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凝问:“你说,如此卑鄙下作的小人,居然是清源宗的掌门人。”
“对自己亲生妹妹尚且如此,那对宗门内的其他翘楚呢?”
柏凝故意问出诛心问题,“你说,他会不会蓄意打压,让后让其陨落。”
“……”前掌门七窍开始流血。
虽然一语不发,但他颤动不已的瞳孔,已经回答了柏凝。
柏凝笑起来,将花栖枝抱在怀中,“你现在要做的,是清理门户,而不是被韩绛蟾这个小人当枪使。”
良久之后,前掌门终于开口,“我知道了。”
他的声音苍老了十倍不止,几乎像是凡间老头,即将身死。
他缓缓站起身来,摇摇晃晃。
“我回去之后,会另选掌门人。”
“不会让清源宗,毁在我之后。”
柏凝笑起来。
她总算是给韩绛蟾,找了一点麻烦。
还顾不上回话,突然,眼前洒下一阵腥臭热血。
柏凝眼睁睁看着,一根枯枝从远处飞来,刺透老者的心脏。
他瞳孔颤抖,最后,涣散而去,只留有一滴眼泪,挂在眼角。
“蟾儿啊……”
柏凝听见他轻声喟叹。
随之,是韩绛蟾咬牙切齿的声音。
“魔头柏凝,残杀我师傅,屠戮宗门四位长老。清源宗众弟子,听我口令!!”
“弟子在!”成百上千的声音齐齐响起,几乎叫人神魂出窍。
而韩绛蟾,在众人围护之中,悍然下令。
“诛灭宵小,告慰前人!”
“是!”
第61章
柏凝早知韩绛蟾无耻。
但是她没有想到, 韩绛蟾居然可以无耻到这个地步。
赶来的第一时间,并不是先诛杀自己。
而是趁着所有人在其身后,当机立断, 将他未曾设防的恩师,斩于剑下、
不仅如此, 他更是立即将所有罪责, 全部推到柏凝身上来。
正好柏凝也在此处, 几乎立即, 便证实了柏凝便是杀害前掌门的罪魁祸首。
而最毒的, 便是柏凝现在身受重伤, 根本没有与之一战的能力。
一箭双雕。
毒。
高。
无耻到这个程度,叫柏凝都心生佩服。
她冷笑连连,知晓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 若是再缠斗下去, 只怕是凶多吉少。
自己且不说, 还有生死不知的花栖枝。
她死了也就罢了。
但是花栖枝, 她已经是亏欠良多。
绝对不能牵连花栖枝, 因为自己而葬身此处。
……她的仇, 还没有报呢。
柏凝想着, 将花栖枝死死抱在怀中, 看着周边人影和剑影涌动。
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 做了不战而逃之人。
“韩绛蟾, 你杀害自己师傅,并妄想栽赃于我。”
柏凝的身影快速变淡, 等剑尖刺过来的时候,只剩下她的声音, 还在空谷之中游荡。
她说:“你且等着,我会回来的。”
而她和花栖枝的身影,早早消失在生死海中。
“找!”韩绛蟾看着柏凝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消失,脸色难看至极。
他阴沉着脸,假装没有听见柏凝刚刚那句话,而是果决下命令,“就算是将修真界掘地三尺,也要把她给我找出来!”
“是!”
清源宗众弟子,又陷入第二轮的柏凝搜捕计划之中。
这次的搜捕行动,较之于之前,更加轰轰烈烈。
几乎是雁过拔毛。
清源宗联合人间的大商铺、大地主,对于柏凝发布追捕。
柏凝的画像,张贴在每一处。
柏凝诛杀前任清源宗掌门人的恶行,也因为韩绛蟾的大力宣传,成为修真界新的谈资。
不过和过去相比,名声还是好了许多。
不至于人人喊打,却也没有人愿意公开声援她。
绝大多数人,都保持了沉默。
而柏凝就在这种高压态势下,背着花栖枝枯瘦的身体,只有在夜幕降临的时候,才能找一些偏僻的小村落,低声探寻。
“大夫,她的身体怎么样?”
柏凝已经蹲守了许多天,这才蹲到赤脚大夫。
现在,她将花栖枝放在地上,小心翼翼地询问:“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吗?”
赤脚大夫为花栖枝诊脉、查探眼睑后,叹了一口气。
“给你阿婆准备后事吧。”
他无能为力地摇头,并没有作多余的尝试。
柏凝见状,担忧起来,“没有什么法子了吗?”
“她的五脏六腑几乎碎掉,脉搏微弱,随时可能暂停。”赤脚大夫背起药篓,怜悯开口:“最后这些日子,陪在你阿婆身边吧,不要让她舟车劳顿。”
直接为花栖枝判了死刑。
柏凝听到这里,只能目送赤脚大夫离开。
她再度背起花栖枝,朝着其他地方走去。
可能只是凡间的大夫,看不来修士的病症而已。
花栖枝是虚弱了一点,但何曾到药石无医的地步?
柏凝将花栖枝背在身后,感受着她身形佝偻,骨头都已经突出来,硌着自己的后背,非常不舒服。
而她却沉默地,继续往前。
因为自己现在的名声,柏凝也不能随意冒头、问人。
只能在黑夜之中穿行着,离开曾经的区域,换向下一个地方。尽可能,有多一点的机会能够遇见大夫,救花栖枝。
柏凝走得很慢。
不是她重伤未愈,而是花栖枝实在是太过虚弱,她怕自己随便一动,花栖枝便会散架。
所以她只能慢慢走,像是个普通人一样,一步一步地往前。
黑夜成为她最安全的保护色,她背着花栖枝,行走在黑夜里面,在土路上,留下属于她的痕迹。
在某些时候,柏凝都有一点恍惚。
似乎她正在经历过去花栖枝所经历的一切。
被人所厌弃,于黑暗之中迷茫前行。
禹禹独行,仿佛天地之间,除自己以外,再无其他人。
柏凝沉默往前。
直到一双绣着金线的鞋子,站定在自己面前。
柏凝第一时间,用捆金绳将自己和花栖枝牢牢栓起来,而后手中飞来枯枝,剑尖直指对方眉心。
带起的罡风,吹散女子面前的刘海,露出她沉默而哀伤的眉眼。
是韩归眠。
柏凝枯枝指着她,沉声问:“来找死的?”
“不是。”
韩归眠的视线,越过柏凝,看向她背上的黑袍女。
良久之后,沉默道:“我听人说,你现在正在找名医。”
“与你何干?”柏凝反问。
“我可以帮你。”
“不需要。”
柏凝不想和这些人扯上关系,所以她想也不想,立即拒绝。
谁知韩归眠却说:“不是其他人,是凌昭。”
她轻声地说:“凌昭医术超群,而且他的人品,你应该也能信得过。”
柏凝闻言,陷入沉默之中。
确实,柏凝对于凌昭,是信任的。
可这也意味着,她会再和这群崽子们扯上关系。
她不是很想。
“你放心,我不会把这些事情告诉我哥……告诉韩掌门的。”韩归眠说着,在说到韩绛蟾的时候,从“我哥”非常别扭的,变成了“韩掌门”。
这对兄妹发生了什么事,柏凝不在意。
她只担心,突如其来的好意流露,后面是一个接一个的连环计。
就像是曾经,月息突然提出来,要送自己青木龙剑一般。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哪怕是柏凝,也不能例外。
“你想要什么?”柏凝戒备地盯着韩归眠:“你现在,已经不需要拜我为师,自己便可以修炼。”
韩归眠脸上露出一抹自嘲的微笑。
“是,在青木龙剑断裂之后,我调养了一段时间,现在已经能够引气入体。”
明明笑着,可是笑容苦涩。
她说:“我只是想感谢你,让我看清楚不能修炼的源头在何处而已。”
她看着柏凝,非常严肃:“你要是有顾虑的话,我可以发誓。如果我有二心、想要设计陷害与你,便不能修炼,被羽梨折辱而亡。”
说着,她已经举起两根手指,作势要发誓。
柏凝也不拦着,就这么看着,她又对着天空,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誓言。
“现在,你能信了吗?”
等到誓言说完后,柏凝这才放下心来。
她点点头,随后对着韩归眠,低声道:“多谢。”
“不,应该是我谢谢你。”
韩归眠的身上,已经不见大小姐脾气。
她客客气气地带着柏凝,往鸿晴阁走。
柏凝也是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再回到鸿晴阁。
死前,倒是常来。
而且每一次来,都无比威风,不少人挤在路边,偷偷看自己。
现在她却趁着夜色偷偷溜进去,没有惊动任何人。
韩归眠带着柏凝,在鸿晴阁里面七拐八拐,终于走到了休息的地方。
“你先将她放下来吧。”
韩归眠指着面前泛着冷气的床,解释道:“这是寒冰白玉床,能够滋养心肺,你先收拾一下,我去叫凌昭过来。”
柏凝听了,却立即跟上。
“我和你一起去。”
她还是不放心。
韩归眠见状,也没说什么,点点头,为花栖枝盖好被子厚,便带着柏凝一起,出了门,敲响隔壁房屋的房门。
“凌昭,前辈来了。”
韩归眠改了对柏凝的称呼,和凌昭一样,叫起来前辈。
“找到了?”
眼前的门被推开,露出面容略微有些狰狞的男子面貌来。
柏凝看着眼前……皮肤发黑崎岖、肿胀的人,许久之后,才犹豫出口:“凌昭?”
凌昭见柏凝这般反应,有些尴尬。
他下意识用手遮住自己的脸,小声问:“前辈,可是吓到你了?”
“没。”柏凝蹙眉:“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会变成这般模样?”
“说来话长。”凌昭叹了一口气,而后又收拾好心情,简要概括,“被羽梨吞进肚子里面了,出来之后,便皮肉溃烂,无法康复。”
柏凝闻言,良久之后方才低声道:“你也吃了许多苦头。”
“无事,就当修炼了。”
凌昭的心境,倒是没有受影响。
甚至于还能反过来安慰柏凝,主动询问:“前辈,听说最近江湖之中,又开始追杀你了?”
柏凝闻言,瞥了一眼韩归眠。
冷静道:“嗯,据说我杀了清源宗前掌门。”
“如此么。”凌昭没有过多评论,他只是问:“这些日子里面,各地都在追捕你,你是怎么躲开的?”
柏凝回答得极其简练:“昼伏夜出。”
“原是如此。”
凌昭叹了一口气,随后,走出来,关上房门,“前辈,花栖枝前辈病得可厉害?”
“……厉害。”
柏凝想到花栖枝的模样,也顾不上再废话,立即对凌昭道:“你帮我看看,要怎样才能救她。”
“好。”凌昭点头。
他跟在柏凝身后,三人一起,又回到花栖枝床前。
寒冰白玉床泛着冷气,在众人进入的瞬间,明显感觉到空气变得湿润,周边温度都下降许多。
凌昭也未客气更多,径直坐在寒冰白玉床前,为花栖枝诊治。
若是以往,柏凝还能透过凌昭的表情,辨认花栖枝的伤势。
而现在,凌昭的模样……确实无法辨认。
她只能焦急地等待着,直至凌昭看诊结束。
当凌昭抬起头来的时候,柏凝立即迎上去,正欲发问,谁知凌昭却先一步摇头,看向沉默不语、站在角落里面的韩归眠。
“韩少阁主,你阁中可有问魂的宝物。”
“有,你等等,我就去拿。”
“好,麻烦了。”
凌昭点头,韩归眠便扭头离开,去拿什么问魂的宝物。
而柏凝听到这里,已经是眉头重重一跳。
“什么事问魂?为何要问魂?”
“前辈,你先别担忧,只不过是一种说法而已。”凌昭虽然此时面目说不上好看,但气度从容,依旧能够感受到其在尽力安抚柏凝。
他说:“我简单查探一番,发现花栖枝前辈已经生气断绝,几乎没有返生的机会。可她偏偏气息又一直平稳持续……虽然很微弱,却一直支撑着她不曾死去。”
凌昭若有所思地想着:“所以我想看看,她是魂魄未散,还是有其他缘由。”
那淡定地语气,差点叫柏凝怀疑自己的耳朵。
“魂魄未散?”
柏凝猛得往前走了两步,询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前辈,花前辈的伤太重了。”
凌昭看着柏凝,目光坦荡,一点遮掩也不曾有。
“我虽不知道,花前辈经历了何等恶战。但是花前辈体内的血,几乎流干,筋脉俱碎,识海化作飞灰,就连心脏的位置,也遭受众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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