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有几个要求:第一,如果你想做我的伴侣那就得加入我们的集群,跟随我们一起去繁衍地;第二,在我们还是伴侣关系的时候,你不能有找别的雌隼;第三,你要打过我。”
如果说对于鸟类而言繁衍后代是一种本能,那对于候鸟来说,迁徙就是镌刻在基因当中的传承。
他们一代又一代地飞往同一个方向、一年又一年地奔赴到同一个地方,家族的记忆与集群的故事就在这样的来往之间发生与传递。
让一只迁徙到一半的候鸟改变路线,其实确实有些强鸟所难,因此黄茅并没有很快地回答她。
他或许是思考了好一会儿的,朱川在他沉默的时间中,看着半露在地平线上的红日冉冉升起、高挂于空,看着半昏暗的天彻底亮透、雀鸟惊鸣。
在集群中的其他隼将将要醒过来的前几刻,黄茅终于给出了回答。“好,我都答应你!反正我也一直都是一只隼,跟着你们还能互相帮助。”
“既然如此,”朱川抬起自己的脑袋,对着他微微点了点头。“那我们也不要再浪费时间,今天就找个地方比拼一下。”
她扭头看了一圈自己的兄弟们,发现他们今天竟然都还没有醒来,那只小小的珠颈斑鸠更不用说,靠在深哥的身上睡得四仰八叉、浑身的羽毛乱糟糟。
想了想,她还是没有叫醒他们,也没有等他们睡醒耽误迁徙时间的想法,只要速战速决,应该是没关系的。
“走吧,现在就去。”她说,随后扇动翅膀朝某个方向飞去。
黄茅也没有犹豫,立刻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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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要打架?!”丝毫不知前情提要的安澄还在傻乎乎的着急,要不是因为他是一只没什么战斗力的珠颈斑鸠,没准还真的会冲上去拦架。“是不是那个小黄毛要欺负我们的朱川,天杀的,我就知道这精神小鸟不是什么好货色!!!”
“大人,你快去帮帮她呀,万一她……唔唔唔——”
安澄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朱云深的大翅膀糊了一喙,整张脸都埋入了宽大的翅翼中。
“唔唔唔?唔唔唔唔!”
朱云深神色淡然,像是做出捂鸟嘴这样幼稚事情的根本不是他,“她在检验伴侣是否合格,你现在上去,是想跟那只红隼争着做朱川的雄鸟?”
说着,他收回翅膀,还上下将安澄打量了一番,似乎在用眼神质疑他这样的小身板是否能够承受得住。
输鸟不输阵,安澄挺了挺自己的小胸脯,脑袋高高抬起。
看什么,没看过帅气、英俊、优雅、聪慧、文质彬彬、钟灵毓秀的珠颈斑鸠吗?!
可恶的臭隼!
不过知道没什么危险之后,安澄也不再紧张,选择放平心态地和朱云深一起观察两隼相斗的暴力美学。
他们在空中盘旋飞行着,不时猛地把距离拉进,随后用双爪去攻击,却并不过多纠缠,很快就分散开来。而那小黄毛的还在不停地发出尖锐急促的高叫声,和上次与朱云深打斗时发出的震慑般的叫声相似,但又隐隐有些不同。
“gi、gi、gi——”
一下接着一下,在这空旷之处扩散开来。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疑惑,朱云深难得主动地解释道:“这是红隼求偶□□时才会发出的叫声。”
“那大人你也会发出这样的声音吗?”安澄嘴比脑子快,下意识地就问了出来。
过了好几秒,他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到底都说了些什么,当下就震撼到想要狠狠地给自己几个喙巴子。
死喙、死喙,什么话都到处往外面说,这是能随便问的吗?这是可以随便聊的吗?这跟问一个人你生命大和谐的时候会不会放进去有什么区别?!
安澄心如死灰地挪动自己的爪子慢慢地往石碓下面,实在不愿意面对自己无意识又犯蠢了的现实。
然而他还没能成功拉开距离,朱云深就伸出翅膀压住了他的身体,用让鸟听不出情绪的低沉声音问:“你很好奇?”
安澄:其实……也不是那么好奇。
他正想开口给自己狡辩一下,哪知脑袋只是刚刚偏了一点、眼睛只是稍微转了一下,就看见朱川落下休息的石碓后面晃过了一道黑影。
第45章 被蛇咬了怎么办?
“大人!”安澄下意识地告知身边的隼, 可又很快反应过来,赶忙对着不远的朱川喊道:“朱川,你身后有东西!”
在场的三隼俱是一愣, 当事鸟朱川再次振翅飞起, 却又反射性地回身往后看去。
就在她回过身的那一秒、就那一秒,她身下的石碓缝隙中突然弹出一条弯曲细长的土色身影,在高速状态下直奔着她而去。
借着日光,安澄看见了那身影大张着的吻部、看见了嘴中尖锐泛着寒光的细长毒牙、看见了悬挂在毒牙上面欲坠不坠的毒液——是一条毒蛇。
正是朱云深先前说过的中介蝮。
“朱川——”
三只鸟皆是大喊,与此同时, 一齐扇动翅膀朝着她而去。
朱川行事细心谨慎, 与之相比她的反应速度却并不算太快, 因此等她打算闪躲之时, 那条中介蝮离她的距离只剩下十多厘米, 可朱云深与安澄和朱川拉开的距离太远,根本来不及!
眼看着她即将要被那长伸的蛇牙给咬住,离她更近的黄茅终于赶到,猛地用身体重重地撞向她。
朱川被撞得一趔趄, 翅膀有好几秒都忘记了扇动,整只隼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下坠, 在落地的前一秒, 她才恍然回神振翅, 重新稳住身体盘旋往上。
再看那边以身代替她的黄茅, 此刻他正暴露于蛇口之下,距离毒牙的已经不到十厘米!
电光火石之间, 高高的石碓后面突然窜出了另外一个身影, 他大展着双翅直朝毒蛇而去,锐利的双爪在空中展开, 目标十分明确。
可那中介蝮到底也不是吃素的,即使无人提醒,他也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在非常短的时间内用力地扭动自己的身体、快速地改变自己的空中姿态,最后稳稳地落在地上。
毒牙没有触碰到任何一只鸟,而这条偷袭的中介蝮也没受到任何的伤害。
“朱树!”看到那只在关键时刻飞出来的鸟,安澄惊愣一瞬,“他居然也找到这里来了?”
不过安澄转念一想也是,朱海给他们分配的方向本就差不太多,也幸好是他赶到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长舒一口,翅膀有些发软地落在就近的石碓上,没急着往前凑。“万幸,没受什么伤。”
“朱川,你没事吧?”朱树飞到险些受伤的朱川身旁,将她里外都打量了一番,看到没受什么伤才松下一口气。
朱川的鸣管中发出几声锐利的鸣叫,攻击与愤怒的意味很浓,“我没事,多亏了你们。”,又紧接着问:“是不是去年那一条?”
“应该是。”朱树偏头往中介蝮落下的方向看去,此刻那里却已经是空无一物,那蛇逃走了。“这条蛇,真该死啊……”
落在她身旁的黄茅也正想开口慰问几句,哪知又被朱川给夺了话头。“深哥他们也来了。”
“真的?!”
朱树赶忙地往另外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看到了悬停在空中的朱云深,他原先皱着脸一下就舒展不少,周身瞬间萦绕起非常明显的愉悦。不过当他的视线不自觉下移,看到了石堆上正在傻乎乎甩动自己翅膀的安澄时,隼眸却又隐隐地透露出了几分不满与不快。
“你不要这样。”朱川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的变换,“如果你真的尊重深哥,就要尊重他的一切选择。”
“我没有不尊重!”朱树下意识地开口反驳,却也知道压着声音不让远处的朱云深给听见。“我只是……我只是觉得像深哥这么厉害的隼,也应该配一只厉害的雌隼才是,但那只珠颈斑鸠什么都不会……连食物都要深哥帮他找……”
似乎是觉得他有些无药可救,朱川无奈地一边叹气一边摇头,“别说了,我们先过去会和,然后再讨论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做。”
是就此离开,还是将那条中介蝮给除之后快。
其余两只隼没有疑议,他们便一起朝着朱云深的方向飞去。
“深哥——”朱树态度最为积极,从翅膀扇动的频率可以看出他心情的急切,“深哥果然好厉害,比我们都要先找到朱川,我们现在想问问那你打算怎么做,刚刚攻击朱川的估计就是去年我们遇见的那条中介蝮。”
飞到朱云深的身边后,他还绕着盘旋了好几圈,“深哥你来决定,我们来做。”
朱川早已习惯了这样面对朱云深时的朱树,可头一次见到如此谄媚的红隼的黄茅却有些叹为观止,但心中又隐隐地生出几分不妙来。
上次他还和这只叫做朱云深的大隼打了一架,虽然自己也没讨到什么好,但不会让他们这个集群的人对他产生什么意见吧?该不会到时候要遭到什么排挤吧?或者是被这大隼时不时地揪出去打一顿?
在心中天鸟交战了好一会儿,黄茅最终还是咬咬牙决定忍下。
打就打吧,当初也怪他太冲动了,要是挨几顿不至死的打就可以当朱川的伴侣,他也认了!
几只隼在空中盘旋着讨论,安澄则在石碓上看得乐乐呵呵。
这死朱树,虽然在上次骗着他走丢之后没再做出什么离谱的事,但每次看到他都还是没有什么好脸色,好像他安澄抢了他的此生至宝一样,偶尔面对他的表情甚至还有些幽怨。
安澄才不是什么热脸贴冷屁股的自虐鸟,朱树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朱树,因此每次看到这隼绕在朱云深身边做小伏低的时候,他都会觉得快意,颇有一种已经和朱云深成为了荣辱共同体,也在使唤可恶朱树的感觉。
在心中暗爽了一番后,安澄甩了甩身上的羽毛,展开翅膀打算也加入他们的讨论。
哪知才刚刚准备起步,爪子就似乎被什么东西给缠绕住了,身体被紧紧地拖着,沉重到无法往上飞,安澄下意识地垂头看向自己的腿,怎么料看到了一截土黄色带着白斑的细长肉柱。
那一刹那,他的脑袋一片空白。
怔愣了大概零点零几秒,安澄忽然又听见有鸟在大喊自己的名字,可那声音却如隔着一层塑料膜般在音变后才钻入他的耳中,让他恍惚、迷茫。
求生欲让他很快就开始挣扎,另外一只爪子往缠在自己腿上的肉柱爪去,翅膀也在努力地扇动想要飞起来。
带着一条分量不小的蛇往上飞很困难,可也不是做不到,浑身的肌肉一齐作用、每个细胞都在努力着,潜能爆发下,安澄终于飞上了半空。
可这中介蝮却像是打定了主意一般,即使被带到了近十米的高空、即使鳞片被抓挠掉了一大片也没有松开的打算,甚至还扭动自己的身体、偏着头张着嘴想要去咬自己缠住的鸟。
但这个时候安澄已经再找不出别的方法可以去反击了,他距离毒牙最近的时候,或许只有不到一厘米。
生死攸关的时刻,几只赶过来的红隼迅速地出了手——朱树抓向中介蝮扭动的身体往外扯、朱云深抓着安澄继续往上飞、朱川将利爪嵌入到缠绕到安澄身上的那截身体里,就连黄茅都已经伸出了爪子想要从后抓住蛇头。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顺利。
“去死吧!”倏地,那遭受到集体攻击的中介蝮忽然大吼一声,“那就同归于尽!!!”
话音落下,他就在很短的时间内快速地松开缠住安澄的尾巴,而后调控全身的肌肉扭动着身体反缠住抓住他的朱树,又在众隼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口咬在了朱树的翅膀处。
“ka——”
朱树痛苦地鸣叫一声,下意识地松开了双爪。
中介蝮也已是强弩之末,他早在动作之间消耗完了所有的体力,再无力气继续缠绕攀附,于是此刻彻底没了支撑的他开始直直地往下坠。
啪的一声闷响,中介蝮重重地摔在碎石烂泥之中,浑浊的尘土被扬起,鳞片与血肉四溅,垂死挣扎般蠕动几下后,彻底没了力气。
然而无鸟在意将死的他。
“朱树!”
众隼急忙地飞向被咬了一口的朱树。
朱树的翅膀上的正羽被扯掉了一大片,两个血洞明晃晃地展露出来,还在不住地往外冒血。他显然已经有些飞不稳了,在空中上下颠簸几番之后翅膀挥动的速度开始变慢,这样的力带不动身体,整个隼开始无力地往下掉。
朱云深放开安澄,迅速上去捞住朱树,随后将他放在了高石碓上。
“朱树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安澄跟着一起过去,自责、愧疚、担忧、惶恐等情绪几乎要将他淹没,他一边询问一边打量四周,企图能够找到人工建筑的影子。
可没有,什么都没有。
为什么一路上都是城市,为什么一路上都能见到人,可偏偏在最需要的时候却找不到?
安澄不知道,安澄很不解。
朱树艰难地喘息着,呼吸速度比从前快了许多。“翅膀好像没有力气了……好酸……”
说着,他慢慢转头看向身旁的朱云深,像是无知稚童看向自己信赖的兄长般,用不解又天真的口吻问:“深哥,我是不是要死了?”
第46章 回不去了怎么办?
他的问题朱云深没回答, 现场也没鸟能够回答。
中介蝮,一种广泛分布于西北、华北地区的毒蛇,是国内6种蝮蛇中毒性最强的一种, 蛇伤后毒效一般在受伤后1-4小时内发作, 可能造成多种中毒效应,包括肌肉组织损伤、出血、水肿、血压下降等。[1]
鸟的体型比人类要小许多,毒发的速度相对而言也会快很多,何况那还是中介腹在最后同归于尽念头下的奋力一击,几乎所有的毒液都被集中了起来。
因此不过多时, 朱树就出现了严重的毒发反应,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身体开始变得僵直、话也有些说不清楚了。
安澄左右扫视着, 这还是他头一次这么期待能够见到人类, 如果这附近有医院的话、如果能够拿到血清的话、如果可以立刻得到救助的话……在脑中混混乱乱地做了许多种假设, 可最后却还是惨败给了骨感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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