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罩是系统建议向引戴的。平日里也就算了,但在这个人流量庞大又稳定的酒吧里,要露面的话,是有必要做伪装的。
来到世界剧情的主舞台京城,各个主角配角一句话路人都会陆陆续续粉墨登场。
这个处于剧情之外的酒吧,就好像世界夹缝中的异空间一样,发生什么都有可能。
如果不想和他们有什么牵扯,还是避开为妙。
向引考虑到这点,也同意了系统的建议,就这么扮演上了神秘的店主。
系统至今觉得这是它来到这个小世界后,帮上宿主的一个最大的忙。
但它让向引遮住脸的建议并不是基于任务出发的。
还好是戴了一戴,不然照它看,也没有世界剧情什么事了!
直接演每天宿主追求者的八点档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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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引和向奶奶来到京城后,非常迅速地便适应了当地的生活。
向引这几年一直跟在陈教授手下帮忙,偶尔以陈教授助教的身份在京大的研究生院露面。陈教授也有意带他,很快他便赚到了价值不菲的第一桶金,在许多业内人士暗中关注这个年轻人是否要正式踏足京城金融圈时,他却仅仅拿着这笔钱在大学城内开了一间小店。
起初蓝田是他为了得到周边大学尤其是京大的各种小道消息才开的,最开始也只是为了吸引大学生进来,因此做了个酒吧。虽然是真的就拿了路牌当名字,但很快被好事浪漫的年轻学生们畅想出了结缘的意思。
生活有所富足之后,向引贪图享乐的娇贵本性就暴露了出来。
由于经常在蓝田呆着,总要在饭点吃饭,然而员工餐的盒饭属实不能让他满意。他一开始自己借后厨,自给自足,但后来吃过的员工都好评如潮,于是他就顺水推舟,请了几个师傅按照他的秘方来做菜。蓝田除了酒吧,很快就又成了个餐厅。
光喝酒吃菜,也不够令人惬意。嘴巴是满足了,可眼睛耳朵还闲着呐。
寻常pub那样放轻缓的音乐,不是很有新意;那种有舞池的club,又太过闹人,不方便他探听消息。
一次听到客人聊起学校里看见学生乐队路演,向引就来了主意,于是,蓝田又兼职上了livehouse的功能。到现在,演出的委托是接到手软。
用陆宇的吐槽就是:“你这是什么缝合怪!好处都给你占尽了,你就不怕堵人财路天打雷劈嘛?”
对此,向引睬也不睬。
他和陆宇保持着定期的联系,陆宇作为顾明晦的死党,会告诉他顾明晦的一些近况。
如向引和系统所料,这三年里没有再发生重大到威胁主角性命或者人生轨迹的世界bug。
世界能量的波动很稳定,主角状态很不错。
顾明晦如所有人所愿地考上了京大医学院,皆大欢喜。
说明引导员的工作很成功。
顾明晦进入大学的这半年来,向引暗中已经见过他好几回。
高冷、禁欲、锐利……在剧情原本上出现过不知道几次的形容词,如今可以天衣无缝地安在他身上。
然而。
每一次见到,他都比之前更显沉郁。
向引还记得自己第一回看见顾明晦时的震惊。
这三年是读了点什么书哇,能把人读成这样?
说难听些,像被抽了魂儿。
之后,情况更甚。
那本该惹人怜惜的淡淡郁色,已然朝着让人不敢接近的死气沉沉去靠拢了。
过了头。
今天,可能是和同学在一块,终于显得活泼了些。
向引对目前的生活挺满意,平时去陈教授那帮他改改作业写写教案,有一个收入稳定的店面,偶尔去店里做个一日调酒师,总能从客人那得到不少谈资;人际关系虽然浅但是很广,还有陆宇这么一个知根知底的朋友可以联络。
另一边,向奶奶也是自得其乐。
向奶奶性情直爽开朗,京城人豪爽直接的脾气更对她的胃口。陈教授帮忙约到了相熟的医生后,她的病情得到了很好的控制,虽然恢复不到从前,但不用天天住在医院。她心态不错,已经把这个病看作要与自己相伴余生的老友了。她自己和向引提出去疗养院住,向引在忙工作,她一个人在家也没意思。现在她不能操持家务,她养病的时候闲不住,想找人说说话。
向引就给她联系了一家服务很好的私人疗养院,老太太一进去就和里头的其他老头老太太打成一片,现在还学会了用智能手机和上网,天天给向引发消息。向引只要手上空,就会去疗养院陪她。
向奶奶经常说,向引啊,你过得太平淡了,像杯温白开一样。你要去找个奔头来生活,要有自己的追求。
向引笑道:“我有啊。原先谈好的一个演出突然取消了,我正忙着找替代方案呢。”
向奶奶往他后脑勺拍了一下,“少装傻。”
“真没有。”向引说。
向引不是听不懂向奶奶的话。
他并没有什么个人追求。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任务服务。
除开任务外,他就只有待着。
待机,待命。
蓝田,本来也是作为他的情报站之用。后来,才有了其他的功能。
保留下陈教授这一条线也是,如果在学校里发生了什么突发事件,他可以灵活应变。
除此之外,在京城的这三年,他只维持着基本的社交,每天日复一日地做同样的事。
等待主角的到来。
向奶奶说:“你有出息,小小年纪就能赚钱养家。但奶奶总觉得,你日子过得没意思。”
向引想,他并不是对生活失去热情。他会研究每天吃什么,会有喜欢的书和乐队,会对生活有一个舒适不舒适的评价。
只是,一切,都这么有序、规律且僵化。
是的,僵化。
只有等到顾明晦出现,他的生活才会有变数。
向引从休息室的书架上拿下一本包着书皮的小说书。
三年里,他时不时会翻开小世界的剧情原本。
就如同他写在便签纸上的寄语一样,剧情里的顾明晦平平安安地长大成人,实现了自己的理想,遇见了自己的幸福。这一切让他就像电影或小说里的主角一样闪耀无比。
同时,他不断地收到来自陆宇的短讯。
顾明晦参加了全国比赛、顾明晦周末天天去医院见习、顾明晦宿舍的灯整夜整夜地亮、顾明晦拿到了京大的保送名额、顾明晦加入了研究生的课题组……
他付出了超越常人的努力。
向引并不清楚是什么让顾明晦愿意为此付出至此,这就像个书中的初始设定一样不可考。
但是。
向引看着这些记录,慢慢地就把他认识的顾明晦和书中的那个主角剥离了开来。
不是天赋异禀的天之骄子、又抱得美人归的顾明晦。
让他感到闪耀无比的,是那个身世凄惨处境不堪、却靠着自己的力量从泥潭里挣扎出来的顾明晦。
也许有时,他是有一点羡慕顾明晦的。
你能找到你追求的东西。
“马上就要到剧情原点了。”
向引翻开书的第一页。
主角攻受在篮球场的相遇并不是他们结缘的地方。
剧情的开头设置在更之前的情人节,京大举办了赠送玫瑰的活动。趁着寒假来京大参观的高三生倪阳拿到了玫瑰花但无意间遗失,结果被顾明晦意外捡到。
两人相熟后聊起这个插曲,核对后才知道原来早就结下了缘分,虽然当时擦身而过,但还好并没有真正错过。这也成为他们感情升温的契机。
可谓是非常重要的剧情原点。
只要踩中,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第027章 校园世界26
顾明晦一行人到凌晨才离开蓝田。
顾明晦这次奉陪到底,这次他们这几个同学认识以来的第一回。而且,凭他的性格,他完全不会为了给谁面子而勉强留下来,也就是说,他确实很喜欢这个地方。
有这个原因在,大家都觉得更加尽兴了。
从店里出来,已经在激烈地讨论下次去哪玩了。
这些热闹的说话声音伴随着街上汽车飞驰过去的响动、旁边夜排档熏出的劣质香料的味道、还有近处红红绿绿的霓虹、远处如豆般零星的灯火,恍惚间好像化作了一阵温暖湿润的雾气,让人在这个凌晨不知今夕何夕。
顾明晦又不可控地想起了向引,也是在这样一个凌晨他带着一帮子男生翻出墙跑去网吧,然后向引把他们唬了回来。这是他第一次注意到向引。
向引三年前消失后,他花了很长时间去打听他的去向。给正主发的短消息,永远无人回应;打电话,永远无法接通。他只能去旁敲侧击。
向引的杳无音讯彻底到有一段时间他甚至怀疑向引惹上了道上的人,担忧起他的生命安全,还为此费功夫找到已经毕业的冯翼盘问了一番。
后来他想到了去医院打听消息。
好在他探望过向奶奶,知道他们待的医院。
那一整年,每周末他都会去住院部,起初就是想打听这对爷孙的去向,但他生性高傲冷淡,又因为这件事着急上火,一开始屡屡碰壁。后来学着一些谈话的技巧,又找到机会成为了医院帮忙的志愿者,终于从一个小护士那里得到了切实的消息。
说,老人要求转院,已经离开A市了。
忙活了这么久,只是确定了向引已经不在这个城市的消息。再多的信息,再打听不到了。
但顾明晦还是每周会去医院,既然立志要做这个行业,那就趁这个机会多积累见闻和经验。
而向引的行踪,就此丢失。
顾明晦不是没有猜测过,京城是可能性非常大的一个地方。但只是猜测,无凭无据。
一个人在另一个人的生命中出现和消失,就像烟花一样。
而他却想捕捉烟花散落时的那一点轨迹,像这样找到向引。
多么困难又不切实际。
他在这日复一日的寻找中,也变得越来越旁若无人,越来越偏执。
对于他的转变,他们都说,天才是会有自己的一个小世界的。
对于周遭事物,他是看在眼里的,只不过,没有什么去分出心神关注的意义。
两年眨眼过去,他始终没得到什么向引的消息。
直到高三他拿到京大的保送名额,喜不自胜的老王秃噜出一句“太好了,你可以在京城和向引汇合了”,他才晓得,原来向引真的去了京城。
多么搞笑。他竟然没想到去问一问老王。
这是能有多心慌则乱?他是钻进了个多深的死胡同里去啊?
这时他才发现,向引之于他,早已不止是一个人,一个他喜欢的人。
是一切的美好,是这个世界上他所有追求的象征。
他有怨过向引吗?
埋怨向引对自己守口如瓶,埋怨他离开后切断一切过去的无情。
不知道。没想过。
他只知道,他必须要再次见到向引。
这是他做的所有事情的最终意义。
他不允许向引成为某个错过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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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宇百无聊赖地站在自动贩卖机前,手指漫无目的地在按钮上划来划去,物色着喜欢的饮料。
最后他买了两瓶矿泉水,弯腰从档口取出,把其中一瓶往后抛去。
“喊你出来可真不容易。”陆宇说着,转过身对身后的人笑道。
顾明晦低头瞧了瞧手上他抛过来的矿泉水,“不是说出来打球么。”
“要喝运动饮料自个儿买去,爷只请得起矿泉水。”陆宇越过他,跑向篮球场。
考来首都的同学不多,和顾明晦还保持频繁联系的,只有陆宇一个。
高中上到后面,还会覥着脸在顾明晦身边晃悠的,也就只有陆宇一个。
出乎所有人意料,除开保送生,陆宇是全校唯一一个考上京大的。直接来了次超常发挥,整个儿一大赛型选手。
“运气好,运气好。”谢师宴上,面对同学们或钦羡或酸溜溜的夸赞,陆宇这么嘿嘿傻乐道。
这就是傻人有傻福吧?
但顾明晦知道不是这样。
陆宇就好像一块水上的浮木,水涨多高他跟着漂多高,看似混不中溜,实际上,你永远摸不清他的上限在哪。
顾明晦这么个爱憎分明从不勉强自己的天才,能默许一个聒噪烦人的角色跟在身边,陆宇肯定也有几处他欣赏的地方。
两人one on one单挑对抗了几把,顾明晦竟然输多赢少,不禁朝陆宇投来意外的目光。
“高中天天被劝进校队的现在打不过校运会班里凑数的,怎么说?”陆宇仰天长笑。
顾明晦:“我是没认真。”
陆宇“我呸”了一声:“少来。你就是疏于锻炼。”
顾明晦没有否认。“有很多事要做。”他说。
陆宇一下一下地拍着篮球,思量着闪过顾明晦的方式,同时无所谓地道:“有什么事呢?跟着研究生上课、没日没夜地在实验室、周末不是兼职就是天天泡在医院?”
顾明晦:“……”
“我说,上大学以来半年了,你的事迹就是在我学院都听得到。我一直就想问了,你把自己逼得这么紧是图什么呢?高中时是这样,没想到到大学也还是这样。你这是想三级跳还是想上天啊……”
顾明晦骤然变速,闪电般抢断掉他的篮球,出手,球稳稳落入篮筐。
陆宇的叨叨哑火:“……”
“我只是为了得到我必须得到的。”
顾明晦这时回答。
跃入篮筐的球顺从不容反抗的地心引力砸向地面,这声脆响仿佛也给顾明晦刚刚吐露出的话语带上了一丝如同宇宙真理般不能回头的坚定。
陆宇只能耸肩:“你……觉悟太高,哥们比不上。”
顾明晦说:“这不是什么觉悟不觉悟的问题。”
陆宇觉得,顾明晦说这话时,有种事不关己的冷漠感觉。
就好像,灵魂已经抽了出来,于是可以无限地压榨肉身一样。
冰冷到透着一股阴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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