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蹊跷。
陈时忽然想到了部分鲛人的记载。
里面有一类功法,算是逆天而行的法则。
修行的鲛人十分暴虐,以至于对待伴侣也无法保持冷静。
甚至在暴乱时,很有可能残杀同族和看到的一切生灵。
如不及时扼制,鲛人本身也会因此陨落。
但这类功法进阶十分迅速。
还是有不少鲛人修炼了。
于是,就开始有鲛人想尽办法,躲避弊端,或者寻求其他方式以躲避无可避免的死路。
结果,还真的让他们找到了。
那便是寻找能吸收鲛珠的人族,将所有暴乱灵力全部渡到人族体内,由人族承受照这个痛苦。
至于修炼方式,便是双修。
很直白,被送去的圣子就是个容器。
甚至连被采补的炉鼎都算不上,等被鲛人用完,就只剩下爆体而亡的结局。
代替那些走捷径的妖修承受本身不该承受的天罚。
天道向来无情,逆天修行的人往往都会遭受天罚。
妖修之中罪大恶极之辈以及邪修和魔修多多少少都会遭受天罚。
这是针对与逆反天道的惩戒。
而诡道是介于两者之间的一类,既不是罪大恶极之辈,也不算仙门正派的一类。
修行诡道的人,都是无可奈何,踏上生死道的人。
陈时曾经差点成为炉鼎,对这类强行采补亦或是被当做容器的行为,深深厌恶。
“另一位圣子,是谁?”
他的声音此刻有些抖,细听下还能感受到强忍的怒意。
少年弯下腰与男孩平视,半蹲的身子上,细白手心被掐出血来。
冷寒气息将修者的嗅觉也冻得不甚灵敏,但身为上位者的沈卿池却还是第一时间注意到了。
他对血腥格外敏感。
像是深入骨髓,无数个日夜。
是无法忘怀的气息。
这时,西面的屋檐忽地传来声响。
那声音在风雪声中格外地轻,像是混入风声。
“小心——”
沈卿池的声音寒凉,此刻透漏些许肃杀之气,只见灵气在空中闪出一面灵气盾,将打来的回旋镖打回。
陈时回神,鼻息间已被沈卿池身上的冷香铺天盖地袭来。
再回神,已被沈卿池护在身后。
男孩也被陈时下意识护在了怀中。
“何方鼠辈,遮遮掩掩!”
对方也不恼,翻身至屋檐,身穿一袭黑衣,身姿挺拔,腰间断刃是上好玄铁,刀柄处镶嵌一块红色宝石。
只是面上带着一副张牙舞爪的面具,只看到幽幽瞳孔,在灰蒙雪色下如幽深寒渊。
神神秘秘,身上也无门派的标识。
男人笑了一声,只是声线沙哑如破笛:“诡道门下,谁人不知我鬼修夏长赢。”
夏长赢?
谁?
“……”
……
陈时静了几秒,拉了下身前沈卿池的袖口:“仙君,你知道是谁吗?”
沈卿池也默了几秒,呼吸停滞几息,才答:“不知道。”
“……”
两人声音压得低,但站在屋檐上的夏长赢却听得一清二楚。
闻言抽了抽嘴角,撇撇嘴:“真没意思。”
好似只是随便偷听他们说话,然后莫名其妙偷袭他们似的。
陈时被护得紧,又没沈卿池高,只漏出一双乌黑的眼睛,好奇地看那位自称鬼修的夏长赢。
夏长赢倒是对陈时很感兴趣,声音懒洋洋地:“小子,刚刚剑招不错。”
“就是可惜,沦落到修诡道了。”
陈时倒没觉得什么,只是说:“这位前辈,在下喜爱剑,只是迫不得已沦落诡道。不过诡道,也并非无前路。”
夏长赢被这话说得有了几分怔楞,停了几秒才道:“这也是,看来你悟性也不错嘛。不如我收你做我徒弟吧。毕竟这破秘境,百年也难来一个诡道的。”
“我们诡道同门,传承倒也不拘泥区分什么道法。”
陈时有些冷俊不禁,觉得这位前辈有些像小孩子脾气。
但他还是有些奇怪:“西洲诡道倒也多的很……”
夏长赢打断,声音淡淡:“切,我不知道吗?一群手下败将。”
这位前辈脾气属实古怪,沈卿池倒也没打断他们说话。
直到这时,沈卿池才解释道:“他只是一道残魂。”
残魂?
陈时终于明白那句百年也难来一个诡道了。
云水境五十年开一次,一百年也才不过开两次。
这倒是,诡道很少参与仙门正派的秘境。
但也有少数,不过有眼缘的诡道确实也少。
夏长赢这时看了眼沈卿池,有些惊奇:“哎,你小子倒也不错。”
说着就从屋檐上翻身而下,稳稳当当落在两人眼前。
知道夏长赢是残魂后,他们也没那么防范,倒是对夏长赢多了几分兴趣。
“你小子,怎么命数那么奇怪?”
夏长赢绕着沈卿池看了几圈,有些不解地绕头。
鬼面具只挡了半张脸,夏长赢漏出的下巴倒是十分白皙,只是唇色也淡的很,几乎和苍白肤色一致。
像被掏了魂魄一样。
不过,眼前的夏长赢本身也只是一个魂魄。
沈卿池看了眼夏长赢,夏长赢对上那双江色雾蒙的眼睛,声音又咽下去了。
看来,也不是什么都想让身后那小子知道嘛。
不让说,也没关系,夏长赢又问陈时:“小子,怎么称呼?”
“前辈,在下诡道陈时。”
“群儒宗,沈卿池。”
没想到,沈卿池也会自报家门。陈时有些诧异地看向沈卿池,但沈卿池还是一脸淡淡的样子,与平时无异。
“哎,你怎么这个表情。难道你不知道他叫什么?”
夏长赢捕捉到陈时诧异的神色,颇有些自言自语地开口。说到这,又哦了一声,自顾自说:“你叫他仙君,应该也是不知道。”
他有些想不明白,于是问:“你们总不能是第一次见吧?”
陈时对上夏长赢探究的眼神,有些莫名其妙的,但下意识答:“是啊。”
于是夏长赢的目光又落回了沈卿池身上,沈卿池却没说话。
哎?!
夏长赢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又不问了,倒是看了陈时几眼,幽幽道:“别修诡道修傻了。”毕竟之前修诡道,丢失记忆或者神志不清的也多了去了。
前言不搭后语,陈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于是问:“前辈,你怎么会被困在云水境啊?”
闻言,夏长赢又幽幽道:“说来话长。”
第05章 牵丝蛊
说来话长。
其实就是倒霉。
今夜的雪格外慢,簌簌飘雪落在夏长赢的肩上,轻飘飘一层。
不过些芝麻陈事,夏长赢做鬼修做了数百年,陨落时间也将近上百年了。
往事如流水,算来不过一梦浮生。
百年前,夏长赢还是一位英姿卓越,形式诡异的年轻修仙者。
修仙者命数长至数千岁的也不少,夏长赢不过几百岁。
正是争强好斗的年岁,一手招魂幡,一手诡门暗器,所遇修士无不避之。
因为夏长赢不怕死,打起来便是不死不休。
借用他人一句,他就是条不可招惹的疯狗。
虽然每次切磋,夏长赢都会给手下败将留口气,但离开前都会搜刮手下败将的法宝,美名其曰,战利品。
因此,树敌无数。
更何况,夏长赢拒绝无数门派势力的招揽,四处游历,也因此被众多门派讨伐,不被世人接受。
“主要是,我也不想被人束缚。”
话虽如此,夏长赢性情乖张,却在百年前收敛性子,隐隐有避世之意,上入神山,下至魔域。
像是在寻求什么宝物。
百年前,魔域魔修泛滥,所过城池皆落下一个屠城的命运。
夏长赢当时与魔打交道,坐了交易。
为寻一块秘宝——往生镜。
而百年前,往生镜出现在西洲附近一个小国——西岳国。
法宝分好坏,自然按品阶划分。
以此类推,分地阶、中阶、天阶、圣品。
而往生镜便是圣品。
传闻往生镜出世,可预知未来,观望往生。
同时,也是蕴养魂魄的上好容器。
“西岳是小国,正所谓…什么君子无罪,怀璧其罪。其实当初很多修士都觊觎往生镜。魔修盯上也实属正常。但往生镜吧,它认主。”
“这一点不好办。”
“他们想将往生镜主人杀了,然后让我控那人的魂魄。”
夏长赢说到这时,似乎沉吟片刻。
落雪深寒,风如刀锋划过夏长赢的脸颊。
这时,空中凝滞,风仿佛在空中滞留。
沈卿池站在夏长赢的对面,寒风袭过两人,扫过他冷若寒颤的眼。
江面无波,但暗含波涛汹涌。
“然后呢?”
是沈卿池冷如玄玉的声音,如珠落玉盘,却莫名染上雪夜寒气。
如仔细看,那张如玉淡然的面上似乎暗藏愠色。
此刻雪夜降至,天空已染上浓稠雾气。霭霭天色下,庭院静的惊人。
连带着,连粗神经的夏长赢都无端打了个寒战。
再看沈卿池时,只觉得那眼神着实恐怖。
陈时体薄,这般寒气如刀刃刺骨,深入骨髓。
他被冻的有些迷糊,口齿止不住惊颤,磕磕绊绊,抬起雾蒙蒙的眼睛,有些可怜。
“…然…然后…怎么了?”
“前…前辈……你…你答应了?”
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陈时的异样终于将沈卿池从薄寒厉色中拉回,等回神,沈卿池已沉默上前,闷声不响将陈时揽入怀中。
陈时本想说无事,但沈卿池扣着后腰的手格外用力,似乎要将他融入骨髓。
感到怀里人的挣扎,沈卿池的面上闪过一丝郁色。
他挣了挣,但没挣脱禁锢的怀抱。
陈时错愕抬头,看到了沈卿池的眼睛。
青年在雪色之中静默如墨画,神色淡然的面上与秘境浓雾交叠。
不甚清晰。
隶属于暗夜。
“别动。”
那双江色蒙蒙的眼在沉寂夜色中越发雾蒙,陈时毋得又停下了动作。
他本想挣脱的动作顿了一下,胸膛心脉不由自主跳动。
最终还是将下巴挨在沈卿池肩上,安安分分地埋在人怀里。
被暖洋洋的灵气彻底包裹。
男孩和夏长赢都看了过来。
有些被惊到了。
真的是第一面吗?
这…第一面能那么熟悉的抱人?
但两位当事人似乎都没什么意见。
夏长赢将话咽了回去。
沈卿池本身就拥有上位者的气势,内敛气息如暗芒收敛,却不容忽视本身锐利。
如今他修为散尽,却也深感青年的修为高深。
仅仅那不足轻重的一挡,偷袭被发现时,青年眉目如暗沉江色,虽无波澜,却动了杀意。
直到少年攀附在他肩头,杀意乍地风雪消融。
只剩寒凉雪色表面风霜,内底汹涌杀意被那张如墨画般静默的脸面掩盖。
夏长赢曾经也是强者,知道这是庇护珍宝才有的样子。
少年,是那位冷面无情的青年的逆鳞。
夏长赢撇撇嘴,不打算作死插手。
毕竟少年样子属实懵懂,像是不懂自己已被人收入囊内,半分都不想被人拿出来。
男孩倒是站在一旁,看了看将陈时揽进怀里的沈卿池。
然后溜到了夏长赢身边,悄悄拉了下夏长赢的袖子。
夏长赢弯下腰,听到男孩小声说:“我爹爹之前就是这样抱着我娘亲的。”
“他们说,我就是这样出生的。”
“那两位哥哥也准备生小孩嘛?”
夏长赢有些尴尬地咳嗽两声,秉持着原本为数不多的良知,睁眼说瞎话,故作长辈样子沉声规劝:“小孩子不要乱说话。”
男孩又闭上嘴,忽闪眼眸落在陈时被灵气烘托得如霞色般的面庞。
他不由得有些疑惑。
可是,以前爹爹抱着娘亲,娘亲也是这般红着脸呀?
然后没多久,妹妹就出生了!
明明没有乱说……
但那个大哥哥不让他说…
于是小男孩乖乖闭上嘴,站在原地看极为很厉害的大哥哥。
镇上怪事越来越多,希望这几位哥哥能够解决镇上的怪事。
这会已经有些晚了。
男孩也困得不行,跺了跺发麻的脚,但还是强撑着支棱眼睛看夏长赢。
“这位哥哥,然后呢?”
“我拒绝他们了。”
夏长赢此时像是陷入沉思,飘雪沉沉压至他的肩头,像覆盖一层霜色。
黑色云锦隐在夜色之中,他幽深瞳孔似乎染上无尽雪色。
“他们抓了我的蛊。”
“以此要挟我。”
“魔修喜怒无常,极为残虐。我的蛊落在他们手里,很有可能死尽。”
风雪无端萧瑟,夏长赢的面上竟是也漏出几分颓色。
“我虽为鬼修,但生前却也是半个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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