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到这个问题之后,柏凝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冒鸡皮疙瘩。
她不受控制地倒吸一口凉气,而后小声询问:“这……你怎么知道?”
“好孩子。”古柏奶奶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
她的眼底有泪光闪动,“这些年来,你究竟受了多少苦?”
“没事的,我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么?”柏凝安慰对方。
谁知古柏奶奶摇了摇头。
“孩子,你已经被炼成傀儡了,对吧。”
柏凝几乎快忘了这一件事。
现在被突然提起,这才感觉紧张:她在梦中,可是要成为守护者的存在。
可现在,她只是傀儡。
或许这个身份,对于现在的古柏奶奶而言,是难以接受的吧。
可……又能如何呢,她能活着与之相见,已经实属不易。
是傀儡又如何?
柏凝屏住呼吸,下定决心,片刻后,直视古柏奶奶的双眼,缓缓点头:“是。”
古柏奶奶并不意外,甚至于轻轻一笑。
她只是轻声说:“你现在,是天傀。”
“什么是天傀?”
“以血为引、以岁月为铃、以修为为祭、以此后诸生为赌注,换你归来。”
古柏奶奶看着柏凝,眼底的泪光几乎快流淌出来。
“你能回来,是那个孩子的功劳。”
她轻声的,一字一句道:“她献出了自己时间、岁月、灵力、修为乃至于来世,将你救了回来。”
“从老天手中抢人,此为天枢炼傀术。”
“从老天手里面抢回来的人,此为天傀。”
古柏奶奶伸出手,指着柏凝的心脏位置。
她轻轻一点,柏凝心口处的金线,散发着莹莹光辉。
“你们同心同感、命运相关。”
“她用自己,换回了你。”
第65章
这番话有如惊雷, 在柏凝脑海之中,炸出惊天巨响。
“什么?”
在此之前,她虽然有过疑惑、有过猜测, 但也仅仅是疑惑和猜测。
她从来不认为、也不敢认为,花栖枝的衰弱和苍老, 与自己有关。
甚至在柏凝刚复活的时候, 她还觉得, 是因为花栖枝实在是太弱, 所以选择不计前嫌, 把自己这个死对头炼制成傀儡, 来贴身保护她。
谁曾想,完全错了。
不是花栖枝太弱,所以将柏凝炼制成傀儡。
而是因为她将柏凝炼制成傀儡, 所以现如今, 如此弱!
可是, 怎么可能?
花栖枝和自己, 不是死对头吗?
她一直帮着月息, 阻拦花栖枝报灭门之仇, 甚至于有事无事, 两人还得交手几招。
在自己手上, 花栖枝从未讨到好。
可现如今,古柏奶奶却突然告诉自己, 一切不像是自己所想象的那样。
花栖枝救了她。
用自己的生命、灵力甚至于是来生!
灵力, 对于修真之人无比珍贵的灵力。
居然被花栖枝毫不犹豫地舍弃。
可是为什么?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这么做的是月息、是韩绛蟾、是羽梨,柏凝都不会如此惊讶。
可偏偏是花栖枝。
为什么会是她, 怎么会是她?
柏凝感觉脑子晕晕乎乎的,她从记忆里面翻找许多, 都没有找到任何花栖枝要对自己好的原因出来。
或许是柏凝的表情过于惊悚,古柏奶奶也回过神来,“她没告诉过你?”
“从未。”柏凝摇头,语气沉重。
“那她剖心救你这件事呢?”
“什么?!”
柏凝几乎快要跳起来。
她的声音不可抑制地升高,难以想象,居然能够从她的嗓子里面,听出如此尖利刺耳的声音。
“她居然也未曾说?”古柏奶奶诧异叹气。
“什么剖心?”柏凝心中有如擂鼓。
“天傀的尸体和载体完全融合,需要九九八十一天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面,那姑娘会持续不间断地放血,几乎将自己体内的血,完全引渡到你身体里面,作为两个载体的粘合剂,确保能够完美融合。”
柏凝听了,为之一怔。
难怪,在那段时间里面,花栖枝叫自己不要惹是生非。
原来是她俩同心同感,在她已经极度虚弱的情况下,自己哪怕瘦了一点点的伤,也会影响到她的生命安全。
……那当时,自己在清源宗和韩绛蟾对战之时,她又是什么样的情形呢?
血几乎流尽,却还要感受到来自另一人的伤痛苦难?
何必呢?
自己于她,也不是什么意义重大之人。
何必因为自己,将她变成如此惨状呢?
柏凝低下头,自责感几乎将她的心脏揉碎,化作细碎肉沫,从指缝里溢出来。
“没看错的话,你融合的时候,未满九九八十一天,对吧。”
古柏奶奶温柔地说着。
她虽然是在询问,可是语气里面的笃定,叫柏凝意识到,她确实是全知全能的。
“是,还差一日满九九八十一天。”
“天傀炼制未满九九八十一天,在炼制成功之后,天傀每日魂体会受烈火炙烤,入夜便遭受惨烈折磨,直至天明。”
“可我从未有过这种症状。”柏凝仔细回忆一下。
从生死海一站后,她在人间龟缩月余,而后又伤飞船找寻鸣春涧,一直以来,没有任何异样,甚至于灵力恢复觉醒的速度,都快了许多。
“因为她剖出了自己的心。”
古柏奶奶说着。
她头发舞动起来,一根青绿色的发丝,化作拇指粗细的藤蔓,缠在柏凝手腕上。
她牵着柏凝,走到屋子里面。
寒冰白玉床被随便放在一旁,不停地冒着冷气。
而花栖枝,此刻安安静静躺在云上,身形像是骷髅架子。
古柏奶奶的头发撩开花栖枝的衣裳,露出她瘪下去的胸膛和已经凝结了黑斑的皮肤。
在这之上,一道长长的、狰狞的刀疤,份外瞩目。
“现在,这里面,只有一半的心脏在跳动。”
柏凝听了后,抬起手来,将自己的双手按在胸膛上。
强劲有礼的心跳声,从她胸膛里面传出来,“咚咚咚”,均匀而又持续。
她按着胸膛,轻声问:“另一半,在我身上?”
“嗯。”
古柏奶奶将花栖枝的衣服盖好,她冷静地解释;“因为炼制时间不够,所以这个姑娘,便剖出她一半心脏,来不及炼化心头血,便将心脏和心头血一起,塞进你的身体里面。”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你不会受到烈焰焚噬。”
可柏凝的良心,已经好像是被夹在烈焰上炙烤,滋滋冒油,发出挣扎而痛苦的声响。
“我要怎么救她?”柏凝良久之后,失声询问。
“三件东西。”古柏奶奶说:“我虽然知晓如何救,但是,这三件东西都是鸣春涧的宝物,我不可因为个人意志而夺去。”
毕竟她作为鸣春涧的最高守护者。
若是她稍微说话,对方便会立即将宝物送上。
可是,这并不能帮助她的孩子成长,也不能了却柏凝和鸣春涧中众兽的恩怨。
合格的母亲,应该放手让她自己去做。
古柏奶奶温柔慈爱的视线,落在柏凝身上:“孩子,你去把这几件宝物请回来吧。”
也顺便,了结一下过去的恩怨纠葛。
“是哪三件?”
“第一件,岩溶地狱第一百层的火炎龙晶。”
古柏奶奶只说到这里,“你先去将这个取回来,之后,我会告诉你第二件是什么。”
“为何不能一次告知?”
古柏奶奶笑起来:“你现在太过虚弱,告知你后面两件宝物,你也无法应对。”
她抬起手,揉了揉柏凝的脑袋,像是长辈那样,关爱晚辈。
“群岩溶地狱吧,里面能够帮助你炼化那姑娘的心头血。”
柏凝这才明白了古柏奶奶的心意。
她大受感动,良久之后,重重点头。
“既然如此,岩溶地狱在何处,我要怎么过去?”柏凝问。
“孩子,你仔细找寻吧。”
熟悉鸣春涧里的一切,也是你应该做的。
柏凝见古柏奶奶不愿意提供更多的指引,不再询问,而是将视线落在昏睡不醒的花栖枝身上,良久之后,轻声道:“那麻烦母亲,照顾好我的朋友。”
“嗯 ,去吧。”
柏凝在告别古柏奶奶后,一个人踏上路程。
和之前一样,她随手捏了一朵云剑,在云层之间穿梭。
因为不知晓花栖枝的伤势,所以她不敢闭眼,只能一刻不停地,掠过所有云层。
可是云层浩茫不见边际,好似苍茫草原,叫柏凝根本看不出来,何处藏着什么岩溶地狱。
她像是个无头苍蝇一样,在云间飞行乱窜。
上一次来鸣春涧的时候,好歹还有堆起的云层,能够让她闯进去一探究竟。
可现在,她看着平平的、开阔的场景,一时之间,无从下脚。
柏凝站在云剑之上,注视着似乎未曾变过的场景,犹豫良久之后,从云剑之上下来,轻轻踩到云层之上。
轻飘飘、软绵绵。
柏凝不再在云剑上面乱窜,而是认认真真的,用脚开始走遍每一寸白云。
她感受着脚下白云的触感,每一脚,都精准踩在厚厚云层之上。
一步一步走着。
明明走得是同样风景,可不知为何,柏凝恍惚之间,似乎另外踩过小山包。
柏凝低下头,看着自己脚下的小团云。
不假思索,一脚踢向小团云。
将白白圆圆的云团,从云层里面踢出来。
“哎哟!好疼!”
稚嫩的声音从白团子身上传出来,只见得那一抹白团子,突然睁着一只大大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瞧。
它围着柏凝转圈圈:“你是谁?踢我干嘛?”
柏凝看着着小东西的模样,同样的滑溜溜身体上面,只有一只大大的眼睛。
她问:“你见过一只和你长相差不多,但是颜色是黑色的小家伙吗?”
“啊?小白!你在哪里看见它的?”
白团子兴奋起来,声音都变得活泼。
“你认识它?”柏凝问。
“认识呀,它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平时闲着没事,总喜欢窝在云层里面睡觉。”
白团子眨巴它只有一个的大眼睛,眼底都是清澈懵懂。
“它在哪儿呀,”
“它在帮古柏奶奶办事情。”柏凝说。
“啊~那不是不能和我出来玩了?”白团子失落下来,也不再嫌弃柏凝,就这么趴在柏凝脑袋上,有气无力地说着,“我已经三天没有看见它了,我好想它呀~”
黏黏糊糊的声音,叫柏凝毫不怀疑它对小白的思念。
“他叫小白,那你叫什么?”柏凝问。
“小黑呀。”白团子说。
柏凝闻言,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你这么白,却叫小黑?”
“这样叫起我的名字,其他人就能够想到小白了呀~”
小黑兴奋起来,不再趴在柏凝的头顶上,而是用自己大眼睛,和柏凝对视:“而她们遇见小白的时候,叫小白的名字,也能够想起我来~那样子,我们就会去找对方玩啦~”
直白而浓烈的感情,叫柏凝有些好奇。
“你们是很好的朋友吗?”
“当然啦~我和小白是天下第一好~”
白团子叽叽喳喳地说着,几乎想要告诉柏凝,自己和小白平日里面是如何相处的,全部一股气说出口。
空荡荡的云层之中,也就不再是柏凝一个人行走。
她顶着小黑走了许久之后,这才装若无意地问:“你想不想快点和小白去玩。”
“想呀。”
“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呀?”
“你帮我引路,带我去一个地方。”
“这和小白有什么关系?”
“因为它就是因为我的事情,所以被古柏奶奶留下来的。”柏凝张嘴胡诌:“所以你只要帮我带路,我尽快将事情做完,小白肯定能够陪你玩。”
“这样啊。”小黑萌萌的大眼睛望着柏凝,“那你要去哪儿?”
“岩溶地狱。”
“啊?!”
小黑尖叫起来,那软萌可爱的大眼睛,都变了形状,“你去哪里干什么?那里危险极了,关押着鸣春涧里面最坏、最恶毒、最恐怖的东西!”
柏凝轻声说:“古柏奶奶让我去取一个东西。”
“可是你这么弱,古柏奶奶为什么要叫你去呀?”小黑不解其意。
随后,它“砰”的一声,身形骤然变化。
只见得在云层之上,一个巨大的、诡异的白色巨物,遮天蔽日,出现在柏凝面前。
它的身体有如象牙一般洁白无瑕,漫天触手挥舞,每一根触手上面,是漆黑的眼珠子,密密麻麻、诡异而恐怖。
确实是柏凝在海上看见的动物,是同样的物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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