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夏柏没有感受到阻碍,两只赤裸的脚踩在岩石上,他出来了。
仰头间,暗紫色的眼眸望向无尽的浓雾。
零碎的记忆,不知从何时开始复苏。
他记起来了很多事,有无聊的琐事,也有一些有用的,比如这片雾。
它们不是雾,而是失去活性的魔钻尘埃,简单称呼它为尘雾。
尘雾与黑水湖之间存在着一种吸引力,这些尘雾被风吹到这里后,便再也没有被吹走过,就像是被磁石吸附住的铁片一般。
而夏柏发现,刚才这片尘雾似乎动了一下。
夏柏向前走了一步,尘雾也跟着动。
手指伸向尘雾,所到之处雾气尽散,尘雾环绕在他周身,不靠近,也不远离,始终徘徊在那个位置,就像围绕在黑水湖旁时一样。
夏柏看着自己的手,他这是在黑水湖里泡得太久被同化了?
现在有个问题,他要怎么在迷雾中找到同样娜迦的道路?
……
娜迦帝国,海神殿旁的山崖之上聚集了一群人影。
高山上的风带着阵阵冷意,吹过每个人的发丝。
一双双眼睛凝望着下方的海神殿,视野放大,由此处可以看到大半个娜迦帝国。
毒蛛在喝够了冷风之后发出疑问:“我们,是来做什么的?”
百兵女全身挂满了大大小小的冷兵器,声音甜美如蜜:“好问题,我也想知道。”
毒蛛:“我能离开吗?我看着旁边那两个人觉得瘆得慌。”
看向他说的那两个人,百兵女声音甜不起来了:“你刚才不是和那个谁聊的不错吗?”
毒蛛手掌遮眼,手指插进头发里,声音透着两分崩溃与恍惚:“我以为他们是神父找来的帮手。”
结果聊了两句发现这是两个死敌啊,还是死敌的头!
一个祭司,一个能力者协会会长,组织里全都挂着他们的通缉令。
按照神父的指示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毒蛛和百兵女并不知道这两个人是谁,祭司久居圣殿,伊萨威尔更是一直在沉睡。
身在通缉榜上长期躲着这两个地方走的两人哪里能知道他们两个的真容。
聊出两人的身份后,毒蛛面色发紫,有一瞬间感觉自己要完蛋了,墓碑上的碑文都已经在脑海里刷新出了三个版本。
在毒蛛和百兵女度日如年的等待中,神父终于来了!
神父依旧是那副悲天悯人中带着淡淡的忧伤的面孔,只是眉宇之间隐隐多了一份压抑。
眸子扫过在场众人,道:“神语使还没来?”
伊萨威尔:“没啊,我大老远赶过来,结果行动的发起人没来。”
祭司看向神父:“他不来也没事,这次计划的主角是你,神父。”
神父笑道:“阁下,说笑了,我可没办法制造出来让整个娜迦沦陷的大场面。”
“若是只有我来做,可是会死人的。”
篡改一个国家的生死,他全力出手,可以成功,并且维持一小段时间。
但也只是很短的一点时间,而做完这件事,他就会力竭。
祭司和伊萨尔顿或许不会杀了他,但一定会把他关起来。
他要是动手,首先就是杀死一部分普通人,让自己保留部分实力。
这个死亡的数字,绝不会是小数。
“你只要在游梦面前当好一个失心疯的反派就好。”
众人转头,黑发少年的身影出现在一颗水晶球中。
雷尔顿面无表情地抱着水晶球,充当支架。
第105章
“终于出现了啊,神语使,你……”
伊萨威尔扫过夏柏湿润的黑发,发丝尖端缓缓凝聚出一滴水珠,滴落在皮鼻梁上,被一只拿着毛巾的手不耐烦地擦去。
“……你这是在哪里?怎么掉湖里刚捞出来似的?”
夏柏:“这个你们不用管,计划各位都清楚……阿嚏!”
众人:……
祭司欲言又止,最终开口:“生病会影响状态和注意力,你身边有医师吗?”
有病赶紧着看。
夏柏放下毛巾,吞下一颗治疗果,道:“不碍事。”
“临时催生出来的新身体有点脆弱,过段时间就好,不会影响到我的脑子和判断力。”
几分钟前,他这具身体才从炼金师的人造人催化池里捞出来,比之前的躯壳还要更脆上几分。
没办法,他的本体还在尘雾里迷路,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和这几个人碰面。
伊萨威尔面色古怪,新身体,什么意思?转眼扫过旁边几人习以为常的表情,仿佛只有他一个人对此一无所知。
夏柏揉了下鼻子:“游梦出来了没有?”
祭司视线远眺至海神殿,里面的人正有条不紊的处理着自己的工作,完全一副风平浪静的日常画面:“还没有。”
游梦使出来了,海神殿不会这样安静。
夏柏点点头,给游梦使设局,不能由他和祭司出面,也不能让雷尔顿插手。
他能成功把祭司送上七级,是因为祭司忌惮他,忌惮在传闻中被妖魔化的厄难使。
祭司在心底深处就认夏柏是能做出教唆圣殿骑士集体自杀来逼迫他晋级的人。
是真正能够毁灭一个国家的人,毕竟历史战绩在那里摆着。
能把祭司骗到那一步的人也只有他,但凡换个人,祭司都不会那样轻易的相信,并且控制自己不去思考,放任情绪走向绝望。
祭司不信任他,所以他能成功。
而在祭司升上七级后,游梦使那里的情况就又变了,她开始信任夏柏。
就算夏柏在她面前杀光了整个娜迦,她在潜意识里也依旧会怀疑,这是不是为了帮她晋升而在骗她。
是的,他们确实是要骗她,但是当事人怎么能提前知道。
于是,夏柏把邪恶反派的角色脱手了,转头套在神父身上,让这个游梦使并不熟悉也不信任的陌生人来做这个恶人。
同理,雷尔顿的能力也不能出现在这个过程中,会令游梦使起疑。
夏柏把毛巾披到头顶,把头发擦到半干,雪白的毛巾从头顶自然垂落,犹如披着神圣的丝袍:“那么,诸位,开始准备吧。”
目光落到神父身上时突然想到了什么,轻咳一声:“对了,神父,还有件事。”
神父面向夏柏,做出聆听的姿态。
“伊萨威尔曾向我打听你有没有恋人。”夏柏说着目光透过水晶球打量几人的表情。
“神父,他对你很感兴趣。”
神父望向伊萨威尔,与有些呆滞的协会会长四目相接。
祭司抬手遮面,实则视线透过指缝飘到两人身上。
咳,有点尴尬,但是,这真的很难忍住不看一眼啊。
雷尔顿本就有些面瘫的脸更瘫了一个度,肌肉僵硬的维持在一个状态上,波澜不惊的眼瞳静静注视着前方。
一旁的毒蛛和百兵女当了半天默剧观众,从雷尔顿出现后几人的对话声就被罩在了领域里,他们两个半点也听不到。
而声音一恢复,听到的话让两人一齐抬头,眼睛睁得滚圆,耳朵翘起,脖子不自觉伸长。
什么?
协会会长对神父有意思?
那天的面具人是神父?通缉榜第一?伊萨威尔呆愣了一会儿,怪不得祭司和神语使那天的眼神那么古怪!
而神父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像是在看某种尘埃,转头对夏柏道:“阁下说笑了。”
夏柏笑容柔和恬淡,仿若朦胧的月光,声音也是同样的温柔似水:“不是说笑,我就是想看你们两个的笑话。”
实话讲,他看对面三个人都不顺眼。
一个曾经差点让墨珈什成为他的信徒,还总是以长辈身份管这管那的,还想让他降辈分。
一个试图洗脑墨珈什利用他的能力,与黑曜石那个垃圾合作过,派人追杀咒师。
一个满口花花,不着调的对他搭讪,还想靠近他女儿。
要不是他们的能力都足够有用……
夏柏笑意微深,眼底一片冷漠。
神父:“是吗?很抱歉,大概让阁下失望了。”
夏柏:“不失望,我看得很开心,保持好你现在的心情,与状态,去见游梦使。”
含笑的语气中多了两分危险的压迫力:“游梦使必须晋升成功,否则我们都会有大麻烦。”
……
游梦使醒来后的第一感觉就是重,身体好重,脑袋好重,完全起不来。
她这是回到现实了吧,如果在梦里她的身体才不会这么笨重。
这种难受的感觉,很真实。
游梦使抬起一只手,在自己眼前张开,合拢,再张开,合拢,不断重复,乃至在旁人看来有些诡异。
负责照顾游梦使身体的侍女走进来,看到她活动的手指后惊喜出声:“国师大人您醒了!”
游梦使依旧在原地张手,合手,似是没有听到侍女的话。
侍女再次出声:“国师大人?”
床上的人仍旧没有反应,侍女心中不安,快步走到床前,伸手在游梦使眼前晃了一下:“国师大人,能听到吗?”
游梦使看着侍女,一橙一粉两只眼睛梦幻迷离,颜色绚丽到仿若不属于人间,天然与普通人拉开距离,自带一份你我不是一个次元的割裂感。
那双眼睛的视线被摇晃的手指引走,落在侍女担忧的面容上,声音空灵似轻烟薄雾:“阿山铃?”
侍女高兴道:“是我!国师大人!”
游梦使歪了下脑袋:“你是,阿山铃的姐姐?”
说完喃喃自语:“她有姐姐吗?”
阿山铃呆住了一会儿,连忙道:“不,我就是阿山铃,国师,我没有姐姐,我长大了。”
游梦使凑近看了她两眼,慢吞吞道:“奥,长大了。”
下一秒,她腾地一下起身,直接站在了床上,接着一跃而起。
阿山铃双目惊恐地向前扑去,口音惊叫:“国师大人!”
咚——
游梦使摔到了地上,而忠心耿耿的阿山铃抢先一步飞扑到她身下,充当人肉软垫。
“长大的阿山铃,你的骨头好硬。”游梦使爬起来,说着又被门外的事物吸引了目光,光着脚,披着浅蓝色睡衣便向门外跑去。
“国师大人,等等我!”阿山铃爬起来就见游梦使跑远,匆忙追了上去。
慢了两步冲出门外,左右观望后看到游梦使站在右手边走廊的尽头,阿山铃快步跑上前:“国师大人……”
阿山铃跑近后声音突然顿住,在游梦使的脚下,一个侍女呈三段状躺在地上,脑袋与身体分了家,肚子与两条腿分了家。
肠子与血液洒了一地,红色的液体溅落在两侧墙体上,以及,游梦使身上。
游梦使低头看着脚下的人:“莎莎,断了。”
游梦使蹲下身,将莎莎的身体拼起来。
身后一声短促的惊呼过后,传来一道身体砸在地面上的闷响。
阿山铃躺在了地上,脑袋滚动到游梦使脚边,发丝扫过她的脚背,在上面留下血色的丝痕。
游梦使低头看着脚边的头颅,道:“阿山铃,也断了。”
窗外飞过一只海鸟,游梦使的余光捕捉到这扇窗户,一只脚踩在上面,一跃而起。
再次砸在了地面上。
游梦使仰面朝天,望着蓝天白云,缓缓眨眼:“唔,有点疼。”
轰!战斗的爆破声四处而起。
游梦使好似耳朵真的聋了,亦或者是在模仿地上的小草,半点没有主动从地上爬起来的意思。
直到一个浑身是血的侍卫跑了进来,见到游梦使后惊恐地跑到她身旁:“国师大人!”
刚跑到,侍卫也死了,一把长刀从他的胸口贯穿而出。
游梦使的眼睛跟着会活动的东西而移动,侍卫倒下,另一个人走到她的视野中,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似神像垂眸,实则是一尊寄居在神像中恶灵。
游梦使张开手,伸向神父的白袍衣角,抓住,然后松开,随后看着上面的红手印哈哈直笑。
那笑容怎么说呢,很纯,纯真的纯,此刻游梦使的笑容就像是一个玩得很开心的孩童。
神父手中的十字架延长变换成一把长剑,对准游梦使的心脏:“这个世界已经没救了,我来送您去往天国,免于苦难的侵扰。”
说着长剑落下,穿透游梦使的心脏。
而躺在地上的人依旧高兴地笑着,伸手抓向神父的衣袍,想要再按一个手印,似乎觉得这件事很好玩一般。
而这次,那片白色布料躲开了。
游梦使不快地撇嘴,转头接住心脏处冒出来的血,在自己的裙子上开始继续印手印。
六级的能力者,即便被刺穿心脏也不会轻易死亡。
神父转身离去,开启领域防护隔音后,对着一个通讯道具说道:“神语使,原来的计划行不通,游梦使,她是个纯粹的疯子。”
疯子的世界和正常人是不一样的。
夏柏:“我知道了。”
转头看着一旁同样围观了半天的正太:“祭司,你和游梦的相处时间最长,她现在是什么情况?”
祭司苦恼道:“我也不清楚,她在梦境里很正常,没有疯得这么厉害。”
是啊,很正常,夏柏也没少与游梦使交流,对方无论是说话还是思维方式都很正常。
最多也就抽风说两句令人无语的话,和听不懂人话的疯子远远扯不上关系,谁知道出来梦境之后竟然疯癫成这样。
“或许,这也是她使用能力的代价。”
夏柏食指扶住额头,大拇指按压着太阳穴:“这代价可真是……”
祭司绝望道:“现在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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