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陆爷爷重重哼了一声：“街上那么多人看见这个混混偷东西，都没人敢开口阻止。我要是再不管，风气只会越来越差！”
林翳说：“可是您只有一个人，而且年纪还这么大，管得了多少呢？”
陆爷爷笑：“我一个人的力量，很有限；但我带头站出来，其他人就会受到鼓舞。你看，你不也就挺身而出，帮忙了吗？”
林翳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陆爷爷又说：“敌人强大又怎么样？你的敌人也很强大，你不是也把他们斗倒了吗？我相信正义始终会战胜邪恶的。”
林翳有些意外：“您知道我的事儿？”
说话间，林翳已经扶着陆爷爷到了他的家。
他家住在老式居民楼的一层，门口有个小院子，院子里种满了蔷薇花，正在夕阳下无声绽放。
房间也不大，是个两室一厅的小屋。
两间卧室分别放着两张床，十分简陋。
正屋里摆着张桌子和两把扶手椅，墙上贴满了奖状。
林翳还以为是陆爷爷的，仔细一看，才发现是陆明阳的。
林翳很是意外，他问：“陆明阳住这里？”
林翳一直以为，陆明阳的家庭条件很好。
但这个房间内的一切都很简朴，甚至和林翳的家拉不开距离。
陆爷爷坐在小院的椅子上，揉着自己的脚踝：“是，阳阳的爸妈都很忙，阳阳就搬了过来。说是让我照顾他，其实是为了照顾我。”
林翳看见陆爷爷的脚踝都肿了，正在摸红花油。
于是过来帮陆爷爷涂药，又帮他揉开。
一边揉一边问：“我的事儿是陆明阳告诉您的？”
陆爷爷说：“他小子一开始还不肯说，见我猜对了大半，瞒不过了，才说的。”
林翳哦了声。
他很担心陆明阳把自己杀了四个人的事情也说给了陆爷爷。
结果担心什么来什么。
陆爷爷开口就说：“我知道，那天在江里被淹死的几个混混，是你干的。”
林翳的手很稳，声音也平静：“不是。”
但陆爷爷对这个事情似乎并不在意，反而开导林翳：“对待同志，要有春风般的温暖；对待敌人，就要有秋风扫落叶一样的无情；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想当年，我也杀过不少敌人。”
林翳微微抬眸，看着陆爷爷：“您为什么会认为我有心理负担？”
陆爷爷的表情严肃起来，他看了林翳一会儿，摇头：“看来阳阳弄错了，你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林翳沉默片刻，突然问：“陆爷爷，你……你知道陆明阳为什么要那么做吗？”
陆爷爷将自己的裤腿放下。
就在林翳以为，陆爷爷不会回答，或者压根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的时候。
陆爷爷轻轻叹了口气：“阳阳从小就生活在阳光下，没有经历过任何残酷的世界，他就以为，别人也和他一样。”
“他说如果检举信是你自己做的话，将来有一天你渴望亲情的时候，或许会懊悔，或许会恨自己，搞不好会因为自我厌弃，再次自杀……所以，他来做这件事，你将来恨，也只会恨他。至少，不会自我伤害。”
林翳笑：“陆明阳好天真。”
真的好天真，陆明阳竟然相信了自己表演的那场自杀；竟然相信了自己真的渴望有个家；甚至趁着自己昏迷，帮自己杀人，只为了让自己内心能够得到安宁……
林翳缓缓起身：“陆爷爷，我还有事，得先走了。”
陆爷爷没有留客。
林翳走到小院门口时，回过头：“我不喜欢天真的人，如果有可能，还请您劝劝他，别再帮我做任何事了，我自己可以解决。”
出了这栋居民楼后，林翳走得很慢。
正如他所说，他不喜欢天真的人，也不喜欢圣母。
他更加不喜欢欠背景板的人情。
只是，在路过街边的小巷时，林翳会忍不住想起，陆明阳那天晚上的模样。
少年站在路灯下，似乎在说些什么光明，黑暗，阳光之类的话，具体说的什么，林翳已经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少年的睫毛很长，眼睛很漂亮，挺直的鼻梁，像山峰。
他还记得，少年的胸膛很热，滚烫滚烫，贴住自己脊背的时候，让人感到安心。
林翳走得有点累了，他停下脚步，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走过了江面的大桥，走到了江对岸诺丁山的山顶。
自己是什么时候爬上来的？
林翳笑着摇头。
他站在山顶的铁栏杆旁，背后不远处就是那个变电室。
那天晚上暴雨如注，雷电交加，山顶的灯明明灭灭。
可今晚，却是晴空万里，夜幕上星星闪烁。
“宿主，你是不是有点喜欢陆明阳啊？”沉寂了很久的系统233突然在林翳的脑子里开口，“反正你已经把原主的渣爹搞死了，秦萧又去了国外，主线剧情要过很久很久才会再开启，你要是喜欢他，可以谈恋爱的~！”
林翳在心中冷笑。
谈什么恋爱？
自己做完任务就会离开这个世界，和这个世界的背景板谈恋爱是嫌任务做得太顺利了吗？
“系统，给我放个有声剧，我路上无聊正好可以听。”
林翳准备回去了。
渣爹的骨灰还摆在那里，林翳要琢磨下，是五毛钱一包卖给附近的菜农，还是两块一包？
“原来你也在这里！”一个好听的声音，传入林翳的耳中。
林翳有点不满意系统的有声剧：“233，这个有声剧怎么连个名字都没有？”
系统233还没回答，林翳的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林翳回头，发现是陆明阳。
刚刚那句“你也在这里”，居然是陆明阳说的。
林翳：……
“林平，真是巧啊！”陆明阳的脸上，绽放出一个笑。
林翳面无表情准备走。
却被陆明阳拉住。
“林平，来都来了，看完再走呗。”
“看什么？”
陆明阳一脸惊讶：“我还以为你知道。今晚是狮子座的流星雨，我琢磨了半天，才想出来这里是个绝佳的观测点，所以特意过来看的！”
林翳微微蹙眉：“什么流星雨？”
“难道你不是过来看的？”陆明阳问。
林翳沉默，他当然不是过来看什么流星雨的。
他只是随便散步过来的。
“看，来了！！”陆明阳指着天际。
无边的黑暗天空上，突然划过一道流星，仿佛绚烂的烟花，一闪而逝。
林翳看着站在身边的陆明阳，感觉很不适。
一起看流星雨这种事儿，是情侣该做的。
“又来了！！还有，还有！！哇，这里的位置真的很好，可以看到好多！”陆明阳很是兴奋，琥珀色的双眸闪闪发亮。
林翳的喉头有些干涩，他迟疑了片刻，说：“陆明阳，我还活着，你不用帮我送检举信的。”
陆明阳看着天空。
林翳又说：“我不是你这种圣母，我杀了亲爹，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林翳还说：“以后你不要……”
陆明阳打断林翳的话：“我知道！”
他扭头，看着林翳，神情认真：“林翳，我其实是特意来找你的。我跟了你一路……”
林翳：……就知道没有这么巧！
陆明阳说：“爷爷告诉我，你跟我想得不一样。”
林翳说：“他是对的。”
陆明阳说：“我想，那是因为你经历过更残酷的世界，是我，不，是普通人无法想象的残酷世界。”
林翳突然说不出话来。
陆明阳扭过头，双手扒着栏杆，抬头看流星：“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到底经历过什么，所以没有任何立场跟你灌鸡汤。但是那天，你昏迷在我怀里，快要死去的时候，你抓着我的衣角，说……”
陆明阳回想起那个暴雨之夜。
他背着林翳，爷爷帮他们打着伞。
背上的少年很虚弱，滚烫的气息吐在他的脖子里，低声的喃呢仿佛呓语。
少年说：“好累，好想歇歇”
少年说：“不想待在这个世界”
少年还说：“不想做这些”
陆明阳回头，借着闪电划落的光，看见对方细密的睫毛，和被烧得干裂起皮的唇。
在那一刻，他下定决心。
如果你累了，我就帮你去做你要做的事情；
如果你对这个世界毫无留恋，那至少，我可以让你过得轻松点。
“总之，林平。”陆明阳没有把这些说出口，他将那天夜里自己听到的东西，深深埋藏在自己心底，“如果你愿意，我想当你的朋友！当你在这个世界的朋友。”
漫天的流星在这一刻落下，仿佛万千朵烟花同时绽放。
对岸城市中，同时看流星的人发出惊叹和欢呼，隔着江面远远传来。
陆明阳对林翳伸出手：“林平，你愿意和我做朋友吗？”
林翳不为所动。
陆明阳收回手，讷讷地说：“不愿意也没关系，反正我把你当朋友了。”
林翳笑，笑容中带着一丝嘲讽。
似乎在说陆明阳自作多情，又好像在嘲笑陆明阳自不量力。
但不论是什么，这个笑容在流星下，仿佛在闪闪发光，比流星更璀璨。
陆明阳的喉结抖动了下。
林翳说：“重新认识下，我的名字叫做，林翳。遮盖，屏蔽，制造阴影的那个翳。”
“林翳，你好。我叫陆明阳。”陆明阳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很快，“光明的明，阳光的阳。”
第021章 霸凌不是爱（20）
陆明阳再次对林翳伸出手。
林翳依旧没动。
但陆明阳这次固执异常，一直没有收回。
又一颗流星滑落，山顶的信号灯照明明灭灭，照亮陆明阳的侧脸。
林翳说：“多谢你那时救了我。”
陆明阳说：“不客气。”手还是没收回去。
林翳说：“如果我的水性再好一点，也不会连累到你。”
陆明阳说：“我可以教你游泳，江里，海里，我都很会。”
林翳沉默了片刻：“我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你的。”
陆明阳说：“你可以教我文化课。我的数学不太好，而且每天只能上半节课，早就想请个老师给我补课了。”
林翳扭过头，静静看着陆明阳。
陆明阳灿然笑：“我们互利互惠，互相帮助，不用报答。”
林翳找不出任何拒绝的理由了。
他拍了下陆明阳始终不肯收回去的手：“成交。”
林翳用了力，打得陆明阳掌心有点火辣辣地疼。
疼顺着掌心往上，穿过胳膊，路过动脉，抵达陆明阳的心头时，变成了阵阵酥麻。
他朝着林翳看去，只看见对方的脸在星光下，清隽得宛如一首小夜曲。
林翳最终还是没有把林明安的骨灰给卖出去。
他在居委会的帮助下，把林明安给埋在了公墓里。
丧葬费和墓碑都选得最便宜的那种，是政府给的钱。
至于砍死林明安的□□，还没来得及搞父债子偿的把戏，就在新一轮严打中，灰飞烟灭。
而本省之所以开启新一轮严打，是因为一名参加过抗日、抗美战争的老革命，坚持上诉，惊动了中央，特意派了工作组下来。
工作组不仅扫清了当地的□□，还打伞破网，将□□背后的保护伞也撸了一大批，掀起了本省的一场政坛风暴。
但这都是后话了。
林翳得知那几个□□被抓的时候，他正在给陆明阳补习高一的数学课。
“这里可以用一个顺序遍历查询大类，再查询子类……”
陆明阳挠了挠脑袋：“这样会不会太麻烦？我觉得可以排除一些不可能的情况，精简出来……嗯，可以搞一张函数表……不过会有冲突……”
林翳很意外，他重新打量陆明阳。
陆明阳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怎么了？”
林翳说：“你以前接触过哈希函数？”
陆明阳满脸茫然，显然是连名字都没听过。
所以他是自己一眨眼领悟出来的，而且再一眨眼，还能够发现有冲突……
林翳：……
林翳：现在的世界背景板都这么强了吗？
林翳问：“陆明阳，你真的不考虑换专业？你这个脑子，学美术有点可惜了。”
林翳想把陆明阳的脑子拧下来，装在自己这个身体上。
这样他就不用花大力气，整个暑假都在恶补了。
陆明阳说：“不要，我又不喜欢数学。再说画画才是最美妙的，可以靠我的手，凝固住时空。你别发愣，继续啊！”
林翳：“算法这一章你应该没什么问题了，物理吧！”
陆明阳的补习只持续了十天，他就完全掌握了相关内容，剩下的时间，他要不就是在教林翳熟悉江水，要么就是抱个速写本，在江边画画。
林翳很好奇他都画了些什么。但当他从江里爬起来，凑到陆明阳身旁想要看一看时，陆明阳非常迅速地合上了自己的速写本。
“干什么不能给我看？”林翳不解。
17/112 首页 上一页 15 16 17 18 19 20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