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海风冷冷地呵呵一声,继续揭他底:“昨晚差点去打吊针的人肯定不是我。”
“别说了……”沈熠咳个不停。
本来生着病,再受点刺激,他真的能挂了。
秦海风瞥一眼沈熠,他就是开玩笑,看沈熠实在难受,叹口气不再多提。
顾惜走到原来的位置,坐下。
桌上放着一把钥匙。
沈熠新座位在他前面,隔着两张桌子。
顾惜只要一抬头,能看到他的后背。
京海的冬季,穿羽绒服的人,数量跟大熊猫一样稀少。
沈熠身上那件黑白斑点羽绒服,厚厚的,他露着一段细瘦的后颈,看着怪可怜。
之前窦学鹏建议他去探望沈熠,他也考虑过。
但他想起,那天从超市回来后,沈熠忽然不耐烦和他说话了,最后还是没去。
原来沈熠病的很严重。
顾惜把书包里的东西拿出来,铺开他的笔记本,不过他握着笔的手,好半天没写出一个字。
不到半小时,沈熠压着嗓子,咳嗽好几次。
也不知道是不是顾惜的存在感太强,还是他忍不住关注顾惜。
他总觉得,身后有一只巨大的探照灯照着他,让他难以忽视。
沈熠嗓子难受,在安静的教室里咳个没完没了。
闹得动静不小。
他自己听了都觉得挺烦的,抽了几张纸,捂着鼻子站起来:“算了,我还是回去吃个药。”
这话是对秦海风说的。
秦海风点头:“别逞强,不舒服就回去吧。”
沈熠动作利落,他把桌上的书本纸笔,一股脑儿扫进书包里,走了。
下楼梯的时候,沈熠暗暗对自己说:他这次是送钥匙,不算见面!
然而,他也明白,这种狠话,也就对自己说说。
其他人,包括顾惜在内,无人在意。
沈熠微不可查地叹口气。
第25章 撞你一下
傍晚,星幕低垂。
杨尤凡从座椅上站起身,打了个呵欠,准备去食堂吃饭。
临走前,他问沈熠:“要不要给你带饭?”
沈熠在床上躺得久了,想出去走走:“你等等我吧,我和你一起去。”
“行。”杨尤凡扫眼他单薄的肩,“不过外面风大,你多穿点。”
沈熠把羽绒服穿上,脖子围了圈围巾,他指了指自己:“这样可以了吧。”
沈熠那圈围巾是个红的,胖乎乎的羽绒服是白的,远远看,像雪娃娃。
杨尤凡看得直乐:“你再涂个红鼻子,可以当动画片里的雪人了!”
京海大学的食堂有好多,半路上,他们商量着去哪个地方吃。
沈熠怕离得近了,容易碰见顾惜,就说:“远的那个吧,我感觉那家的还可以。”
杨尤凡纳闷:“是吗?我怎么听说那家最难吃。”
“你记错了。”沈熠马上说,“有一回,我特意从家里跑到那家食堂吃猪排卤肉饭,特别好吃。”
他说得太肯定,杨尤凡一时犯迷糊:“从家里跑学校?有这么好吃?你说的是食堂!?”
“真的,哥们儿从不骗人。”沈熠信誓旦旦,脚步一踏,就往那边去。
这个食堂离宿舍远,来的人比较少。
环境干净明亮。
因为没什么人,又是晚上,还在售卖的食堂窗口不多。
两人端着餐盘点了几个菜。
空位置多的是,他们随便找了张桌子。
杨尤凡边吃饭边玩手机游戏,他抬起头,看到门口进来一个男人。
杨尤凡觉得眼熟,晃晃指头问沈熠:“哎,你看那个人,是不是那个谁?”
沈熠一回身,看见顾惜朝食堂窗口走去。
他刚刚喝了水,差点呛到。
沈熠连忙收回视线,脱口而出:“不认识。”
杨尤凡疑惑:“是吗?那人是顾惜啊,我怎么听说你们关系不错。”
幸好,杨尤凡只是认识顾惜,但不熟。
要是秦海风,肯定一挥手,把顾惜招过来。
其实好端端的,没必要躲成这样,是他太一惊一乍。
沈熠想了想,觉得他刚才的话不好,干脆给杨尤凡说开了:“那个人是顾惜。就是、就是,我现在不太想跟他说话,所以才说不认识。”
“哦?”杨尤凡满脸八卦,不过他点点头,没多问,“好吧,那我帮你看着他。”
沈熠想说不用,没那么夸张。
他们又不是死对头,见面又不会打起来,犯不着。
杨尤凡突然压低声音说:“他朝你这边过来了!”
“……”
沈熠心里一慌,猛地低下头看手机,假装没看到顾惜从他身旁经过。
不知道过了几秒,还是几分钟,反正快赶上半辈子那么长了。
沈熠煎熬得不得了。
等他觉得差不多了,再小心翼翼看过去,顾惜已经走远了。要命!
他会不会做的太刻意了?
顾惜有没有看到他?
他躲得很快,也许没注意到?
可食堂里的人这么少,他说不定看到自己了!
那顾惜有没有注意到,自己不想和他打招呼?很有可能。
沈熠心里的懊悔,翻江倒海。
他没胃口吃饭了。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沿着亮着路灯的小径慢慢走着。
沈熠揣着衣兜,闷着脑袋不说话。
杨尤凡见他郁郁不乐,关心道:“你还好吧?”
“没事。”沈熠有气无力,“让我愁死算了。”
杨尤凡看着他:“你到底怎么了?”
“唉……”沈熠连连叹气,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回到宿舍,晚上睡觉的时候,沈熠做了个梦。
梦里,他跑去跟顾惜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理你的。”
站在他面前的顾惜,变回最初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他抬起下巴,居高临下道:“那不是正好?我早说过,我对你不感兴趣。你每次来找我,都让我很烦。”
一句话,说得沈熠整个晚上辗转反侧,顶着黑眼圈醒来后,心情无比郁闷。……
最近新闻天天报道,南方海岛附近,有一阵超强台风预备登陆,而这阵超强台风会途径京海。
冬季的早晨,乌云压顶。
阴雨密密地下着。
杨尤凡走到阳台,看眼天气,抱怨道:“怎么刚下完雨,又要下雨了?”
罗然从床上下来,哆哆嗦嗦穿上秦海风借给他的外套:“不瞒各位兄弟,我衣服都没晒干。楼下烘干机坏的时候,你们拿去干洗,我就该和大家一起!”
秦海风查一下天气预报,啧了声:“这次台风的风力有点厉害。”
“有多厉害?”沈熠碰了碰鼻子,他感冒好得差不多了。
“能折腾好几天。”秦海风说。
杨尤凡不爱听这些:“除了下雨,还能怎么折腾?”
秦海风想了想:“断水?断电?都有可能啊!”
杨尤凡不愿意相信:“你瞎说的吧。”
秦海风无可奈何:“我就是从海边来的,台风什么样我太清楚了。等台风到京海的时候,那个风级,断个水电还是没问题。”
听到这个灰暗的前景,一行人没精打采,拿上自己的伞,一起下楼去上早课。
天气不好,校园里的学生,倒是意外的多。
去教学楼路上,沿途的水杉枝叶稀薄,浓绿的叶子混着点红。
不同颜色的伞撑开,在淅淅沥沥的雨中,拥挤着前行。
有同学披着透明雨衣,在人群里横冲直撞,跑得飞快。
跑步溅起的水花,引起周围人的抱怨。
沈熠撑着一把蓝色大伞,和杨尤凡挤一块。
“我最烦下雨天了。”杨尤凡心情不好,一路上都在抱怨,“我都想请假回去了。”
“你家不就在杭城吗?”沈熠把伞往他那斜了斜,“离得又不远,那边也受台风影响吧。”
杨尤凡说:“呆在家里,那不比在宿舍舒服多了!”
他们在这闲聊,伞被人用力撞了一下。
雨伞滴下的水溅湿两人的肩膀,杨尤凡当场火大:“谁啊?没长眼睛啊!看着点啊!”
沈熠抬头一看,一个高个子男人撑着把黑格子伞,和他们的伞相撞。
黑伞慢慢抬起来,露出底下的脸。是顾惜。
见是认识的人,杨尤凡气消了一半:“是你啊,小心点嘛。”
顾惜神色平淡,冷冷的眼神看了沈熠一眼,和他们擦肩而过。
连点头都没有。
沈熠的心脏,瞬间凉透。
有一个想法迫不及待地钻出来:顾惜知道了!
他决定保持距离,减少联系,顾惜那边莫名配合。
顾惜似乎清楚,沈熠最近在避开他,但他没有问。
是不是说明,顾惜根本不在意?
又或者,顾惜是直男,他看出沈熠的心思,也就顺理成章冷淡下来。
其实,渐行渐远,不就是这样吗?
两个人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
中间的距离,越拉越长。
明明是他决定慢慢疏远。
为什么,到最后最难过的人是他。
第26章 不和他说话了
汇爱阳光家园。
大白天的,天色很暗,病房亮着白炽灯。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顾惜拉上窗户,把窗锁扣紧。
雨幕贴在玻璃上,形成水流,向下滑落。
今天没有其他家属过来,只有顾惜在病床边坐着。
他安安静静的,也不看手机。
上衣兜里揣着小五月,他拿出来看看。
小五月睁着圆圆的黑眼睛,一板一眼,和顾惜对视。
顾惜捏了捏玩偶的脸。
玩偶那个严肃的表情,此时此刻,更像是被戳了脸后,生了气。
看久了,会觉得小五月身上有股无形的骄傲,和沈熠很像。
前段时间在学校食堂,沈熠一看到他,马上别开头,这一幕他看到了。
以前发生过这种情况。
热热情情凑上来和他说话的人,会在某一天突然离去。
他平常很忙,没空去想那些人到底怎么回事,连那些人的名字都记不住。
按理说,他也不该去想沈熠为什么突然变了。
那天早上下雨,从宿舍去教学楼的路上,他看见沈熠和别人有说有笑的,他没忍住,用力撞一下沈熠的伞。
是有点生气的。
他期待沈熠说些什么。
可沈熠只是看着他,默不作声。他只好走了。
上次顾惜来看梁蓝蓝,还想着,下回他能说一说沈熠这个人。
没想到,沈熠已经不和他说话了。
雨还在哗哗下着。
走廊传来广播的声音,有人在听戏曲。
敲锣声和咿咿呀呀的唱腔声,被风送得很远。
手机在震动,顾惜点开一看。
又是那个男人的号码,顾东明找他。
第一次接顾东明的电话,他在那边说:“我是你亲生父亲。”
顾惜一言不发,把电话挂了。
现在的骗子打电话,不装儿子,开始装爹了?
顾东明再打来,顾惜直接按掉,拉黑,并把电话号码反馈给电信中心,写上注明:投诉诈骗。
顾东明被拉黑了打不通,过一会,他换了号码,发来一条短信:【我是顾东明。】
短短几个字,流露出对方的倨傲。
这条短信,顾惜看了很久,他知道这个人是谁。
最后他决定不理会。
顾东明时不时打一通电话,顾惜从来不接,都是按掉。
但他也知道,有些事情,不是冷处理能处理掉的。
门口有密集的脚步声,傅以文穿着白大褂,带着两个实习医生来查房。
傅以文看见顾惜,忽然道:“顾惜,一会你等我一下。”
顾惜的眉梢倏尔一跳,有不太好的预感,他答应:“好。”
大概半小时,傅以文单独过来了。
他站在病房门口没进来,顾惜起身走出去。
两个人一起来到走廊的尽头。
扑面而来的风,混杂初冬雨水的潮气。
冷,但让人清醒。
傅以文的个头没顾惜高,离得近了,还得仰视这个大学生,他不得不和顾惜拉开一段距离。
早些年,傅以文看顾惜还很别扭,他既像个孩子,也像个大人。
傅以文知道,有些话,可以直接对顾惜说,不必把他当小朋友看。
但他年龄在那里,就是个孩子,哪有让孩子去愁医疗费的。
顾惜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从未拖欠过的缴费单据有力地证明了,他有能力承担他的责任。
但这不是把重负,压给一个孩子的理由。
傅以文每次提及检查和医药费都想抽自己,他不忍心,总是要斟酌一下用词,怕说得太重太急,把他压垮了。
现在的顾惜,结实宽阔的肩膀能挑起很多事,傅以文再开口说事,负罪感少了很多:“3号床位的病人,就是你妈妈。我之前说过,各方面测出来的结果不太好。”
顾惜点头,示意他往下说。
傅以文叹口气:“我建议,要是有条件,最好送她去做一次全身检查。”
顾惜一听就知道,傅以文这是在委婉提醒他,这种检查,费用相当高。
“可以,我最近挣了笔外快,也有点积蓄。”顾惜挺平静的,“傅医生看哪天合适,直接安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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