喊一声齐天大圣,我们将会在第一时间给您二位提供服务。”
两猴面带微笑。
“我是猴二。”
“我是猴三。”
而后再次齐声道:“猕猴赎罪团,竭诚为您服务。”
小胖:……
竹竿:……
“他他他,他们在说什么?”竹竿护着背包的手指泛白。
“不知道,”小胖晃了晃脑袋,身上的肉跟着一起颤动。“我也听不懂猴语啊。”
“那我们……”
两人对视一眼,随后同声大喊道:“快跑!!!”
一边叫喊,他们一边朝着山上跑去,用最快的速度将站着的两猴给甩开,然而今日给他们的震撼还绝不仅仅如此,可谓是一惊未平一惊又起。
歇息有猴捶腿、渴了有猴递水、累了有猴伸出手、上厕所竟然还有猴递树叶?!
无处不在、无时不见。
两人从一开始的慌张忐忑,变成震惊讶异,再到迷茫怀疑,最后演化成为麻木不仁。
恍惚着下山后,竹竿拿出手机,平静地发了一条短视频。
【山里的那群吗喽发疯啦!!!!】
可今日被猴伺候的又何止是小胖和竹竿二人,来此爬山的游客都感受到同样的吗喽震撼,就连景区的管理人员都被惊愕到频频失语。
由是在众猴不知道的时候,他们第无数次攀上了热点热搜。
不过这一次,却是他们猴生第一次正面的词条。
#老表被中央收拾了?
#从今天起,我绝不允许任何人再叫我泼猴
#老表,你真调皮~
#小咕咕的北迁之路
#珠颈斑鸠是红隼最好吃的朋友
安澄也是后来才知道里面竟然还有自己的事。
不过像他这样的顶流体质,早已习惯了被众人关注的生活,不过这一次,他对词条颇有几分不满。
什么叫做珠颈斑鸠是红隼最好吃的朋友?
什么叫做最好吃?!
偏见,这都是偏见!
这群人类是没见过那夜他在瀑布前使唤红隼的英姿,不然此词条一定要被改为:红隼是珠颈斑鸠最听话的仆从。
哼!
安澄对于此词条的不满持续到了晚上睡觉前,原本只想着一只鸟独自消化,但谁知一向冷酷无情的朱云深竟然关心起他的情绪来了。
他喙上一个没忍住,就把事情的原委都说了出来。
当然,“最听话的仆从”这个想法还是藏得严严实实的。
不近鸟情朱云深显然没能和他共情,他百无聊赖地啄着翅膀上的羽毛,“就因为这个?”
“就?就?”安澄的尾羽都炸开了,“什么叫做就?这是在挑拨离间啊!我明明对大人一片赤诚、忠心耿耿、鞠躬尽瘁、忠贞不渝;而大人你明明也对我照顾有加、温柔体贴、善解鸟意、通情达理,怎么会是他们说的这样的?
“你可知每次你来救我的时我内心的震动?可知每次你教导我时我难言的感动?可知每次与你靠近时我心中的悸动?我与你一起见过的山川湖海、与你一起看过的日出日落、与你一同欣赏过的明灯三千,俨然已经成为了我此生最美的风景!
“拿食物来对照我们的关系,那简直就是一种亵渎和侮辱。
“这些浅薄的人类又怎么能够知道,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与荣耀就是给大人你筑一个全天底下最好的巢,而能狗看着你我筑的巢中安眠,就是我此生最大的幸福。
“我还要在巢中加上最柔软的纤毛、最鲜艳的花朵、最柔韧的枝条、最松软的草叶……用尽天下最好的东西,来表达我对你的爱意!”
此一长段话下来,安澄可谓是气喘吁吁、大汗淋漓、浑身畅快。
一条不NG,这就是老艺术的从容;一次不嘴瓢,这就是职业鸟腿子的素养!
不过刚喘了会儿气,他又兀自咂摸了几下喙。
刚刚似乎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词汇?
有吗?没有吗?
脑袋小小,记忆也变差了。
不过看朱云深淡定的模样,应该是没说错什么吧?
没错,他怎么能怀疑自己呢,他可是安澄啊!
实在是不应该。
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又自个把自个给宽慰了。
而虽然朱云深没给他什么回应,但说完这一长段的话,安澄心中的闷气也已经全然散去,困意也慢慢地升了上来。
他找了个宽敞的地方舒舒服服地窝下去,大张着喙打了一个哈欠,“大人,晚安。”
而后脖子一伸、脑袋一钻,彻底睡了过去。
其余几只看热闹的红隼对了一下视线,暗笑着飞开。
而还没急着离开的朱海一脸讳莫如深,给了朱云深一个颇有深意的眼神。
朱云深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也不再啄身侧的羽毛。
第40章 回应不了爱意怎么办?
朱云深是一只红隼, 两年前在北方集群繁衍地破壳,于巢穴中和自己的几个兄弟短暂地度过了一段还算是和谐友爱的雏鸟期。
然而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席卷了繁衍地,他们的巢穴在狂风骤雨之中倾覆。
兄弟全部失散, 父母也不见了踪影, 彼时还没学会怎么飞的朱云深,只能浑身被淋湿奄奄一息在草丛中等死,直到一个年长的人类将他给捡去。
在那个老人那里,朱云深度过了自己雏鸟阶段剩下所有的时间。
“云深不知处。”
这是他名字的由来。
能听懂自己的名字不奇怪、能跟着老人一起看黑色方块电视机中播放的故事不奇怪、能跟着他学会分辨草药也不奇怪……他好像天生就是一只怪异的鸟、天生就是一个像鸟的人,因此学会这些都是那么自如。
朱云深曾经以为自己的一生或许都会在那间屋子中度过, 日复一日地过着相似但也算不错的生活。
直到第二年, 老人离世。
那是那间小小的屋子第一次那么热闹, 也是他第一次看到有那么多人登门, 还是他第一次知道一个人类死去后, 竟然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做。
鸟也是一样吗?
当时他还不知道。
不过两个月后,当他费力找回繁衍地,又亲眼目睹真正的父母在一场与金雕的斗争当中的死亡,他才发现人和鸟是不一样的。
很多地方都不一样。
父母离世之后, 他跟着大哥朱海以及其他两个弟弟一起,将刚刚孵出壳的弟弟妹妹们照顾长大, 又带着他们一起飞回到了南方越冬地。
他从一只不像鸟的人、不是人的鸟, 变成了一只真正的红隼。
真正的红隼。
遇见那只叫做安澄的珠颈斑鸠完全是一个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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