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弃浅显直白的诠释吧,我相信,你是有能力唱出第二种感觉的。”
侯夷平欣慰地起身,摸上了电灯开关。
一瞬间,光幕消散,凌屿站在空旷的黑暗里,像是一片阴沉的影子。
他慢慢地开口,仿佛炮火就在眼前。唱腔越发收紧,节奏越来越快,仿佛抽打着陀螺的鞭子,一下一下,无休止地催促着向前。
“很好。可是不够,还不够!”
侯夷平拉着他的手腕,扭着他的肩,最后甚至低吼着挤压着凌屿的负面情绪。而凌屿此刻浑身肌肉都在颤,赴死前的痛苦挤压着胸膛,连呼吸都发颤。
“很好!”
终于,在最高音破裂后,凌屿蓦地收了音。
许久,他开口,却轻柔地唱起了摇篮曲,从容的、温柔的,像生命里的最后一片月光。
侯夷平的眼眶竟被他唱得红了。
两人在一片黑暗里安静地看着彼此,凌屿的眼泪一颗一颗地落下,却是在笑。
过了许久,侯夷平才缓过神来。
他马上拍亮了灯,却发现凌屿还在流泪。
“凌屿,回神!”
侯夷平一惊。
这孩子是彻底入戏了。
“……”
凌屿身体晃了晃,脱力地跌坐在地上。他捂着胸口急喘,滞闷地几乎无法呼吸。这不是生理性的疼痛,窒息感却真实地像是坠入深海。
侯夷平蹲在他面前,帮他抚着背。
“入戏的感觉挺不错的吧?不过,可别上瘾。时间久了,会有心理问题。”
“一时半会...还挺难出戏的哈...”
凌屿大口喘息,话尾支离,趴在地上缓了很久,脸却始终惨白惨白的,没什么气色。他知道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勉强道了个别,逃跑似的离开了练舞室。
“这孩子,怎么风风火火的。不过,倒是真招人喜欢。”
经过一晚上的相处,侯夷平也了解了面前这个年轻人。尽管他的行为特立独行,但本质还是个用功聪明的好孩子。
也不怪严阳和李璨都为他说话。
“果然还是有什么误会吧。有机会帮帮他们好了。”
侯夷平自言自语。他想着,或许楚峪和凌屿真的闹了一场大误会,又或许是被互联网上某些舆论影响了。
有时,老前辈在人情世故上面比年轻人还要更单纯。
第120章 送他下去,全家团圆
经过凌屿和侯夷平的‘单独辅导一夜’,整个‘谐音之章’节目组的风向都变了。
原本不受侯夷平待见的凌屿成了老前辈的关照对象,侯夷平时不时地给予指导和鼓励,甚至主动道歉,且主动提出了以后有机会想要与凌屿合作的想法。
捕捉到了风向的节目组便破例,由三人一组改为了六人一组,本次竞演不淘汰,算作友谊赛。
凌屿当然不会拒绝。
而大前辈释放的友善信号,让原本拘谨小心的青年演员终于敢进一步接触凌屿。每到休息时,凌屿的身边总是围着一群人,笑声、讨论声不绝于耳。
所有的风头都让凌屿出尽了,楚峪的处境反而变得尴尬。
他虽然还保持着温厚的态度,但一场录制下来,他强撑的笑脸也有些挂不住,摄像机一关,他便大步离开了拍摄现场,连晚饭都没留下一起吃。
傅堇身边也围着一小群人,但稀稀落落的,显然与她预想中的众星捧月差得远了。
不过她却表现得安于现状,只是安静地喝着一杯无糖的饮料,视线黏在不远处的凌屿身上,直到看见那人避开人群,在安静处偷偷咽了片药,她才像是确认似的,笑眯眯地挪开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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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档酒店套间里,两人对坐,一男一女,是不常见的组合。
男人身着白色睡袍,松松垮垮的,胸前沾着口红印记,侧颈还有一枚牙印;女人坐在他腿上,穿着单薄的黑色真丝吊带,露出纤长的大腿,身姿曼妙,却长着一张甜美的娃娃脸。女人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不小心触碰了什么链接,导致了暂时的卡顿,便小声抱怨着最近越来越多的垃圾短信;而男人眼神冷厉地扫了过去,让她闭嘴,女人干脆丢掉手机,跨坐在他膝盖上。
“...好,侯老师,我知道了...是,是,您放心...嗯,好的,您也早点休息。”男人挂断了电话,用手掐着女人的腰,“专挑我打电话的时候作死?”
“怎么接个电话就不开心了?”傅堇趴在他身上,小声问,“侯老师说什么了?”
“凌屿挺有能耐的。一场竞演,就能把那么古板的老头变成他那边的。”楚峪不屑地笑,“侯夷平刚才跟我说,‘你们借着这次节目多多了解吧,你们肯定能相处得来的’。你说,可不可笑?”
“没什么可笑的。我倒觉得很正常。凌屿确实很招人喜欢啊。所以才会被那么多人恨。”
楚峪嘴角的嘲笑微敛,眼神泛着冷意。一双大手游走在女人纤细的腰,引得傅堇轻声低喘:“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楚峪把她压在沙发上,“脱光了来找我,现在还为凌屿说好话?”
傅堇双脚蹬着沙发坐垫,被吻得脱力,最后软软地靠在扶手上,红着脸垂了眼睛:“因为我喜欢他。”
“……”
楚峪没见过这样的女人。
他挑起她的下颌:“你喜欢他?还答应我的合作?”
“嗯。因为他又要挡我的路了啊。又一次。”傅堇轻叹,“我明明问过他了。如果他肯爱我的话...我也不想害他的。”
“...傅堇,你真的挺有意思的。”
或许,只有这样恶毒且扭曲的女人才配执行他的计划。
一场以爱为名的屠杀,很有趣。
他把浑身酸软的傅堇丢上了床,单手扯过他的黑色单肩包,拉开冰凉的拉锁,从最里面掏出一支密封的透明药剂,还有一支针管。
针头在台灯光下泛着丝丝凉意,傅堇支着侧脸,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药。”楚峪用大拇指温柔地拂过标签,像是在看唯一的救赎,“我的一切,都是它给的。”
“哦?”
“接着。”
楚峪收起留恋的神色,抬手朝床上丢了过去。傅堇赶紧双手接住,捧在手心,好奇地嗅了嗅。
“无色无味无毒,你放心好了。”楚峪挑了唇,“这药,只对凌屿起作用。你这两天不是试过了吗?”
“确实。我拿着你给我的药,每次掰一点,丢到他喝的水里,然后他就会表现得很难受。有好几次,我看他捂着胸口蹲下发抖,我都有点不忍心了。”
“你从凌屿药盒里偷来的药,知道那是什么吗?”楚峪难得耐心地解释道,“当年他HTY-76摄入过量,所以得时不时地吃药缓解疼痛。我给你的这个好东西,是更新加强版HTY-76,专门为凌屿配的,只这么一份。凌屿喝下去之后,会产生强烈的幻觉和濒死感,让人不像人,像是行走的禽兽。如果这时被人拍到,一定很有趣...”
“你是让我在音乐剧开场前喂给他?然后在他药效发作的时候堵住他采访,让他彻底身败名裂?”傅堇皱了皱鼻子,“不会影响演出效果吧?我还要借着这个节目吸粉涨关注呢。”
“放心。”
“好吧。”傅堇叹口气,“也不知道凌屿怎么惹上你们这些大人物的。好可怜。”
“是啊。惹谁不好,惹那个大老板。”楚峪想起什么似的,又勾了勾唇,“傅堇,给你个忠告。这次节目后,想办法跟观星解约,来我这里。”
傅堇正穿衣服的动作一顿,敏锐地嗅到了什么小道消息的味道:“观星又怎么了?”
明明一个老牌企业,怎么总是好不过半年?
楚峪自觉说得够多了,敷衍着没回答。他挥了挥手,打发女人出去。他又冲了个澡,换了一身楚楚衣装,乘电梯上到十二层的私人吧台。
遍览夜景的通透玻璃环绕着整个楼层,卡座没有其他的闲杂人等,显然是被人彻底包了下来。
“盛总。”他恭敬地喊。
中年男人转身,眼底晃着红酒杯的涟漪,森然冷寂。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已经按照您的交代办好了。”
“嗯。”盛连墨着重交代,“你全程亲自跟着凌屿。这次,不要给他任何机会再把药吐了。谁让他,两年前非要坏我的事。”
“您放心。就是...”
楚峪话在嘴边犹豫着,盛连墨很清楚那个人想要什么。
他拎起一个黑色皮匣,推给了楚峪:“这是最后一批以HTY-76为核心的镇定类处方药,以后,这种药盛世医药不再产了。”
楚峪一惊:“什么意思?为什么不产了?”
“这个问题,问得很好。我也想问问那个姓陆的女人,为什么一定要选择跟我们作对。”盛连墨神情阴狠,“盛世医药这么多年的亏损,都要感谢陆思琢,也要感谢当时的观星传媒。如果不是那丫头多事,几经暗访,把我们藏起来的临床死亡率和副作用数据公之于众,我们也不会损失那么多钱和时间。”
楚峪愣了愣,这才明白,原来观星和盛世医药的梁子从许多年前便已经结下了。
“原来如此。”楚峪轻叹,“那这次的新药,还有那么美好的副作用么?”
“不可能了。我们的新药开发历经了八年,停产四次、配方重整三次,今年年底,终于要上市了。这次的药性温和,致死率低,副作用小,没办法满足你了。”
“……”
见楚峪难掩失望,盛连墨忽得又笑了笑,笑意莫名。
“你喜欢的HTY-76,我们虽然已经停产,但我已经把配方和原材料低价卖给了Newlife医药的一个产品经理。那个人很明显在赚些外快,利用Newlife公司机器做出的药,都流进了黑市。你要是想要,也并不是没有渠道,只不过贵一些。”
闻言,楚峪又被挑起了精神:“知道了。不过,您为什么要把这种好东西拱手让人?”
“这东西,我留在身边,看着糟心。不如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陆思琢举报我,我就反过来,让她弟弟的医药公司被调查停产。我倒要看看,陆知齐手里这个刚起步的小公司有什么资本,能熬过这样漫长的审查和收益赤字。”盛连墨饶有兴味地说,“濒临倒闭的观星,启动艰难的药企。我很好奇,陆知齐要怎样再次让他们起死回生。”
楚峪大呼痛快。
他此刻才终于明白,为何堂堂盛世医药的大老板要对一个刚火起来的小明星下手。
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只不过是借台前的凌屿打击他背后的陆知齐罢了。
盛连墨远眺夜景,神色舒展,犹如天下在握。
“陆家的小子想要不自量力地进军国内医药行业,我就把HTY-76当做礼物送给他的Newlife;他还想要救回观星,我偏要他亲眼看着陆家的心血毁在他手里。这就是,与我为敌的下场。如果他还不知收敛...”
“怎么?”
楚峪笑着问。
盛连墨一字一顿:“那我就送他下去,让他们一家人团聚。”
第121章 下药
竞演很快到来。
凌屿的小团队没散,又加上了侯夷平和另两位优秀的年轻演员。所有人都默认,凌屿与侯夷平的强强联合将会创造一个前所未有的精彩现场表演。不过,这反而加重了这组人的精神压力。
在上台前,侯夷平一把年纪陪着几个年轻人没日没夜地磨剧本,一把老骨头几乎都要瘫在舞台上;而凌屿几人更是全神贯注地投入着,每一个唱腔、每一个动作都要刻印在骨髓里似的。
上台前,李璨站在大前辈的旁边,交代着傅堇一会儿走位的变动。
“以二次彩排时候的走位为准。到时候你...”
李璨说了很久,对面却没有任何回应。他皱了皱眉,抬起头,发现傅堇心不在焉地望着凌屿的方向。
“傅堇。”
“……”
“傅堇!”
“...啊。”傅堇收回视线,又笑得温柔羞涩,“不好意思,他今天太好看了,一时走神了。”
凌屿今天穿一身黑色中山装,头戴学生帽,身姿挺拔,活脱脱就是民国时的标志性进步青年,让人心旌神往。
她的动作表情完全就是陷入单恋的恋爱小女生,与她平常表现出的别无二致,可李璨却直觉地发现她的行为逻辑有些突兀:“所有人都在紧张,你却在犯花痴?”
“我不一直这样吗?”
傅堇微红着脸颊,去休闲区外接了一杯热水,捏着一包袋装砂糖,慢慢地走到凌屿身边不起眼的角落里。也不说话,只仰望着,神情憧憬而期冀。
凌屿过了许久才注意到她,见她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他愣了愣,问:“在等我?有事?”
傅堇点了点头,把水递了过去。
一杯灼烫的水,被耐心地捧了一会儿,温度刚刚好。只是那只白嫩的手难免被烫出了红痕,触目惊心的。
凌屿叹气。
“我跟你说过...”
“我知道。只是单纯的组员之间互相关心。你连这都要斤斤计较?”
傅堇知道,眼前这个看着冷清淡漠的男人实际重情重义。她只需要依仗着凌屿对她的愧疚之心,这杯水,他一定会喝。
果然,凌屿握着杯子,沉吟片刻,仰头倒进了嘴里。喉结上下滑动吞咽,他只喝了两口,便皱眉道。
“...你放了什么?这么甜稠。”
舌尖滑腻腻的,凉得凌屿胃里难受。
傅堇晃了晃手里的糖包,笑眯眯地说:“看你没吃多少饭,怕你低血糖。怎么样,贴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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