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羡再不愿意,此时也不得不承认连白说得对,只好把季暮的手抱得更紧了。
走在前头的连白大致看了眼,随便挑了一家看起来挺有钱,似乎是个大户人家的门,抬手轻轻敲了两下。
从南抬眸,门上挂着的沈府两字被灰尘和蛛网糊着,只能勉强看清。
众人屏息等了片刻,门内逐渐传来了有节奏的脚步声,几人面面相觑,随即,大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一位上了年纪,身着简朴的老妇人探出了头。
“你们找谁啊?”
沈羡刚刚的一句“鬼知道给咱们开门的会是个什么东西”如雷贯耳,众人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老妇人的脚底——
好家伙,还真没有影子。
沈羡差点儿直接窜起来,季暮一把将人拉住,把人夹在胳膊底下,连白则深吸一口气,心里想着来都来了,强颜欢笑对着一脸疑惑的老妇人说:“我们这几天在赶路,碰巧路过这里,您能收留我们一夜吗?”
老妇人听后慈祥一笑,把门又打开了些,侧身给他们让出了位置:“可以啊,我们有足够的房间,如果你们太累,多住几天也无妨。”
几人向老妇人道谢,然后小心翼翼走进了沈府。
老妇人在前面领着他们,边走边说,沈府最近在筹办喜事,老爷和夫人彻夜忙碌家中生意,晚上还要忙有关喜事的相关事宜,没工夫管下人,他们就算多住几日也不会有人管。
季暮胆子还算大,跟老妇人搭话:“喜事?是有人要成亲了吗?”
老妇人笑着说:“是啊,是我们府中的小公子。”
说完这句,老妇人却忽然叹了口气,看起来很是发愁。
连白好奇问道:“小公子怎么了?”
老妇人皱着眉,低声缓缓说:“这门婚事其实不错,但小公子似乎不喜欢那位姑娘,小公子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把他当亲生儿子一样待,他若是不喜欢,想必日后是不会开心的,可是老爷和夫人......哎...”
几人了然,看来这是个当事人无意,无奈父母逼婚的悲剧啊。
连白倒是有点儿出神,直到刚进门起他就在想,老妇人没有影子,那她是个什么东西就显而易见了,但鬼屋内的转瞬一瞥又时刻在提醒着他。
第一次连白可以告诉自己是眼花,但第二次、第三次呢?
想到这儿,连白悄悄摒住了呼吸,垂眸,眼神飘向身旁的第一个怀疑对象——从南。
这还真不怪连白瞎想,主要是他长相太突出了,人还这么平静,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还有在棺材里,其余人都消失了,为什么从南没有?
连白的眼神一寸一寸挪过去......
从南的影子就在身边一步之遥的地方。
呼......连白不禁松了口气,看来是自己想多了,当时的那一眼应该就是眼花,好好的人怎么可——
还没等连白完全收回视线,余光瞟到地面,整个人忽然僵住了。
他们已经走到了房间门口,老妇人安排季暮和沈羡睡在他们隔壁,就在沈羡跟在季暮身后迈步走进房间的那一刻,连白忽然发现——
房间灯光下,沈羡的脚边,空空如也。
老妇人很快便离开了,从南在连白身后关上了房门,回头见连白愣在原地,不禁疑惑道:“你怎么了?”
连白目光空洞,眼神迷离,缓缓道:“沈羡......”
“嗯?”
“他没有影子。”
话音落下,连白匆忙看向从南,企图在他脸上找到一丝情绪,任何能帮助他脱离现在这种毛骨悚然感的情绪都可以,出乎意料的是,从南没什么反应,只是耸了耸肩,微笑道:“我知道。”
连白一怔,说:“你早就看到了?”
从南伸手,搭在连白的双肩,推着人慢慢走到床边坐下,安抚他:“嗯,我看到了,不过你不用担心,我看他挺正常的,起码眼下不会对我们做什么,更何况,我们有三个人,难道还打不过他一个?”
连白抿了抿唇,眼神飘忽,仔细一想,又觉得从南说的挺有道理。
都说鬼魂可怕,从小接受的世界观让连白发现真相的那一瞬条件反射般产生了恐惧的情绪,但细细一想,沈羡的确没展现出攻击性,而且......沈羡这只鬼,胆子不是一般的小,反倒怪清纯的。
从南见连白似乎踏实了些,起身给连白倒了杯水,连白下意识接过来,他的确有些渴,嘴唇都干了,道谢的话还没说出口,忽然想起什么,小心翼翼问:“这水,能喝吗?”
从南轻笑,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仰头喝了个干净,笑着说:“放心,没事。”
连白这下是真的有些佩服他了,也不知道从南是心大还是真的不怕。
见连白喝完水,从南接过他手里的杯子放在桌上,然后说:“这里只有一张床,凑合一晚吧。”
说完,从南顿了一下,似乎是还想说些什么,连白注意到,疑惑地问:“怎么了?”
不知为何,连白总觉得从南的表情有些复杂,他耳根泛红,薄唇轻抿,眼神乱晃,最后晃到了连白脸上,就这么小心翼翼看着他,最后来了一句:“我睡觉不太老实,喜欢抱着人,你......不会嫌弃我吧?”
连白属实没想到从南这么大一个人,内心竟然这么柔软,还怕别人嫌弃,忙说:“不会,我睡觉沉,跟死了似的,你晚上把我搬走我都不会醒。”
从南听到这话,看起来放松了很多,他点点头,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只是在连白转身时,露出了一丝抑制不住的微笑。
连白慢悠悠脱鞋上床,爬到了最里面躺下,看似平静,实则是有些紧张的,毕竟连白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和别人睡在一张床上,何况还是个长得这么好看的人。
连白面对着墙,眼睛望向窗外,背对着从南,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片刻后身侧床铺微微凹陷,微凉的呼吸打在他后颈。
连白本以为自己会一夜难眠,没成想刚挨上枕头,没几分钟他便睡着了,梦中感觉自己似乎被什么藤蔓一样的东西缠住了腰,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气得连白直接醒了,一睁眼就看到了一双漆黑的眸子直直看着自己。
“!”
卧槽——
一只手忽然捂住了连白的嘴,将他的惊呼堵了回去,连白借着窗外洒进来的月光,这才看清,那是从南的眼睛。
他现在正被从南搂在怀里,腰被手臂环着,怪不得会做那样的梦,连白用眼神询问从南,忽然发现从南似乎并没有看他,而是看向他的身后。
而自己的身后——是窗。
月光透过窗子洒进来,院内的树影倒映在房间地板上,从连白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院中的树下,站着一个人。
连白只觉身后窜上一股凉意,他拉下从南的手臂,用眼神示意从南自己不会乱叫,然后缓慢地在从南怀中转身——
那人不知何时走到了窗边,离连白只有一臂的距离,正低着头俯视着他。
这个时候,说不怕是假的,连白只觉自己全身都僵硬了,忽然,一只手忽然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从南从身后把自己搂进怀里,凑在他耳边轻声说:“别看,也别说话,我在。”
从南的体温很低,捂在眼睛上的手是凉的,后背抵住的胸膛是凉的,就连耳边说话时的呼吸也不似常人一般温热,可连白就是莫名地踏实下来,老实缩在从南怀里。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几分钟,也可能是几秒,从南松开手,连白的视线重新恢复光明。
窗边人离开了,院内一切如常,寂静无声,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连白松了口气,喃喃道:“刚刚那是什么东西?”
这一开口,连白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控制不住地发紧,就连说话声都不太平稳。
从南:“反正不是人。”
连白:“......”
废话。
算了,不管它是个什么东西,看他刚刚的反应,似乎不会对他们做什么,还是接着睡觉吧,有什么事,明早睡醒再说,这么想着,连白放心地闭眼,没过一会儿就睡着了。
从南躺在他身旁,刚要闭上眼睛,耳朵忽然一动,敏感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动静,他悄悄转了个身,眼睛看向门缝——
门外有东西。
那东西似乎没有实体,在门缝处只能看到一团黑雾,从南不耐地皱了下眉,随意一挥手,灵力从指尖窜出,直奔房门,门外那东西似乎是察觉到了,直接落荒而逃,连破门而入的勇气都没了。
从南见那东西跑了,又给房间布下了结界,这才放心地躺回去。
听见耳边平稳的呼吸声,从南忍不住轻笑,然后伸手轻轻把背对着自己的连白转过来,搂上他的腰,两人身体相贴的那一瞬,从南满足地叹了口气。
第05章 他好败家
连白是被院子里的交谈声吵醒的,刚睁开眼还满是迷茫,却在看清面前人的那一瞬彻底清醒。
从南此人,性格先不说,长得是真好看,五官精致,皮肤也细腻的不像话,从南醒着时,给人的感觉偏冷淡,厅里厅气的,睡着时身子却微微蜷缩,更显柔软,垂头埋首在连白肩窝,呼吸轻打在细腻的皮肤上,是个下意识依赖的姿势。
连白颇为不自在地缩了下肩膀,从南似乎察觉到了,但没醒,只是动了动胳膊,搂紧了连白,头埋得更深了,呼吸都喷到连白衣服里去。
“......”
连白耳根有些红,他从未和人如此近距离接触过,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并不反感,但具体是什么感觉,他也说不上来。
还没等他想出个一二,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连白!从南!快醒醒!”
连白看着从南轻蹙眉头,似乎是还没睡够,就想先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刚要起身就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咯了一下,他低头看去,发现是一枚挂在从南腰间的玉佩。
这年头,竟然还有人把玉佩挂在身上,不怕丢吗?
连白没多想,小心翼翼坐直身子,刚要越过身旁的人下床,从南就醒了。
从南眯着眼坐起身,快日出时他才睡着,此时困得不行,迷迷糊糊地问:“你要去哪儿?”
连白刚要说话,沈羡的声音便从门外传来:“别睡了赶紧起床!有重大发现!”
从南这人有起床气,此时眉眼间满是烦躁,但在听清沈羡声音的时候不着痕迹地愣了下,随即面色恢复平静,掀开被子起身整理衣服,然后下床打开门。
季暮原本站在沈羡身后,见到开门的是从南,下意识往前迈了一步,半个身子挡在沈羡前面。
做完这一切,季暮才微蹙眉头,显然,他也不知道自己这股敌意是从哪里来。
从南直直看向季暮,眼神中明晃晃写着“你吵到我睡觉了我很不爽”以及“要是没有重大发现我就宰了你”两句话。
季暮权当做没看见,倒是沈羡有点儿发怵,赔笑道:“哈哈......那啥,我们不是故意打扰你们俩的,但是真的有要紧事......”
连白站在门边,见到这一幕,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他没说什么,只是疑惑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话沨还没说完,连白就已经注意到了哪里不对。
昨晚的沈府破败不堪,房檐上满是蛛网,屋子里也有不少灰尘,一看就是许久没住过人,可今日一早,沈府像是翻了新,无一处不干净整洁,就连院内的花草都修理得当。
连白忽然想起,今早自己是被一阵谈话声吵醒的,当时他睡得迷迷糊糊,没发现什么不对,可现在看,那分明是清晨下人们打扫院落时的聊天声。
几人视线对上,随后非常默契地往沈府大门走去。
既然沈府内一到白天就变了一副模样,那么外面,想必也会发生变化。
几人出了沈府,来到街道上,果然,各家各户门窗都敞开着,越往闹市走,人流越多,这个小镇终于有了点儿生气。
连白边走边留意路人的脚底,影子安安分分地呆在那里,看来白天的镇子是正常的,只有夜晚才会发生怪事。
沈羡四处看了看,有些迷茫:“这看起来挺正常的,咱们现在怎么办?”
连白目光移到了不远处的华丽建筑,想了想,提议道:“我们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弄清楚这里是哪儿,以及发生了什么事,才能找到离开的线索,那么我们要去的地方就很清晰了。”
“啥啊?”沈羡没懂,目光清澈地看向连白,“不是,这怎么就很清晰了,我不清晰啊,连白哥你能不能别打哑谜啊?”
季暮无语望天,又一次为沈羡的脑子担忧,从南则饶有兴致地看着沈羡,好心提醒道:“酒楼。”
“啥?咋又酒楼了?”沈羡脑子就好像那生了锈的链条,嘎吱嘎吱努力想转,但就是转不动,急得他原地跳脚,“哎呀你们说明白点啊!”
季暮试着引导他:“如果你在原来的世界,想最快听到一个地方的八卦,你会去什么地方?”
沈羡努力思考,然后说:“公园。”
“......”季暮表情空白了一瞬,试着理解沈羡的想法,“原因呢?”
连白却忍不住轻笑,对沈羡说:“我大概能理解你的脑回路。”
沈羡满怀期待地望过来,就见连白温和笑道:“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最爱在公园打牌跳舞,同时也爱八卦。”
沈羡眼睛顿时冒出精光,蹦跶着抱住了连白,兴奋道:“天啊终于有人懂我了!你们是不知道,季暮这人闷得要死,老古板一个,经常接不住我的话,总是我一个人自言自语。”
“......”季暮木着脸,“我没有,这锅我不背。”
沈羡压根不搭理他,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连白,连白虽然年纪比自己大一些,但他们俩思维出奇的一致,简直就是灵魂拍档,拉着连白的胳膊开心道:“公园里老头老太太多,他们闲着没事干,不都喜欢唠嗑吗?要有什么八卦,他们肯定第一个知道!”
季暮一时无法反驳,觉得沈羡这思路还挺新奇,竟真让他蒙个差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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