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白望过去,只见徐年指向的颜色正是红色——成亲的那种红。
连白还没发表自己的看法,见到这一幕的谢必安与范无救忽然一笑泯恩仇,一拍即合,干脆道:“就它了!”
连白:“?”
徐年悄悄松了口气,又庆幸这三人的脾气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古怪,见没有惹祸上身,徐年便要后退撤离人群,却被连白叫住:“小公子,多谢了。”
徐年一愣,看着连白的笑眼,下意识点点头。
连白拿那俩人没办法,这红色其实也挺好看的,比什么紫的绿的强了不知多少倍,索性放弃挣扎,铺子老板拉着他量好尺寸,约好一月后来取成衣便离开了。
谢必安二人好不容易得了假,万分不想回去,连哄带骗拉着连白来到了鬼市旁的酒楼。
酒楼没有名字,没有老板,是由鬼市众人自发建立起来的,位于鬼市最繁华的地方,鬼市那是什么地方,这条街上的每一个不起眼的小贩,都可能是不要命的狠角色,三界中有无数人隐藏身份来到这里求人办事,醉乡楼能立在其中多年,可想而知这其中有多少见不得人的交易。
酒楼一直是老城主心中的一根刺,这里的交易牵扯到的人太多,若是他们掀不起什么风浪还好,可一旦出了事,那便极有可能引起三界动乱,这酒楼虽不归老城主管,但毕竟是酆都城的地盘,若真算起账来,这帽子还是得扣在老城主头上。
老城主近些年一直在默默关注酒楼的动向,掌握了不少这里的人脉网,常与黑白无常二人商议该如何处置这里,范谢二人过不了几年也要接位,便时不时跟着听听,但他俩毕竟年纪还小,三位长辈怕他们出事,便一直不允许他们去酒楼。
这天终于得了空,俩人惦记酒楼好久了,便悄悄拉着连白来到了这里,连白一开始还劝说他们,可他毕竟也是个好奇心旺盛的孩子,很快便动摇意志,被俩人拽进去了。
酒楼内部和凡间的酒楼没什么两样,除了繁华还是繁华,说书先生正在手舞足蹈地讲着一对苦命鸳鸯的故事,三人便绕开众人,悄悄坐到了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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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年折腾了一趟,帮太子爷挑了件衣服,再回到家时,徐母已经睡着了。
徐母身上的鬼气越来越弱,不知何时就会消散,徐年每日在徐母面前表现得一切如常,只有一个人时才会表现出疲累和绝望。
见徐母睡得正香,徐年便没再折腾,索性和衣而卧,谁知他刚合上眸子,窗子就被轻轻敲响,他闻声睁开眼望去,只见一只黑色的乌鸦衔着一小块纸团,正不断地撞击着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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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白和范无救爱喝酒的性子是从小养成的,三人中只有谢必安还算自制,深谙出来喝酒必要有一个清醒的道理,便坐在一旁吃菜听戏。
其实在踏入酒楼前,范无救还是很谨慎的,时刻记得自己是来调查酒楼情况而不是来花天酒地的,但在这里坐了半个时辰,他们便渐渐放下了戒心,只因为这里实在太过正常了。
普普通通的装饰,普普通通的客人,普普通通的酒菜,甚至还有客人为说书先生打赏碎银,只因说书先生投其所好,编了一段他们最感兴趣的闺房趣事。
这一切的一切都太过平常,若不是时不时有人用灵力,他们甚至会误以为这里是凡间的避暑小馆。
连白他们到底还是年轻,戒心如此轻易便被这表面的现象所打破,撒欢儿似的一坛又一坛喝。
谢必安在一旁看得暗暗心惊,幸好他们有灵力傍身,不然就照他俩这不要命的喝法,换个普通人的身子估计得喝穿肠。
连白虽爱喝,但他心里有数,虽对这里没什么警惕,但他这个人出门在外一向会留一根神经,便一直控制着酒量,堪堪维持在微醺的状态。
至于范无救,那就是个纯种的傻子了,虽说老城主他们对范无救的评价一向颇高,但只有连白和谢必安清楚,这人一旦有了安全感,就像是变了一副样子,喜怒哀乐格外明显,整个人欢脱到了奔放的地步,喝醉的丑态更是被两人瞧见过无数次。
此时的范无救脸颊微微泛红,眼神颇为迷离,显然,连白和谢必安就是他最大的安全感,反正就算他喝到边走边吐,这俩人也不会不管不顾。
连白眼睁睁见面前的人越来越红,眼神也越来越迷离,到最后撂下酒坛子,毫无形象地打了个酒嗝,然后整个人像是失了力,上半身向旁一歪,直直倒在了一旁的谢必安身上,脑袋在他颈窝黏黏糊糊蹭,蹭的谢必安耳根染上一片绯红,忍不住上手推他。
范无救虽然醉了,但也知道谢必安这是在推拒,他潜意识里还是不愿勉强谢必安,只能委屈巴巴坐直,然后一头栽在了桌上,无意识的哼唧着表达不满。
谢必安只是因为不太适应这亲昵的举动,下意识推了一下,却被范无救的酒后乖巧惊到,脖颈的温度骤然消失,他不由自主地抬手覆上了方才被蹭过的地方,一抬眼,便直直对上了连白戏谑含笑的眸子。
连白吹了个流氓哨:“呦,看来范无救也不是单相思嘛。”
谢必安眼神闪躲,懒得理他。
就在这时,身后厢房忽然传来凌乱的脚步声,连白还没来得及回头看,一个人便歪歪扭扭地走了过来,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涌入鼻腔,紧接着,那人像是终于站不稳,路过三人位置时伸手扶了一下桌子,双腿一软,眼看就要栽倒在地——
连白一把将人扶住,血腥味扑面而来,男子意识模糊,下意识挣扎着抬起头,看向扶住自己的好心人,可惜他伤势过重,还没等看清连白的面容,便陷入了昏迷。
连白和谢必安却看清了男子的脸,顿时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小公子?”
第71章 【三】是朋友
徐年晕过去前,只记得自己被一个人抱住了,但他没看清那位好心人是谁,身上的伤口疼到他意识模糊,最后的念头就是死死攥着他拼命换来的东西,用力到手腕青筋绷起,谢必安帮他紧急止血后,手指搭上徐年的手腕,却发现这人微弱的脉象被格外活跃的青筋埋在下方,根本探不到。
连白按着他的小臂,示意谢必安用力,谢必安则扒着徐年攥紧的手指,妄图让他放松,边扒边骂——
“我天......这么大力气,昏迷了也不松手,他抓着的是什么啊?!”
能让谢必安如此绝望,这徐年也是个人才。
徐年直接被两人给扒醒了,迷迷瞪瞪睁开眼,就发现有人要扒开他的手,导致徐年的第一反应是有人要趁他病要他命,急得疯狂挣扎,也顾不上胸前的伤,刚止血的伤口再次裂开,险些溅了连白一脸,他气道:“别乱动,你想死吗?”
熟悉的声音唤回了徐年一半的理智,他一边踹谢必安,一边分心去抬头看连白,见到连白的脸时,徐年惊讶到口无遮拦:“太、太子爷?!”
连白:“......”
谢必安看着胸前徐年的鞋印,沉默片刻,抬起手,“啪”一下扇在徐年手腕上,他这一下打得毫不留情,白皙的皮肤立刻留下一个巴掌印,徐年吓了一跳,就见谢必安冷冷道:“放松。”
一旁趴在桌子上喝得不知死活的范无救忽然动了动,迷迷糊糊撑起脑袋,扒着桌子朝他们这边望过来。
徐年:“......”
徐年放松了,手腕松懈下来,但他还依旧攥着那东西,谢必安也不在意他到底攥着什么,满意地诊脉。
连白也松了一口气,谁料这口气还没松到底,就又被谢必安的一句话吓得提到了嗓子眼——
“你的灵核呢?”
灵核是修炼最重要的一环,没了灵核,相当于灵脉尽毁,此生都不能再修炼了,这对徐年来说,也意味着他的寿命会大幅衰减。
他们俩惊讶成这样,徐年本人倒是没多大反应,平静道:“给别人了。”
“给别人?”谢必安音调都高了,满脸的不赞同,“这可是灵核,没了灵核你怎么修炼?!”
“修炼?”徐年面色苍白,说话断断续续,语气却带着些嘲讽,“修炼是你们这些人的特权,至于我们,每日为了生计奔波就已经很辛苦了,哪有功夫修炼,况且修炼也是要看资质的,我不想把命运赌在那种虚无缥缈的事情上。”
“......”连白一针见血道,“你一身伤出现在酒楼,是因为你用灵核和鬼市的人做了交易,对吗?”
徐年没有否认:“是。”
几人自小便养尊处优,不曾接触过鬼市那些污秽,就算时常听长辈们谈到,他们也只是听个皮毛,对鬼市的认识始终停留在一知半解的状态,但现在的徐年让他们意识到,鬼市并没有他们想的那样简单,也大概能理解长辈们为何执意要将酒楼控制在手中。
徐年衣襟上的血迹让他们清楚的知道,鬼市,是他们认知之外的地方,也是未曾见过的地狱。
谢必安道:“到底是什么东西那么重要,能让你拿灵核去换?”
徐年垂下眸子,片刻,他轻声道:“我母亲的百年寿命。”
一直紧攥的手松开,露出里面的小瓷瓶,瓷瓶里正是能帮徐母留住鬼气的丹药。
连白看着那个瓷瓶,忽然道:“和你交易的人是谁?”
“他带着面具,不认识。”徐年很敏感,立刻意识到连白想要做什么,却又有些不可置信,“你要去找他?”
像连白这样身份贵重的人,怎么会为了他这样一个无名小卒去以身涉险?
谢必安比他还惊讶,拽住连白的手,劝道:“别冲动,连白,我们不知道那人的底细,断不可贸然行动,况且你的身份贵重,一举一动都——”
“我知道。”连白道,“我没那么不知轻重,我只是想,反正我们早晚要整治这地方,若是能查到那人是谁,说不定能顺便拿回灵核。”
徐年闻言,松了一口气,看来这太子爷还没有傻透气,道:“多谢公子好意,但还是算了吧,鬼市涉及到的人和事都太过危险,况且今日与我交易的那人也不见得是真的想要灵核,没准转手就卖给别人了呢,就别费这个劲了,更何况......”
徐年微微一笑,语气轻快:“灵核对我来说其实也没什么用处,不然我也不会这么痛快就把它交出去,我这辈子,只想在我母亲床前尽孝,至于修炼什么的......我也没什么兴趣。”
话虽这么说,徐年眼底却闪过一丝遗憾,那瞬间很短暂,却还是被始终看着他的连白捕捉到。
见他这么说,连白倒也没劝他,只道:“行吧,那我们来聊聊另一件事。”
徐年疑惑道:“何事?”
连白笑道:“你来我这里干活吧。”
谢必安、徐年:“?”
连白继续道:“最近大家都很忙,我殿里的账房先生也被我父亲调去准备生辰宴了,不如你来补这个空?我这里很清闲的,你就每日记下我殿里的开销就可以,余下的时间你想做什么做什么,想去哪儿去哪儿,若是你想去照顾你母亲也可以,而且我有钱,分给你的月钱绝对比铺子老板给的多。”
谢必安也懂了连白的意思,在一旁帮着劝:“你伤的太重,这段时间也不能太过劳累,铺子那里忙起来没日没夜的,你肯定吃不消,老板估计也不高兴。”
一个欠了吧唧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懒洋洋道:“再说了,你现在伤还没好,若是不好好调理,估计活得还没你母亲久,到时候白发人送黑发人,怎么尽孝?”
这话可真是说到徐年心坎里去了,他原本不想欠人情,还打算拒绝的,他虽然不在意自己的寿数,但他现在这个身体,还真有可能活不过他老娘。
连白和谢必安闻声回头,惊讶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范无救大概还没醒透彻,撑着脑袋一脸疲倦,眼神里却满是笑意,对着谢必安道:“谢公子那一巴掌可真是利落干脆,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啊。”
“......”谢必安默默转回去,不理这个傻逼。
连白看着纠结到开始薅自己头发的徐年,温声道:“遇到了就是缘分,留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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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年就这么留在了敬含殿,偌大的敬含殿只有连白一人居住,账能复杂到哪里去,几天记一回都不碍事,他心里清楚,连白只是为了帮他才这么讲,所以对连白更为感激。
徐母用了药,身体恢复不少,起码不用徐年整天贴身照顾了,他便留在连白这里干活,一切力所能及的事情他都抢着干,晚上再回家照顾徐母,搞得连白都不好意思了。
连白刚起床,头发还乱着,坐在桌前看着丰盛的饭菜,表情复杂,随后委婉地拒绝了徐年想要帮他梳发的请求,并表示自己可以。
徐年拿着发带站在一旁,看起来似乎有些无措,连白梳完发见到他的神色,不由得一愣,意识到他在想些什么后,无奈一笑,道:“你不用有负担。”
徐年抿了抿唇,只道:“可我没什么能报答的,只能做这些小事。”
“你怎么没报答我?”连白指着面前丰盛的饭菜,又指了指周围,“你瞧,要是没有你,我哪能住这么干净整洁的房间,哪能吃到这么美味的饭菜,殿里现在只有你我二人,你做了那么多事,我给你钱也是应该的,你收着就好。”
徐年又道:“可您还帮我治伤,这也——”
连白摆摆手:“不止你一个,谢必安和范无救这些年来不知道受过多少次伤,都是我帮着治的,也没见他们对我感恩戴德啊?”
徐年:“可你们是朋友啊!”
连白瞪眼:“那我们就不是吗?”
“我们——”徐年话音一顿,像是被人施了禁言术,良久,他才缓缓抬手,指了指自己,不可置信道:“......我?”
“是啊。”连白笑眯眯的,重复了一遍,“我们也是朋友,所以我是心甘情愿帮你的,若你实在是过意不去,那就把我也当作朋友吧,这样我们情账钱账两清,谁也不欠谁。”
徐年像是傻了,呆呆地站在那里,举着条白色发带,活像是要上吊。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紧接着,岁良跑了进来,笑着大喊:“哥哥,你瞧我的衣裳好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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