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澄躲在树干后面偷偷地观察着一切,在听到别的隼乐得“kakaka”笑时,心里急得直打鼓。
十分迫切地想要知道他们都聊了些什么,然而距离再近一些就会暴露自己的行踪,并且鸟的喙一张一合也根本看不了口型,于是他只能在心中暗暗地吃味。
呵。
该不会是找到了鸟生的挚友了吧?
该不会觉得只有跟红隼玩才是真理吧?
该不会在跟新朋友默默地吐槽以前遇见过的珠颈斑鸠吧?
该不会意识到和其他的红隼也可以交朋友之后,就决定再也不要和珠颈斑鸠有任何联系了吧?
该不会……
每提出一点假设,安澄的愤怒就每多一分,然而再吃味他都别无他法,最后落得的结果就只能是:兴致勃勃地来,怒气冲冲地回。
那股子气实在消解不了,就在心里偷偷地骂隼。
可恶的臭红隼、坏红隼,好赖话都给他自己说尽了,问过他安澄的意见了吗?
就算他的言行有一定不当的地方,但那还不是为了保命吗?
退一百万步来说,朱云深就没有错吗?难道他安澄就不是这场误会当中的受害者吗?
总之,误会他们是伴侣的是朱云深,独自冷战的是朱云深,最后说分开也是朱云深……他只能默默地承受,连自己的想法都不能表达,真的好可怜的一只珠颈斑鸠啊!!!
实际上,他根本就不想和隼闹掰的……
鸟非草木,孰能无情?毕竟做了那么久的朋友。
而可怜的安澄,除却在捕猎的时候受气之外,其他的时间也不能幸免于难。
毕竟危险无处不在!
即使他的跟踪只是为了见证红隼的幸福。
总之,每次进食完回来之后,朱云深都会振翅在湖面上飞行几圈,似乎是在消食,偶尔也能够遇见迁徙集群中的其他隼。
不过并不会进行太多的交流,短暂地打完招呼之后,各隼就开始去做各自的事情了。
一切看起来都似乎十分平常,可这个行为在安·侦探·澄的眼中并不是普通的消食,这暗藏着其他的深意,真相只有一个——朱云深到处飞飞,是想在偌大的繁殖地寻找合适的、心仪的伴侣。
在安澄看来,这是一件比交新朋友还要可怕的事情。
因为……
因为……
因为重色轻友、色令智昏!一旦有了伴侣之后,朱云深就会将自己全部的身心都投入到小家庭当中,就更不会想起还有一只可怜的珠颈斑鸠在期待着和他恢复曾经的友谊。
没错,就是这样的!
安澄在心中如此解释道,并且深觉有道理。
不过还算得上幸运的是,即使有那么多的隼来主动地和朱云深交谈、即使他那么努力地巡视寻找,也暂时还是没有让其他的鸟介入他的生命。
这点让安澄暂时没那么提心吊胆。
和隼恢复友谊,还是有希望的!!!
===
夏季的气候易变,今天艳阳高照、万里无云,明日就有可能倾盆大雨、雷电交加。
一个稀疏平常的清晨,安澄照常从巢穴中独自苏醒,正打算像往常一样出洞跟踪红隼时,却发现外面正在下大雨。
他眼睛骨碌碌地一转,心中开始盘算起来。
大雨=翅膀被打湿=不宜出行=朱云深不会有和别的鸟认识的时间=安全=终于可以睡个懒觉
公式成,计划通!
在心中将这一切理顺之后,安澄底气十足地窝回了舒适温暖干燥的巢穴当中。
“臭隼、坏隼,叫你跟我绝交,睡不到这么舒服的窝了吧?”
“我要舒舒服服地睡个回笼觉咯,而你只能在外面淋雨,这就是忤逆安大师的代价!”
“如果你赶紧来认错,我还可以勉为其难地原谅你,哼~”
嘴上也过了把瘾,安澄眼睛一闭、脑袋一缩、双腿一蹬,再次睡了过去。
然而当时只顾着睡觉的安澄,却忘了一个至臻箴言——自己的松懈就是敌人的机会。
当他志得意满地从自己巢穴当中苏醒,整齐细致地给自己梳理完羽毛,精神抖擞地打出去找红隼的时候,却惊愕地发现才短短一个上午,外面就已经完全地变了天。
这见色忘义的朱云深,竟然正在树梢上和一只红隼卿卿我我、缠缠绵绵、恩恩爱爱!!!
看到眼前的一幕,安澄的心重重一跳,立刻隐蔽身形快速地飞到了最近的一棵树上,张大耳孔凑着脑袋过去偷听他们的谈话。
还是隔了一定的距离,因此他只能模糊地听到一些字词。
朱云深:“……会对你好的……我保证……”
“……找食物……巢穴……保护……不让别的鸟欺负……”
“很喜欢……在一起……只有一个……永远……”
???
!!!
安澄瞳孔地震,猛地往后退了几步。
什么什么什么?他都听到了什么?
怎么就到了一辈子在一起的地步了?他不是才一上午的时间没有盯着朱云深吗?
难道真爱降临的时候就是这样?不需要太多的时间确定、不需要长时间的相处培养感情,就能够知道这辈子就是这只鸟了。
可……可是明明不久之前,朱云深还说喜欢他啊,还坚定不移地觉得他们是伴侣啊。
虽然相爱是个误会,但因为不是两情相悦,所以自然而然地也就不会喜欢了吗?
那这样的喜欢是不是未免太廉价也太虚假了一些啊……
而还没等安澄将混混乱乱的思绪整理清楚,那只雌隼就对朱云深刚刚的那番话做了回答。
“我觉得你说得对。”雌隼的声音要大得多,也要雀跃得多。“这些就是我想要的!!!你真是太好了,我真的太……”
听到这几句话,安澄的脑袋突然地一空,心跳鼓动到了一种几乎要跃出胸膛的速度,让他有些难以呼吸了。
这……这是答应了的意思吗?
所以朱云深要和这只雌隼在一起了吗?他们要组建新的红隼家庭,准备在繁殖季孕育新生命了吗?
那他怎么办呢?那这只叫做安澄的珠颈斑鸠该怎么办呢?
一个接着一个问题从他心中涌现,但每一个都是他自己无法回答的,他的脑袋变得很空很空,最后惊慌失措地扇动着翅膀开始往相反的方向飞。
离开这里,不要再看了——这是他当下唯一的想法,也是唯一能做到的事情。
慌不择路的安澄四处乱飞,连自己去到了哪里都不知道。
直到和另外一只飞行的鸟相撞,他才被迫停了下来。
“嘎嘎嘎——是谁?!”
两鸟都吃了痛,乱七八糟地飞停在了树梢上。
“啊,是你啊安澄。”
安澄甩了甩有些迷糊的脑袋,看向不远处的隼,“是我,不好意思撞到你了,朱河。”
“干什么慌里慌张的?”朱河展开翅膀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阿深找伴侣了你去捉奸啊?”
安澄:……
察觉到安澄的沉默,朱河突然兴奋起来,他扇动翅膀落在了安澄的身边,用十分八卦的语气问:“阿深真的找到伴侣了啊?那你为什么不开心,你又不喜欢他,他找伴侣对你来说不是一件好事情吗?”
“谁说我……”安澄下意识地想反驳,话说到一半却紧急地停下了。
朱河帮他将下半句话补完了,“谁说你不喜欢他了?”
此话一出的刹那,安澄的心中像是有什么东西蓦地轰然倒塌,随后一个可怕却切实的念头闪了出来。
他想,或许他确实是喜欢朱云深的。
不是朋友之间的喜爱,是对于伴侣的占有。
第77章 决定独自回南方了怎么办?
安澄是个十分现实的乐天派, 从来只过好现在的、当下的生活,很少会耗费时间去回忆过去和幻想未来。
所以在成为鸟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还是人的日子了, 毕竟那遥远的就像是一个梦, 一个再也回不去的梦。
然而在他突然清醒地意识自己喜欢上朱云深之后,过往二十多年身为人的岁月一下就涌入到了他的脑海中,逼迫得他不得不去开始回忆。
安澄是一个孤儿,在福利院长大,承了国家义务教育和助学贷款的福读到了硕士, 毕业之后立马入行, 凭着一股冲劲以及不服输的心理, 还有导师的介绍和带领, 很快就站稳了脚跟。
或许是他这人不藏事儿、不抱怨, 所以行业内的前辈对他也都不错,经常会带着他一起做比较大的单子。
在这样紧密的生活之下,没有利息的助学贷款很快就还清,世界各地不少的建筑也都算写上了他的名字。
导师说他很有天赋、前辈说他很有悟性、同行说他很是勤奋……所有的一切, 似乎都在指向着一个命运是成为优秀建筑设计师的结局。
那个时候的安澄说不上很疲惫痛苦,但也谈不上很快乐幸福。
他只是在活着, 凭借本能和学到的技能活着, 所以无所谓谈除此之外的太多。
原本以为生活或许就这样了, 谁知道在某一次稀疏平常的熬夜之后, 他竟然变成了一只鸟,一只筑巢废柴珠颈斑鸠。
知道自己大概率回不去之后, 他像是习惯从前的一切那样开始尝试习惯和融入身为一只鸟的生活。
结果似乎还不错, 他看到了从前没有看到过的风景、接触了身为人的时候无法轻易接触到的动物、了解了或许永远无法了解到的动物习惯习俗……也认识了一群和自己物种不同的朋友。
但这样的不错,最后终结在了他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一只红隼的刹那。
即使他再怎么说服自己、劝导自己, 可他二十几年的人生做不了假,接受过的教育和熏陶也做不了假,这些的分量和比例实在太重太重了,重到即使他现在顶着一个珠颈斑鸠的躯壳,也还是会认为自己的灵魂真正意义上是一个人,而非一只鸟。
所以先抛开同样的性别不谈,就论物种,他作为一个,而朱云深身为一只鸟,他们怎么能够相爱,怎么能够在一起呢?
安澄接受不了。
再者……
再者现在朱云深也已经找到自己命定的、一见钟情的伴侣了,他们现在或许已经恩爱缠绵过了;或许已经在一起寻找新的巢穴了;或许正在商量等鸟蛋出生之后的一切事宜;或许……
总之物种不合适、时间不合适、现状不合适,他和朱云深现在的一切都是那么不匹配不合适。
简直糟糕透顶。
“安澄,你怎么了?”朱河敏锐地察觉到了他情绪的不对劲,把脑袋往他的跟前凑了凑。“该不会是阿深真的找到了伴侣,而你却正好在这个时候发现其实你早就喜欢上他了吧?”
听着这话安澄立刻回了神,整只鸟一个激灵,身上的绒羽都竖了起来。
他往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胡说,我什么想法都没有我不可能有想法的,我不跟你说了,我要走了!”
“对,”说到这里,安澄忽然用力地、赞同地点了点头。“我要走了,我应该要走了,没错,是这样的……”
他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越是靠近烦恼就越是会烦恼,所以他应该走,走得越远越好,最好直接回到南方,回到他成长的那个城市里。
没错,就是这样的,就是这样的。
这个想法产生不过一会儿,安澄就被心中的声音怂恿得理智全无了。
他逃离的欲望越来越强烈、越来越强烈,到最后他甚至来不及和朱河解释什么,就立马扇动翅膀离开了此处。
安澄第一次彻头彻尾地做了一个懦夫——因为发现自己爱上了一只鸟。
“诶,安澄安澄,你怎么了?”看着匆匆离去的斑鸠背影,被留在原地的朱河有些莫名其妙,翅膀半展着没能反应过来。“你要去哪里啊?喂——”
喊了很多声都没能让那只珠颈斑鸠回头,朱河突然产生了一些不太妙的想法。
沉思半响,最后他扇动着翅膀往某个方向飞去,一边飞一边没忍住长叹了声。“这对,真的让鸟不省心。”
朱河赶到地方的时候,朱云深的身边还站着一只雌隼。
他们之间离得不远不近,是十分正常的社交距离,不过从某些角度看去却还是稍显亲密了些。
朱河的视线在这两鸟之间流转了几圈,确保不会突然发生什么别的鸟不能看的事情后才飞过去。“阿深!”
朱云深听见之后立刻扭头看向了他,“朱河,你怎么来了?”
“有点事。”朱河也没急着说是什么事,而是将眼神落在了那只雌隼身上。“这位是?你新认识的朋友吗?”
“是的!”朱云深还没开口,雌隼就回了话,声音里面满是雀跃和兴奋。“今早上下大雨,我被雨砸得撞了树,是他帮了我,我们聊了一会儿天,聊得很愉快。”
听到关键词,朱河的眼睛闪了闪,夹着翅膀变化了一下站着的位置。“喔~很~愉~快~啊~,那是什么……”
“朱河!”他正打算再问些什么,朱云深倒是发现了他心中所想堵住了他即将要说的内容。“别多想,她有心仪的雄隼了,他们快成为伴侣了。”
“哦,好吧。”
朱河一下就失了提防和警戒,也不再多看那雌隼,直接扭头对朱云深说:“我碰到安澄了,他的状态好像有些不太对,我猜是他来找你的时候看到了你在和这只美丽可爱的雌隼聊天,所以误会了什么。”
朱云深的表情瞬间就产生了改变,一双隼眸晦暗不明,让鸟猜不出他心中在想些什么。
这幅模样,让在一旁看的朱河忍不住暗叹一声,“阿深,你要不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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