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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随对他点点头，开口说：“我跟陆仙宜先去房间，你在楼下等一会。”
“是，少爷。”管家躬身退后，在楼梯口停下。
陆仙宜跟着颜随上了楼，两人只带了一个小背包，在颜随身上背着。
这个时候，陆仙宜总能感觉到颜随身上的割裂感，他好像能适应各个场合，不管是在哪里都能表现得像那边该有的样子。
可能，喜欢趴在他身上蹭蹭的颜随才是真实的样子吧……
“宝宝，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吧？”颜随一关上门就抱住了陆仙宜，他的心惴惴不安，他只能用这种方式让自己安定一些。
“不会的，颜随。”陆仙宜坚定地抱住他，如果不是颜随的话，他可能不会尝试恋爱，毕竟他只是来游历的。
可是，喜欢上了就是喜欢上了，颜随对他太好，甚至前面他们不熟的时候，他提出的离谱要求颜随都答应了，现在想想，颜随真的是个脾气很好的人。
“好。”颜随似乎在他身上获得了一些力量，他起身拉住了陆仙宜，把身上的东西放了下来。
两个人一起走下来，管家还在原地等他们。
看见他们之后，他便开始走在前面领路，到最后，在院子外面的一间房门口停下来。
门后的这片花园是幼时颜随最经常呆的地方，他匆匆扫了一眼，还有些无所适从，好像幼时的他就跟在他旁边一样。
不一样的是，小时候的他进了父母的房间是会被骂的，而现在，是他们求着他来看他们。
陆仙宜感觉颜随握着他的手更紧了，他其实不在意痛不痛，就是，这样失控的力道，好像颜随也要失控了一样。
他不知道他能做些什么……
门被管家推开，房间里面已经被改装成了病房的样子，颜随的母亲坐在旁边握住床上的人的手。
床上的人，他的父亲，现在已经形容枯槁，完全看不出来才五十多岁，头发也被剃光，显得如此苍老。
其实挺可笑的，他们吵了一辈子，却从来没有人出轨过。可能对他们彼此来说，他们的世界不需要插进任何人吧……
只是，颜随很像个意外，如果他不是颜随的话，可能还要称赞一句他们情比金坚。
可惜，他就是那个被丢来丢去的颜随，要他如何共情他们呢？
即使到了现在，他都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要见他，可能因为他就是见证他们爱情的工具吧？
“颜随，你来了……”颜随的母亲轻声叫了一句，脸上带着柔和的笑。
颜随拉着陆仙宜走进了一些，仔细看了眼床上的人，他已经带着呼吸机眼神呆滞了，见他过来，眼珠稍微转动了一下，似乎也没有了更多的表情。
“他得了什么病？”颜随问。
“癌症，已经去过很多医院了，没办法了。”女人的声音里带了些哭腔，她很爱她的丈夫，毋庸置疑。
她一点不爱她的孩子，也毋庸置疑。
“哦，”颜随应了一声，又问，“还能说话吗？”
女人摇摇头：“很少几句，得贴着脸才能听见。上次，他就是这样说了想见你一面，我才找了你过来。你过来叫他一声吧……”
颜随在原地沉默了一瞬，他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只觉得陌生。
可跟在他身后的小颜随不陌生，他迈着欢快的步伐跑进了房间，一边喊着：“爸爸妈妈！我在花园里种了一颗树哦！我自己种的！”
年轻的一对男女坐在书桌前，逆光将他们的面容掩盖，只听到声音传出来：“别叫了别叫了！天天就是爸爸妈妈！烦死了！滚出去自己玩！”
“爸爸！我想和你们一起看书。”颜随放下了手中的铲子，走近他们。
“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啊！别叫了！自己去玩！烦死了！没看见我们有正事吗？”
“去吧，去吧！别站这里了，不知道自己讨人嫌啊？”
小小的颜随提着自己的玩具桶和铲子走出了门。
颜随侧过头，看着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日光里，他终于回过了神，他开口说：“不。我不想叫你们。”
陆仙宜抱紧了颜随的手臂，试图给他一些力量，他看着颜随的表情，只觉得他此刻十分悲伤。
“我看也看过了，就走了，这是最后一面。”颜随说。
女人看起来十分生气，她的面容都开始变得扭曲，她站起来，说：“你怎么能这么没良心？你就不怕我……”
“我能把陆仙宜带到这里来，就代表我什么都不怕他知道。”颜随冷冷地说。
“我会亲自告诉他的。”
颜随拉着陆仙宜快步出了房间，他们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穿行，颜随突然说：“陆仙宜，这是我小时候最常待的地方。”
陆仙宜停下了脚步，看了眼花园，问道：“那你最喜欢在哪里玩？”
“那边，”颜随指了一下角落，那边有一颗梨树，他总是在树下玩。
陆仙宜点点头，拿出手机拍了一张。
颜随却抱住了他，说：“陆仙宜，不要拍，不要记得这里，我不喜欢这里。”
陆仙宜点点头，很干脆地删掉了：“好，我永远站在你那一边，颜随。”
颜随看了看他，眼神闪动，他拉着陆仙宜快速回了房间，而后，抱住他深深地亲吻。
他需要陆仙宜，他已经不知道没有陆仙宜的生活是什么样子了……
两个人在房间里呆了一会儿，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颜少爷，老爷知道你回来之后，让你去见他。”
颜随打开了门，正准备拉着陆仙宜一起出去，管家却在这时候开口说：“少爷，老爷说有些私事跟你说。”
陆仙宜停了下来，说：“没事，颜随，我在这里等你。”
“嗯，不要乱跑。我很快回来。”颜随说。
“好，我乖乖的在这里，你去吧！”
颜随被管家领走之后，没多久，门口出现了一个女仆，她手上拿着一个看起来有些破旧的小熊玩偶。
很快，她走到陆仙宜面前，说：“陆先生，这是夫人送你的，她说这是颜随少爷小时候最喜欢的玩偶，你应该会喜欢它的。”
女仆的眼神还有些怯怯的，似乎害怕他不接受似的。
陆仙宜没想着为难一个听命令的人，于是将玩偶接了过来，说：“谢谢你。”
女仆很快转身消失在走廊，陆仙宜拿着这个破旧的棕色小熊，一时之间还有些不知道颜随的母亲是什么意思。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了端倪，在他轻轻按下玩偶肚子的时候，一段声音开始自动播放：
“要叫什么？”
“随便吧，反正他是你儿子。”
“怎么？不是你儿子吗？那就叫随便吧！”
……
“爸爸妈妈不喜欢我，他们让我去死掉。”
“可是我没有去死，他们好像更讨厌我了……”
……
“颜随，爸爸妈妈给你生个弟弟妹妹好不好啊？”
“妈妈的肚子里已经有小宝宝了哟，明年颜随就能当哥哥了！”
“儿子，高不高兴啊？”
“不，我不要弟弟妹妹。”
“呵，这可由不得你……”
……
“我不要，我不要弟弟妹妹！”
“啊——”
“啊——好痛——我的肚子！老公！老公！”
“这孩子真是疯了！”
“啪——啪——”
“颜绍！先把人送医院！”
“你等着！我回来再收拾你！你这个小疯子！你妈妈要是有事你就别活了！”
……
“我不要，不要弟弟妹妹。”
“不要——”
“你为什么要把妈妈推下楼梯？回答我！”
“我不要弟弟妹妹！”
“你这个神经病！你这么小怎么这么恶毒！啊？那是一条命你知不知道？”
“我不要，不要弟弟妹妹……”
……
第54章
录音已经停了下来, 陆仙宜静静地坐在床边，眼眶已经泛红。
他承认他确实受到了冲击, 可是，更多的是心疼颜随，他无法想象那样小小的颜随，是怎么承受那一切的，甚至，到录音的最后, 他都没有哭一下。
他根本不敢细想，他不知道，颜随要变成现在这样，到底是怎样长大的……
这时候，房间的门突然被推开，颜随面无表情地走进来，在看到陆仙宜手里的玩具熊时, 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你，听过了吗？”颜随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
他承认, 他确实慌了，那段录音他曾经听过无数遍, 只是, 后来他离开家回国上学的时候，这里的什么东西他都没带走。
他还以为这个玩具熊已经被扔掉了，一定是他的母亲, 她故意找出来给陆仙宜的。
她害怕他幸福，哪怕只有一点。
陆仙宜看见颜随, 眼泪瞬间就滴了下来。
他把玩具熊放在一边，站起来抱住了颜随, 哑着嗓子回答：“嗯，我听过了，颜随。”
“那，”颜随咽了下口水，他一时竟不知道从何说起，“你听我解释，陆仙宜，其实，我……”
陆仙宜直接捧着颜随的脸吻了上去，两人的眼泪滴在一块，沿着白皙的皮肤向下蔓延。
这是颜随第一次接吻的时候动都不敢动，他只敢扶着陆仙宜的腰，祈祷此刻不是幻觉。
他不得不承认，在陆仙宜面前，他是自卑的。
本来陆仙宜就已经很好很好了，就像是他的反面，性格阳光，心思澄澈，是所有人都愿意交朋友的类型。
后来，他又知道了陆仙宜是天上的小神仙，除了刚开始愤怒冲昏头脑的那些天，越到后来，他越是自卑。
陆仙宜的一切都能坦诚地告诉他，可是他，他的人生底色好像就是黑灰色的。
如果他是一株树苗，那他从根底就已经长歪了。哪怕他后来学会了伪装，树上枝繁叶茂硕果累累，也是，毫无用处的苦涩果子。
他要怎么样才能开口告诉陆仙宜呢？他根本不敢，也无从开口。
“颜随，”陆仙宜捧起了他的脸，跟他认真地对视，他说，“你不是随便的随，你在我这里，就是随心的随，关于我们的任何事情，都可以随你的心意。所以，不要害怕，颜随。”
颜随的眼泪止不住地向下流淌，这真是他这辈子听过最好的话。
好到他都要怀疑是不是梦境。
“我，陆仙宜，以后你管我，好不好？我需要你，只要你不离开我，我做什么都可以。”颜随握住陆仙宜的手，眼泪已经糊满了睫毛。
“好，我管你，你别怕，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没有人可以让我离开你。”陆仙宜紧紧抱住颜随，两人的眼泪都浸在了对方的衣服上。
陆仙宜给了颜随太大的信心，他终于开始磕磕绊绊地解释：“当时，我把她推下去，不是因为嫉妒，是……”
“我知道的，颜随，”陆仙宜已经猜到了，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很懂颜随了，听到了录音之后，他第一时间就有了猜测，他说，“是不想弟弟妹妹出生之后跟你有一样的遭遇，对吗？”
“嗯！”颜随的眼泪更加汹涌了，不停地从眼眶涌出来。
原来，原来被爱着的时候，他的所有委屈和没说出口的话，也是能被理解的。
“没事的，颜随，我不会因为这个讨厌你，你那个时候还小，所以，用了错误的方法，可是，他们也从来没有正确地教育过你，所以，你不要怪自己，一点都不要。”陆仙宜说。
颜随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他埋在陆仙宜肩头，放肆地流下眼泪，就好像，在弥补他童年从未放肆哭过的遗憾。
夕阳透过繁复花纹的玻璃窗照进来，两个紧紧拥抱的男生全被打上了暖橙的光，远远看去，是一副太过温暖的画面。
只是，再近一些，便能发现两人的脸上都挂着眼泪，又给这画面增加了一份悲伤的基调。
很久很久之后，他们的动作都没有变过。
直到脸上的眼泪都变得干涸，颜随才松开了陆仙宜，他看向他，突然说：“好想回家，陆仙宜。想回我们两个人的家。”
“那就回去。”陆仙宜说。
颜随点点头，掏出手机开始看航班。
陆仙宜却笑了一下，握住了颜随的手，说：“走，我带你直接传送回去。”
“好。”颜随站起来拿上了他们带过来的包，想了想，他把陆仙宜很喜欢的那张他小时候的照片也装进了包里。
“以后都不想来了。”颜随说。
“那就不来。”陆仙宜当然是随着颜随的，这个地方对颜随来说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地方，他也不希望颜随来。
“好了吗？抱住我。”陆仙宜说。
颜随笑了一下，整个人凑过来抱住了陆仙宜。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出现在了A市的房间里。
他的房间里都装了自动感应灯，所以，这个时候，灯光直接亮了起来。
颜随放下手中的背包，看到陆仙宜面露痛苦，又想起来了：“是不是又被惩罚了？”
“嗯，你别担心，就痛一下，现在好了。”陆仙宜说。
颜随摸了摸他的脸，轻轻点了点头，随后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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